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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重披法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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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据说,玄真派剑修的剑意到达一定境界,就能将亲手打造出的灵剑炼化成心剑。炼出心剑,就修成了半步剑仙。心剑与剑主神魂相契,随意而动。更据说,玄真派的半步剑仙,一念剑气万千,一人即成剑阵。

在场修士都好奇地望向天疏阁主夺回的那柄剑。

裴牧云怀中解春风的剑,竟散发着柔和的莹白灵光,与剑主解春风的修为灵力一致。难怪春风剑侠近年一直用绑布将剑缠得密不透风,说是师父不许他轻易出剑。

反观儒门之主,他被剑忽然飞走的冲力带得往前扑,踉跄几步才站稳。

再听裴牧云说他不配,儒门之主竟面无恼色,只紧抓着白龙打裂天柱来质问:“天疏阁主,这是一定要包庇打裂天柱的白龙了?”

天疏阁法士,无论身在此处的还是守在水镜旁的,听到对阁主这句扣锅谬问,即使被法网限制七情,都忍不住现出怒容。

裴牧云并不看他,仍专心将修为灵力灌给师兄,声色如冰刀雪刃般回复道:“儒门之主往年偶尔来我玄真观,皆是来去匆匆。原以为是百忙中还抽空前来访友,今日才明白,你是欺瞒我师父,假托遗孤,实则饲养白龙为补天柱的活牲。既是上门考察活牲,自然不会多留。”

“故而,你只知解春风是白龙,却对解春风一无所知。”

说到这里,裴牧云见师兄眼角有干涸血迹,也许是小白龙被锁在要命阵法中肆意攻击时惊慌含泪,于是用指腹轻轻拭拂,继续道:“其实,若你对师兄实情相告,师兄这人,必会瞒着我和师父,自愿牺牲神魂去补天柱。你刚才有句话说对了一半。九洲四海,确实只有一个解春风。

“却不因为他是白龙,只因为他是解春风。”

他声色再寒三分:“若是那样,恐怕我与师父此刻,只能空对不周山悲悼。可你偏偏视解春风为饲养活牲,不给他半分选择,将他巧言骗去儒门,以锁龙大战杀他。如今我师兄重伤昏迷,儒门之主要我和师父眼睁睁看儒门杀了他补天柱,要我师兄死得不明不白,我办不到。

“今日,就算你们儒门自食其果,天柱真断了,也休想杀我师兄去补!”

星归道长方才急怒攻心,伤情太过,此刻听了小徒弟这番话有理有据,才觉浊气一舒,想到两个徒弟都是好孩子,实是不必为狼心狗肺伤神,振作出半分精神,大喝一声说得好。

九座天疏阁外的水镜投映下,聚集了越来越多的百姓,以及不断从各地赶来的各派修士。

百姓们听了这番话,才明白天幕上那位抱着血淋淋修士的好看小哥竟就是天疏阁主。天疏阁法士都是维护百姓的好人,天疏阁主更是百姓心中的清官神仙,没想到天疏阁主还被儒门欺负成这样,一时都对儒门万分不满。

听到天疏阁主这番话的修士们却是五味杂陈,平头百姓生活尚且不依赖灵气,修士们却要需要灵气才能修炼,他们也觉得儒门欺人太甚,竟把玄真师徒三人逼到这个地步,可假如今日天柱真断了,那……

裴牧云这番话掷地有声,儒门之主一时没有答复,却有一位儒门高修飞上半空,看样子是想要代主上与裴牧云辩驳。

看清飞身而出的那名同僚,秦无霜不禁皱眉。这位迟远道,是儒门高层中唯一一个顽固腐朽派,他看天疏阁不顺眼已久,尤其不忿裴牧云是天道法网选中之人这种说法。此时他跳出去,只怕说不出什么有理之言,反而授人以柄。但她两眼往远处那些法士身旁的奇异卷轴上一扫,沉眸垂首,只作不知。

迟远道飞上半空,竟是如在朝堂交锋一般,先掸了掸身上的十贤袍,直起身一声冷笑,才阴阳怪气地开始:“素闻天疏阁主眼高于顶、吝啬言辞!今日才知传闻谬误。阁主这一番话,连消带打,还动之以情,轻轻松松便将白龙打裂天柱的过错算在我儒门头上。将满腹私心说得如此堂皇,我看天疏阁主分明是巧舌如簧!为私情罔顾天下苍生,如此行事,可见立身不正!区区小修,才活两百余岁,恐怕圣人之言都没读明白,有何资格监察天下!自称是辞位退隐,说不定,是被天道法网厌弃!”

星归道长与在场法士听他如此混淆黑白地编排裴牧云,惧是一怒,将要反驳,却听裴牧云冷淡反问:“我是私情,你们围杀我师兄,却是一心为公?”

迟远道大言不惭道:“主上此计,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我们在场儒修,怎会不知白龙无辜,可为了全天下的修士百姓,也只能牺牲白龙,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若有报应劫数,我儒门也甘为百姓承担。倒是你们玄真一派,两个元婴修士,一个半步剑仙,就算灵气枯竭,也能逍遥千年,怪不得都站在岸上观船翻!你说主上不给白龙选择,你又何尝给天下修士百姓选择?不顾天下修士百姓之苦,反指责我儒门苦心,什么玄真掌门,什么天疏阁主,虚伪至极!真该让天道法网来看看,阻拦为民大计,该被雷劈!”

乖徒弟被此人如此恶意揣度,星归道长气急道:“你这酸儒!”

裴牧云却寒声应道:“好。”

好什么?什么好?众修迷惑不解,裴牧云却不急不缓地上前,将师兄小心往师父怀里放:“师父,照顾师兄。”

突然被乖徒弟塞了个大徒弟,白眉老道赶紧抱住,见怀里的大徒弟白衣染血,伤口治愈了一些还剩许多,又是悲从中来,心如刀绞。

抬头却见乖徒弟已飞入九霄之上,忽觉不妙,大喊:“牧云!”

裴牧云哪还听得见,他悬停于九霄云间,负手闭目一叹,却不迟疑,另一手双指并起,向天一划,一道玄真剑气就破空而去,斩向碧空。

若那儒修只往他身上泼脏水,裴牧云并不介意,但那儒修满肚子脏水还泼了他师父师兄,那自然是不成的。

那儒修说儒门此计是为天下百姓,那他就看看,这些儒修是不是真的苦心为民。

只是,又要惹师父担心了。

底下迷惑不解的修士们只见裴牧云忽然把师兄交给玄真掌门,就飞上云霄,随后负手挥出一道剑气,看得他们更加迷惑。

却在此时,异象突生!

裴牧云挥出的那道剑气,斩向碧空,竟然让云涛褪去,天野曝开!

不周山下的众修目瞪口呆。

只是眨眼一瞬,他们头顶就不再是白日青天,仿佛有世外神仙将云层揭开,露出了寰宇真容:

磅礴无垠的深青天幕,星垂四野,日月同天。

观看着水镜投映的百姓修士们,看看天幕中的异象,再看看头顶天幕之外依然正常的蓝天白云,极为愕然震惊,甚至有人吓得大喊大叫。

但还是不周山下的众修感受更为深刻,因为突然没有了云层遮住望眼,数亿星辉都太过清晰,就像是忽然置身于无边的星空或星海之中,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及星辰,实则遥隔万万里。

他们的神魂感受到某种无端而来的恐惧。

忽然,就像应和众修心底的恐惧,天幕深处,竟然响起震慑心魂的兽吼声。

九只深青色的独角巨兽从星野深处奔出,好似青天化身。

等巨兽奔近,修士们便认出这是上古任法神兽獬豸,更为惊愕。观看着水镜投映的百姓虽大多认不出,但看到这些巨兽形似年画里的麒麟,纷纷跪下来求麒麟保佑。

那九只獬豸神兽奔向裴牧云,以裴牧云为中心围而停驻,同时向他屈腿跪倒,兽首低垂,竟是臣服之态!

修士们震惊到哑口无言。而求保佑的那些百姓干脆对裴牧云也拜了几下,跪都跪了。

裴牧云微一颔首,獬豸神兽们忽地身形逸散,散作星辉无数,形成一张盈着星野流光的巨网。

那巨网与深青天幕一样磅礴无垠,疏而不漏,纮覆天下。

这是法网!

震惊到无惊可震的修士们神魂一冷,忽然生出被巨眼凝望的错觉。

有百姓从天幕外原本正常的蓝天上隐约看到了星野流光的法网,正互相招呼着看奇景,忽然各地都有百姓惊呼:“快看!”

原来天幕深处又传来一声乐音,修士百姓听入耳内,只觉神魂舒畅,既似天鼓又似天钟,不可描述,不能辩明。

但乐音响起的同时,深青天幕与法网一霎时全向裴牧云涌去,仿佛受裴牧云的吸引,以裴牧云为中心收缩汇集。

被动接纳着深青天幕与法网涌入的裴牧云,像是深海中一片悬立的竹叶。

此情此景,恢弘仙幻到震彻心魂,无论修士还是百姓,都深深凝望不敢眨眼,不愿错过一瞬。

而对裴牧云来说,不断延展的神魂,一刹那响起万语千言,一瞬间感受数亿悲喜,意味着亿万冰针锥魂般的剧痛。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抹法网星辉也没入裴牧云体内,他的青色玄真道袍,竟隐约流动起纵横交错的星光。

“原来身承法网是这般奇景!”有儒修兴奋感叹。

白眉老道狠狠一眼扫过那儒修,咬牙抬头,凝望悬立于天幕星野中的乖徒弟。

裴牧云双目紧闭,徐徐飞落。

空中有星星点点的青色灵光随他飞落,触之令人神魂一清,如饮冰雪,整个人都轻松许多,于是有修士忍不住追逐那些灵光,但这些灵光似有意识一般,大多都飞向了玄真掌门与他怀里的春风剑侠。

此时,才有修士惊觉地上突然出现九只獬豸神兽的幻影,比天幕上的巨兽小上许多,却也有两人高,它们蹲坐在地,昂首望着飞落的裴牧云,似是迎接。

裴牧云落回玄真掌门身旁,悬立在空,忽地一睁眼。

他一睁眼,众修见他黑瞳竟变深青!若仔细看,就像是望入方才深青天幕的星野深处,令人心神悸惧。

在他睁眼同时,刚才九只獬豸神兽的幻影齐齐消失,原本所在之处,竟站着九座天疏阁总领法士。而这九位法士,除离贰法士,眨眼前都还各自在各州天疏阁中。

也在他睁眼的同时,不周山众修头顶的深青天幕,忽然恢复成了白日碧空。

众修不由恍惚,好像刚才所见的仙幻异象都是白日做梦。回过神来,心底皆是一惊。玄真派这对师兄弟,都是异数!

天疏阁九位法士却是丝毫不惊讶,他们感受到与法网的联系明显增强,即使神魂刺痛也按捺不住激动,齐齐单膝一跪:“恭迎阁主重披法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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