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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当我开始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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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开始爱自己

12

从电梯出来,穿过长走廊,中间还要拐两次,直到来到房门前,总共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萧瑜问陆荆:“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做错决定,你又怎么判断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陆荆回答:“我说的对错太狭隘,只是通过眼下的得失来划分。我不是觉得你一定会做错,而是担心。”

陆荆的解释尚算过得去,情绪也是温和的。

或许他以为萧瑜已经动怒,所以表现出退让。

事实上萧瑜没有生气,她只是好奇:“在你看来,如果我因为个人情感而失去这份工作,就是因小失大,对吗?”

陆荆站住脚,维持着笑容,却没回答。

萧瑜替他说下去:“因为这份工作是得来不易的,我离开这里,未必还能找到这样好的职位,享受这么好的待遇,连好不容易混出一点人缘的人际关系也要从头开始。”

最主要的是,因为情绪和情感上的价值,而失去物质上的保障,这是非常愚蠢的行为。人要先吃饱喝足,才有多余的经历去追求精神世界。

富家女更在意情绪价值,因为她不用为物质发愁。萧瑜不是富家女,工作和金钱是她目前人生的第一顺位。

试想一下,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白领,就算再会打扮也会被有社会经历的人一眼识破,那么当她遇到周越这样的富家子时,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

现实就是,富家子会拿这样的小白领当解闷儿的玩具。

至于周越,他不是那种随手捡玩具的人,所以他也不会多看她一眼,他的视野中只有同圈层、同等能力的人。

反过来也是一样,萧瑜也不会认为自己会向下社交,尤其是感情。

前几任男友虽然出身都不高,但都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他们努力、上进、现实,必要时刻会使手段。那种找个踏踏实实的老实人过日子的想法,已经离她很远很远了。

萧瑜忽然有了和陆荆探讨的兴致:“按照你的说法,那样选择的确太傻了。但站在我的角度,我一定是得到更好的东西,才会选择放弃眼前。你不是我,不要替我下判断。”

“的确。”陆荆笑着承认,随即问,“你说的更好的东西是什么?”

萧瑜没接茬儿。

陆荆开始举例子:“稳定的物质生活、金钱补偿、圈层越级?”

萧瑜:“你不如明说,我是被包养好了。”

陆荆:“我没有贬低的意思,这是在我的理解中可能性最大的结果。”

陆荆话落,拿出房卡开门:“要不要进来聊?”

萧瑜看了下走廊两边,的确这里人来人往。

她跟着陆荆进门,陆荆洗了手之后先去煮水,又从茶盘中拿出红茶包放到杯子里。

萧瑜看着他的动作,靠着旁边问:“如果你有机会越级圈层,以入赘的方式,起码少奋斗二三十年,你会怎么选?”

陆荆说:“少奋斗二三十年原本就是个伪命题。按照现在的发展来看,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你现在看是二十年,事实上可能是二百年。就算没有选择那条捷径,多给你二十年的寿命,二十年后你就真的能达到捷径另一端的高度吗?别傻了,那个世界的资源早就被垄断了,没有入场资格,就只能一辈子在门外徘徊。”

直到这番话落地,陆荆才看向萧瑜,笑道:“再回答你刚才的问题,我一定会选择捷径。”

萧瑜看着他的眼睛,问:“你很坦然,也不觉得这丢人。”

陆荆:“丢了什么人?背后那些指指点点是因为嫉妒,声讨谩骂越激烈,红眼病越严重。”

萧瑜:“既然如此,为什么刚才你用那种眼神看我,还暗示我,如果我选了这条路就是错的?你这是搞双标。”

“是。”陆荆点头,“因为我是男人,你是女人。”

萧瑜瞬间升起一些逆反的情绪,但她没有发作,只在表情中流露少许。

她很快就将那些情绪管理好,问:“性别歧视?”

热水煮好了,陆荆将热水注入到杯中,同时说:“这不是我个人对你个人的看法,更不是歧视,而是一种就算你我都不承认,就算我当着你的面说得多么动听,都无法改变的事实。你接下来要面对的是社会现实,这个社会男性更有优势,更占据便利和话语权,资本和权力的性别是男。”

萧瑜看着冒着白雾的杯子,没有接话,却渐渐明白陆荆的角度。

陆荆跟着举例说:“就算你我都选择少奋斗几十年的捷径,就算大家出发点一样,之后的境遇也会不同。”

是啊,萧瑜回忆着在酒桌、饭桌上,以及一些应酬场合中看到的那些中年老板身边的年轻女伴。

他们不会娶那样的年轻女人回家,他们看上的是年轻的身体和稚嫩的灵魂,这些可以作为逗闷子的消遣。有谁会让“玩具”一起上桌吃饭,并将真实的利益分给她们呢?

当然,偶尔也会看到一些年轻男人陪伴着中年女企业家或富家女,同样都是“傍大款”,周围人对待这些年轻男人就包容、宽容得多,他们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本就男人居多的圈层里。

看到拜金、虚荣的女人,男人们会说:玩物、玩具。

而看到放下尊严走捷径的男人,男人们会说:有点东西,有点本事。

看不清形势且定力薄弱的人,脑子一热,迫不及待地抓住这种机会,哪怕最终人生被毁掉,也要爬上去看一眼不一样的风景,也就是所谓的长见识。而与之相反的人,则会理智衡量、冷静判断,这样短期获取的“暴利”是否值得去冒险,还是说长期稳定发展潜力股更值得下注?

当然也有一些个例,一些有野心有能力的人选择有捷径,且走成功了。这不只是运气,还要有足够的实力,每一步都精心计算,短线与长线充分考量。

陆荆看了萧瑜一眼,见她没有动气,才继续往下:“这很不公平,我也是这样觉得。我可以和你一起抨击这样的现象、行为,但事实不会因此改变。你看电视里那些挣着眼睛说瞎话的剧情,都知道那是假的,根本就脱离现实,但它的受众大部分都是被现实剥削的社畜,白天在现实中被剥削,晚上靠这样的剧逃避现实、换取情绪价值。”

萧瑜终于开口了:“最现实的就是,做那些剧的人就是现实中的资本、剥削者,白天、晚上两班倒地吸血,吸同一拨人的血。”

白天打工,晚上贡献收视率,上网发泄两句找找存在感,自以为众人皆醉我独醒,结果还是摆脱不掉被当做“玩具”被压榨的命运。

陆荆:“同样的道理,如果我选了这条路,我有超过一百种办法将‘玩具’身份化为资本,这不只是因为我的能力,还因为我有性别优势。但如果是你,你将面临一百种阻碍。”

这话很难听,却也足够真实。

陆荆并不是一个说话狠毒的人,否则他也走不到今天的位置,他非常懂得体面那一套。

他现在把话说到这地步,大概也是要以毒攻毒,想用狠话叫醒她。

萧瑜不得不承认,如果从今天的位子摔下去,陆荆一定会比她更快爬回到原位。

想到这里,萧瑜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随即她问:“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陆荆想了想,说:“在第一次见周总之前,我就听说萧总和周总都很喜欢你冲的咖啡。我们开项目会的时候,也喝过几次。你的手艺是很好。”

陆荆:“我还听说,你是因为萧总好这口,特意跟人学的。”

萧瑜一时不解,却没有急着发问。

直到陆荆问:“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天在茶水间,你在冲咖啡,我好像是有事找你,你就将冲好的那杯咖啡先给了我,然后冲了第二杯给周总?”

萧瑜努力回想着,好像是有这么一段,但她自己并没有往心里去,若不是陆荆提到,她都要忘记这件事了。

萧瑜:“所以呢?”

陆荆:“你一定没有发现周总当时眼神,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手上的咖啡。然后他跟你说,味道稀了点。可是我喝着没问题,味道很浓郁,我想问题也不在那批豆子上,那么原因应该来自那个人的心境。”

萧瑜半晌没言语,有些惊讶陆荆对周越的观察力。

萧瑜:“只是因为这个?”

陆荆:“听上去好像是我在无中生有,你不妨想想,如果那天不是周总,而是萧总,他会不会因为我先一步喝到那杯咖啡而介意?”

答案很简单,萧固只将萧瑜视为助理,将那杯时常会喝到的咖啡视为对过去那段感情的怀念,时常入口,时常想起,他的移情作用在咖啡上,而不在萧瑜身上。

陆荆:“这也从侧面告诉我另一件事。”

萧瑜:“什么?”

陆荆:“我猜周总应该知道咱们曾有交情,所以才会特别关注我。”

萧瑜没有反驳,因如果那天的人不是陆荆,而是覃非或郭力,周越一定不会入眼。

萧瑜:“是我跟他提过。”

陆荆:“你们的关系……这么坦白吗?”

萧瑜忍不住笑了,是今晚第一次,她放下杯子,往门口走,边走边说:“的确是你理解不了的关系。谢谢你的点评,明天见。”

门开了,又合上。

陆荆看着门口,又看向萧瑜放下的杯子,默默站了许久。

……

萧瑜不知道周越在背后做了多少事,她就和其他人一样,对于事情发生的整个过程毫无所知。

即便公司里有风声说周家这边要换人过来,周越出了一些问题,已经被架空。

这半个月里,萧瑜没有主动问过周越。

周越偶尔会发来一条消息报平安。

萧瑜总是回:“锦瑞这里一切都好,不要有顾忌。”

直到后来周越再度出现在公司,与萧固坐在会议室里谈笑风生。

萧瑜坐在外围看得清楚。

周越瘦了,气场却更足,那越发清晰的下颌线就像是削尖的锋芒,虽然在说笑,坐在下手的主管们却比平日多了几分紧张。

会议结束,萧瑜按照萧固的意思去给周越送文件。

萧瑜特意冲了一杯咖啡,一起端进办公室。

周越正在讲电话,目光扫来,见到是她,抬了下手。

萧瑜将文件放下摊开,周越翻了几眼,拿起笔签字。

笔尖“刷刷”划过纸张,简洁有力。

萧瑜合上文件,转身要走,手却被他拉住。

萧瑜回头,周越正看着她。

他靠着办公椅,因为人瘦了,眼窝轮廓也深了些,看她的眼神透出浓浓的情绪。

萧瑜没有走,就站在旁边,直到他将电话挂断。

他站起身,在萧瑜反应过来以前,欺身将她吻住。

她的臀靠向办公桌,一手落在他肩上,另一手努力撑住自己。

幸好周越没有打算进一步,他只是用吻传达忍耐许久的思念,随即就只是搂着她,细细轻吻她的脖颈,并低声玩笑道:“真是蜕了一层皮才回到这里。”

仅仅一句话,萧瑜就读懂许多,她环住他的腰背,轻轻抚着:“辛苦了。”

有些感觉她说不出来,周越身上的变化非常明显。

就像经历过战场杀戮的人,眼神和周身气场会改变一样,即便是微笑也会有一股煞气在。

周越虽没有去战场,她却在他身上感知到类似的侵略性的气息。

……

夜幕降临,周越和萧瑜一同回到公寓。

刚进门就是一场欢爱,没有开灯,没有缓冲,一切来得那样快。

窗外透进来一点光,他们一起躺在地毯上,身上只盖着一张毯子。

他的头贴在她心口,就像是孩子寻求母亲带来的安全感一般,他的双手搂得很紧,呼吸绵长而炙热。

萧瑜想起下午同事们之间的讨论,他们都在猜测周越前段时间的经历,说他这次回来有点让人害怕,虽然都是笑,以前还能跟他开几句玩笑,现在可不敢了。

萧瑜一边想着一边顺着他那有些扎手的发尾,感受到从他鼻腔中呼出来的热气一下下滑过胸口。

周越没有对她吐露过一个字过程,她只记得在周越上一次离开之前,说过这样一句话:“锦瑞一定不会交给别人。一个月,不出一个月。”

结果不到一个月,他就回来了。

那个和他争夺的竞争对手怎么样了?那个人是周家的谁?这些反倒不重要了。

当然,萧瑜不会因为这次周越胜利,就误以为他们之间的危机、阻碍已经解除。

锦瑞是保住了,周越也用自己的办法让周家人看到他的实力和手段,但这又怎么样呢,他只是在这次“养蛊游戏”中胜出的那一方,将来还会有下一局。

资本有一万种方法可以让一个普通人闭嘴,那么资本之间呢?

萧瑜还是很久以后才知道,当时要动锦瑞的是周越一个堂弟,有能力、有手段、有资源,各方面条件都不比周越差。

但这个人有一个弱点,就是好吸那一口。

萧瑜不知道那件事是不是周越做的,还是他授意其他人做的,只知道面上查不出和周越的半点关系,那堂弟因为吸high了捅了个大篓子。

家里出面摆平,那堂弟几年之内都不可能被扶到台前,已经被一脚踹到家族产业边缘,起码要观察三五年再说。

周越后来说:“人只有成功了,站在高处,才会知道讨厌自己的人有多多,每个人都恨不得把他拉下去。成功的人最容易犯的错就是不懂得保护自己。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人会因为优势而成功,也注定了会因为同一优势而摔倒,何况是缺点。所有眼睛都会盯着你,放大你的缺点,利用你的缺点。”

按照萧瑜的理解,周越应该很早就掌握了竞争对手的缺点和优势,审视他人同时观察自己,伺机而动。

他不打无准备的仗,也没有在事发的第一时间就出手,而是让事情去发展,事态去蔓延,甚至让对方一时占尽上风、出尽风头。

败于优势的人是因为大意,犯了自负、自大的错。

对手最风光的时候,就是最容易出错的时候。

事情发生得那样突然,时机成熟,所有部署同时启动,别说自保,连择清责任的余地都没有。

周越胜出,这是一次对决,也是一次考验。

他保住了自己的东西,也因此让家族看到他的手段能力。

周越“苦”吗,苦。他吃过苦,但那和普通人吃的苦不是一回事。

大多数普通人吃苦,心里苦,生活苦,想呐喊,想发泄,却连报复的能力都没有,也不敢。

周越的苦,在于努力爬了十年,刚到顶峰就被一只脚踩住,要将他踢回山脚。

他隐忍着,等待着,最终将险境送还给对方。

周越的反击给萧瑜上了一课,令她再次斟酌自己的处境和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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