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4
时间过得很快，日复一日的上课、刷题、考试，终于在炎热的六月迎来了末尾。
拍毕业照那天，徐棉带着自己的私心，光明正大的、又或者是偷偷摸摸的拍了黎昀很多张照片。
说话的、沉默的，笑着的、皱着眉的……
直到被调侃才堪堪放下了手里的相机。
“别光顾着拍黎昀啊，也拍拍我们呗。”
“对啊对啊，我们也想拍照片。”
“班长人上镜，多拍几张怎么了啊？”
“那叫几张吗？徐棉半天没放下相机，我都想帮他举着了。”
“这叫摄影师的偏爱，你们懂什么啊！”
众人哄笑一团。
徐棉抿着唇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身旁的黎昀在课桌下面捏着徐棉的手指，然后靠在他耳边轻声道：“确实是偏爱。”
靠的距离太近，徐棉的耳朵轰的一下红了，他垂下睫毛，小声的对黎昀嗯了一声。
额前的头发被风吹得扬了起来，黎昀愣了一秒，随后锋利的眉眼化开，露出了一个忍俊不禁般的笑容。
像是照片，印进了徐棉的眼眶里。
是他对黎昀的偏爱，也是黎昀给他的纵容。
……
本以为会是一帆风顺，结果变故就发生在了距离高考的前一周。
周谌被以前结仇的混混堵住了，给徐棉发消息等他过去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挂了彩。
周谌皱着眉：“就你一人来了？”
“你没事吧？”徐棉看着他小声地说：“黎昀已经报警了，拖住时间就行了。”
周谌捂着手臂，“还行，估计脱臼了。”
黄毛：“说什么呢！当哥几个耳聋啊，听说你要高考了啊，哥们儿今天来也不想大动干戈，这样吧，你让我在你右手上划几道，你上次把我送进医院那事儿就算过去了。”
“就是就是，划几道比今天挨一顿打好多了吧。”
“我们老大还是比较仁慈的，要不然你今天不丢半条命别想出这条巷子。”
下一秒，对面的人掏出了一把匕首握在手里晃悠，“快点吧，不然我们可就动手了，你旁边这位也别想走出去。”
“大哥，这个成绩好像更好，是那什么年级前几来着。”
“那这个更好，这辈子就他妈讨厌成绩好的人。”
周谌低骂了一句，挡在徐棉前面。
徐棉向来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他推开了周谌，一脚踹在了黄毛身上，在他们没缓过神的时候在地上捡起了那把匕首。
他拿在手里晃了晃，然后贴着自己的手臂漫不经心的上下移动着，“划几道，划在那里啊？”
周谌急了起来，加上手臂处传来的钝痛让他冷汗直冒，“徐棉，你别乱来啊！”
徐棉走的离黄毛近了点，一边说着话一边蹲下，俯着身、晃着匕首往黄毛的脸上贴去。
“是划这里吗？”
徐棉拿着匕首抵在自己的手腕处，刀尖抵着自己青色的血管，向下压了压，隐隐有要见血的趋势。
“还是这里？”
黄毛看着面前面无表情拿着刀在手上，一脸无所谓、像是在商量着什么地方更好划更好割开的徐棉吓得头皮发麻。
他几乎有一种这把匕首下一秒就会插在自己身上的错觉。
这个人就是个疯子。
“徐棉！”
黎昀的声音从巷子口传过来，徐棉听见这声动静吓得手一抖，刀在皮肤上不小心的划了一下。
黄毛趁着徐棉愣神的时间一把推开了他，看见了赶过来的警察，立马起身带着自己的两个小弟跑了。
徐棉看着掌根处浸出的一点血珠闪过一丝懊恼和心虚，把手掌缩进校服宽大的袖子里。
在黎昀走过来的时候把匕首扔给了周谌，“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周谌咬着牙摆了摆手，“我自己能去。”
徐棉应了声好，然后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朝着走过来的黎昀笑了笑，“没事了。”
黎昀冷着脸嗯了一声。
徐棉拍了拍手，歪着脑袋问他：“你怎么了？”
黎昀先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垂下眼眸，“刚刚来的路上右手不小心撞到了。”
徐棉一听急了起来，直接上前抓住黎昀的手，看到手背上泛着不正常的红，像是被重物挤压过的痕迹，语气一下就急了起来，“怎么撞到的，看着都有点肿了，估计一会儿会更肿，疼不疼啊？”
黎昀低头看着捧着自己手一脸担忧的徐棉，面无表情的撒谎道：“很痛。”
徐棉担忧的垂着眉眼，“这个要拿冰袋冷敷。”
他仰着头问黎昀：“我们先回公寓好不好？”
黎昀反握住他的手，“好。”
……
公寓的灯开了又灭。
徐棉担心着黎昀的手，没在意黎昀关灯的动静，“我去给你拿冰——”
未说完的话被打断，徐棉整个人被黎昀拽到门前，缩在袖子里的手被黎昀钻了出来，他这才注意到、
一贯对自己笑着的黎昀居然从巷子里面就一直冷着脸。
徐棉有些无措，他抬着脸想从黎昀的表情看出些什么，但客厅里面只有感应灯传来的微弱的光源。
看不清表情让徐棉突然感到一阵无由名的恐慌，他轻着声音：“怎么了？”
黎昀伸手扣住他的手慢慢向下划，直到拇指触碰到掌根处的一道小小的伤口，很浅、很淡，几乎可以到肉眼就能忽略的程度。
指腹在上面反复摩挲着，半晌后，黎昀突然出声、
“你总是这样不爱惜自己。”
徐棉突然意识到，在巷子里面自己说的、做的，
他全部都看见了……
“不是的，我没想划上去，”徐棉颤着声音解释，“我只是吓吓他。”
黎昀却罕见的冷着脸，圈着他的手腕，掌心贴着那处有着伤疤的地方。
“我之前说过这不是看到的唯一一次，以后还会有几次？”
“这次是假的，下次会不会就是真的？”
“嗯？”
他看向徐棉，黑色的眼瞳里面像是浸了一团湿润的、化不开的乌云。
“徐棉，你告诉我。”
“不会！”徐棉急切的开口，恨不得当场对着黎昀发个誓，“以后都不会了！”
“你是个惯犯，”黎昀扒开了徐棉缠上来的手，看着红着眼睛，看上去十分可怜的徐棉，冷着声，“我不相信你。”
“是不是要在我手上也划一刀，你才会记住。”
黎昀单单只是回想起在巷子里看到徐棉拿着刀子往自己手腕上比划着的画面，那种心脏骤停、脑海绞痛的感觉仿佛卷土重来，让他整个人像是溺水般的呼吸困难。
“不，不要！”
徐棉抿着嘴唇，眼泪连成线般沿着脸庞滴落。
“是我没有给你想要的自由吗，徐棉？”
黎昀突然抛出了这一句没有缘由的问题，徐棉听到了瞬间却感到了恐慌。
他喜欢的那种隐秘的、畸形的自由，此刻却在黎昀面前现了形。
被发现了……
“不是的……”徐棉垂着头嗫嚅着，再次开口时却像在吱呀学语的幼儿，重复着‘不是’，然后用泛红的眼睛看着黎昀，安静的流着眼泪。
徐棉哭的时候是只有眼睛在流泪。
黎昀叹了口气，撑住徐棉哭到脱力的身体，手指抵在徐棉的眼尾，“眼泪好多。”
“我经常会害怕，”他低下头贴着徐棉的额头，继续道，“害怕你会和蝴蝶一样，为了想要的自由抛弃一切，甚至可以献出生命。”
徐棉闷着声音否认，“我不会。”
黎昀似乎是笑了一声，徐棉听不真切，他握着黎昀的手，向他承诺，“我会……努力变得正常。”
“没关系。”黎昀早有这种认知。
拥有一只蝴蝶和玫瑰一样需要耐心和勇气。
“我会变成你的枷锁、你的束缚。”
成为你畸形自由的最后一道安全网。
徐棉又哭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像是在问黎昀又像是在问自己：“会觉得很辛苦吧。”
“我愿意。”黎昀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郑重的又重复了一遍，“因为我愿意。”
剩下的话被咽住在无数个细细密密的吻里，生疏的动作在窗帘的遮掩下影影绰绰，不慎泄露的呻/吟被戛然而止的堵住。
攀附脖颈的手臂垂落在床边，抓住床单的手指紧了又松来回重复。
终于在某个来回，床头柜的水杯被一阵剧烈的动静推倒，里面的水泼撒在了整片地毯上，零零散散几处湿润粘稠的痕迹。
黎昀额角浸出的汗沿着脸庞划到下颌。
徐棉睁着模糊的眼睛，瞳孔隐隐发散着，撑着精神伸手帮他擦去快要滴落下来的汗珠。
黎昀怔了一秒，笑道：“乖宝宝，哭起来很漂亮。”
徐棉的泪水也好像在这个夜晚消失殆尽。
……
高考在炎热的夏天里如日举行，徐棉在进考场前拿起手机发消息给黎昀，删删减减到最后一条也没有发出去，望着手腕上黎昀亲手给带上的红绳突然笑了一声。
l’été：【我很幸运。】
徐棉觉得很幸运，能在这个夏天得偿所愿。
所有答案和结果在这个夏天被注定，连同整个三年的记忆在此刻一同定格，共同迎来崭新光明的未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