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顾四周后,云檀目光飘忽不定,生硬的转移话题道:“既然已经逃脱升天,不如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如何。”
真的非常尴尬。
虽说她也知道出了幻境之后,没有人记得这件事,除了她之外,只有一只鸟知道,而她会想办法收买楚逢迎,让这只鸟学会闭嘴!
可对上这名小弟子的目光,她总是觉得如芒在背。
就好像被正主知晓了一般。
早知如此,她就不在幻境中尝试实施自己干掉楚逢时的人生大业!
像她这样脸皮薄的女修,果然没办法通过传播反派的传闻叫对方社会性死亡。
况且若是离开幻境,她这番内容应当也不会被人信任。
果然还是要找其他的办法干掉楚逢时才是!
云檀决定,自己离开秘境后,就把这条计划从她干掉魔尊的三步计划中删去!
那名与未来会将她一箭穿心的徵溟山弟子不知她心中的尴尬,也没出言给她递一个台阶。
少年相貌正处于稚气尚未完全褪去的时候,带着些天然的冷意,他垂眼看了一会儿自己手中的短剑,并不说好与不好,只是对上她的视线:“我在徵溟山时曾看过宗主与外人的书信,昨夜攻击我们的藤蔓或许已成气候。”
言下之意便是他需要云檀协助。
想起玉蝶任务,再咬牙想象自己未来被一箭穿心的宿命,云檀又垂眸看着无辜看她的灵宠,突然她就觉得自己重任在肩不得不为。
不过为了让楚逢迎获得参加青云会的资格,她沉痛道:“……既然如此,你在前面带路。”
半日后,两人从桃林出来。
重新见到繁华依旧的街市,云檀看着过往行人轻轻松了一口气。
出来前她是有些担心,若是清桃镇都被藤蔓攻击了该如何是好,但见往来熙熙攘攘的行人与街边叫卖的商贩后,就猜到应当尚未酿成大祸。
出来后,她随即想到什么,目光狐疑的打量着徵溟山那名小弟子。
她如今对上对方坦然的视线,仍有些尴尬,但她现如今还有另一个事情好奇。
“你感觉如何?”
她要是没记错,玉蝶是提到过,他会晕倒吧?
怎么不仅不晕,看着还有些精力旺盛的样子?!
一路跋涉,先是潜水,又是徒步数十里,不说他,云檀自己都觉得有些疲惫呢,连她怀抱着的小肥鸟也有些困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云檀发丝黏在额角,眼睛湿漉漉的,看上去有些疲倦。
楚逢时对上她疑惑的视线,他道:“看来吴府的藤蔓并未蔓延到整个清桃镇。”
云檀:她当然也能看得到。
她有些委婉明示:“我是说先前你在水牢便受了许多伤,如今出来,还好吗?”
明白她的意思后,楚逢时稍顿了一瞬,随后好似被提醒后才察觉道一番:“无事。”
他面色在烈日下有些苍白,却仍是苦撑似的:“在山上修行时,有时比这还要累。”
说的有些道理。
云檀哪怕不是剑修,在御灵宗时也是有些勤勉辛苦的!
在这世上做修士就是这样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哪怕是卧底在御灵宗这种不管是听名字还是看主要弟子天赋修为都平平无奇的宗门,都有极大的风险成为特色菜谱的原料。
礼貌关怀之后,她便率先往前走。
在池水泡了那么久,虽说后来用术法将衣袍烘干,但她仍想着先去休息一番,洗漱清理一番自己!
抱着灵宠往前走了没几步。
她耳畔“轰”的一声,溅起尘埃,引来无数路人围观。
她诧异回眸,只见自己言出法随,先前坚强支撑的徵溟山弟子,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昏倒过去?!
将对方艰难地就近寻了一家客栈安置,云檀仔细检查了一番对方身上受的伤。
只见毫无血色的肌肤之上,不少剑气划破的伤口,叠在旧伤之上,触目惊心。
因考虑到对方毕竟是一名剑修,又是受了邪物攻击才受了伤,寻常的医馆的大夫未必看得了他的伤,她特意打听了一番,寻了一名据说曾拜入过仙门的医修前来看伤。
那名医修年岁极大,走路步伐缓慢,被云檀拎着御剑到了客栈时还惊魂未定,他落了地,摇摇晃晃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看清床上躺着的小修士。
医修道:“他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哎呀,看他皮肉伤都这么重了,这次怎么下手这么重?”
说罢,他搭脉细细探了探徵溟山弟子的灵脉,摇了摇头道:“皮肉伤倒还好说,我早就同他说过,修炼要凭天资,若是没有天赋,不如做一名凡尘俗人,也好过修通天大道活不过二十。”
云檀一愣,她眉毛拧起,有些奇怪:“你认识他?”
徵溟山不是离清桃镇很远,因而才不能面面俱到的替此地降妖除祟吗?
那名医修从腰间葫芦瓶中倒出一枚丹丸,用温水化开,涂抹在他的身上,摇了摇头,医修浑浊的眼里有些伤感:“他七岁下山迷路,还是我将他送回徵溟山的。他根骨不好,体内又有魔血,在徵溟山也不受待见,这里又与鬼界接近,常有妖鬼伤人,他时常受伤,你别看徵溟山是个大门派,但比起修真界的宗门差远了,能教门内弟子什么本事?”
室内静悄悄,云檀听着这人絮絮叨叨,或许是年龄大了,他说起旧事总是滔滔不绝。
“此处是凡界,虽说也有小宗门在此,但归根究底,这里的人根骨便比不上修真界的修士,哪怕是修炼到了尽头,也不过如此。我游历修界,后来才来到此处,见闻多些,他偶尔下山采买,有时在一家酒肆做工赚些银两,遇见我时,便出钱买一坛酒给我。我见到他时,他时常受伤,嘴上说着是自己练剑时不小心,可我看剑气,不像是他自己砍得出来的……”
说着,他长吁短叹两声:“只是他现在外伤严重,内伤更是要命,若非续命,别说二十,能不能活过明年都不好说。”
说完,他眼睛眯了眯,仔细看清云檀手中的凤凰幼崽,话音一转:“不过要是拿这只山鸡给他补补的话,说不定能修复一番灵脉。我看这只鸟灵气四溢……”
“做梦!”云檀冷酷的打破了他的幻想,将楚逢迎往床边一放,小肥鸟当场挥动翅膀,飞到床榻内侧,贴着那名小弟子的手臂,警惕的露出两颗绿豆眼。
“哎?”那名医修一怔。
但见云檀态度这么强硬,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仔细将床上的病患伤口处理了一番。
处理完四肢,他扭头看向云檀:“老夫要给他掀开衣服,你还在这里看不看。”
云檀:?
她当即后退一步:“不看!”
既然此处有人照顾,她也想换洗一番。
-
重新换洗一番后,她将头发重新挽了挽,又将楚逢迎塞到水里沾了沾水,又两指拎起来用帕子狠狠抹了几次。
小肥鸟在她手里挣扎无果,狠狠甩了甩头,将水渍从羽毛上甩干净。
随后:“阿丘!”
狠狠大了一个喷嚏。
云檀仔细检查了一遍见灵宠洗的很干净,才开始指挥着给它擦拭爪子。
全部整理好后,她穿着中衣,有些疑惑:“我怎么记得,好像你昨天不是这样的?”
灵宠自然还是那只灵宠。
但云檀心底莫名的觉得,似乎楚逢迎变得好像有些不一样?
她把这一切暂时归结于幻境之内鸟的相貌也会发生些许变化,毕竟无论剧情抑或是时间都是根据徵溟山这名小弟子走的。
她捏着玉蝶,有些自言自语:“也不知道三年后若是真的碰上了楚逢时该怎么办才好。”
她一下一下摸着灵宠,拿出自己先前写着的三条可能杀死楚逢时办法的纸条。
雪色的纸上字迹清隽,还有几颗黑乎乎的梅花印。
她要来笔墨,在第二条“在修真界四处传播楚逢时的负面故事,叫他社会性死亡”一条上打了一个×
她捏着毛笔,笔杆抵在额角,细细设想了一番,若是用爱感化,似乎也十分行不通,且很有可能她一见到楚逢时就会触发剧情。
故而,她痛心疾首的又打了一个×
虽然一开始她就知道这三条计划都行不通,但简单尝试后发现不行,还是有些打击到她。
重新抄录了第一条计划后,云檀小心翼翼的补充了新的一条:
2、努力养灵宠,争取三年时间叫灵宠成长到能保护自己不被一箭穿心
放下毛笔后,她吹了吹让墨迹干透。
云檀半趴在桌上,看着比一开始碰瓷时稍微大了一点的灵宠,又觉得有些困难。
眼下当务之急,是给小笨鸟洗筋伐髓!
想通这一点,她猛地起身,抱着楚逢迎去隔壁看望病患。
时不鸟待!
她要让楚逢迎早日完成玉蝶任务,拿到泡灵泉的资格!
出了房门,那名徵溟山小弟子已经清醒过来,他依靠雕花木床半坐着,换了一件雪白的里衣,盖着薄被,眉眼淡淡,那名医修在他身边念念有词说些注意事项。
见云檀过来,他还叮嘱:“这几日叫他少些操劳。”
少年看见她,掀开薄被,起身披了外袍:“若是水牢看管我们的人发觉了,必然会找来。”
有一点这名女修想的很对,无论幻境是不是【清桃镇幻境】,不过都是水中月,镜中花。
他如今要做到便是早日离开这处幻境,以魔尊的身份重归魔灵界,再清理六部。
那医修闻言当场吹胡子瞪眼:“我方才说的话你都没听见?”
不仅没听见,还特别理直气壮的离开了!
医修:?!
-
出了客栈,云檀随口问道:“你有什么头绪?”
若是她碰见的是真正的少年修士,大约对方不会有什么头绪。
但此刻的楚逢时,早已经历过一切,他语调波澜不惊,一切都推给了宗门书信:“我在宗主通信中见过,吴府养的灵藤吸食修士灵气为生,灵藤根茎如今已经覆盖整个清桃镇,若是不出意外,这几日整个清桃镇便会被灵藤缠绕,不论凡人修士都会成为灵藤养分。”
毕竟解开障念后,幻境结束,重归现实,也没人会探查真相。
灵藤,指的便是玉蝶中提到的灵槐的一段,并非灵槐本体,而是遗落在外不曾被镇压的纸条被拿来养育后的产物。
若是真等到灵藤长成,解决起玉蝶任务便难了许多。
她当机立断,想寻得法子解决灵藤。
据那名博古通今的小弟子所说,他这几日探查到,灵藤主根在吴氏祖宅,若是想要彻底摧毁,必去吴氏祖宅。
去的路上,云檀时刻想着既然对方不过是幻境中人,不如问问对方有何解决办法。
她省略前后,只问:“若你有一位仇家,他未来会索你的命将你干掉!你有什么办法叫自己幸免于难吗?”
那名小弟子年岁不大,又受了惊吓,云檀也不指望对方能给她什么建议。
小修士语调顿了顿神色有些莫名其妙。
楚逢时不由想到自己被压扁在纸上的旧事,又想起云檀大言不惭出口狂妄编排自己事:“你说的这名仇家,是不是……你夫君?”
云檀原本想反驳她何来什么夫君,随后想到自己似乎胡编乱造过说“楚逢时是她夫君”。
但那也是为了试试自己传播魔头楚逢时的负面消息的可行性。
不过对方年纪轻轻居然猜的这么准?
云檀忍不住抬眸:“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