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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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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楚万生的质问,谭镜轩却仿佛终于解脱了似的,仰天大笑着一屁股做到谭峰身边,抓着桌上的酒壶大快朵颐道:

“当然不止了!我还有一个问题想向前辈讨教,凌云宗的嫡传弟子杀了你小儿子,你大儿子却和他一见如故不分你我。请问,这杀人偿命父债子偿的事儿该如何清算啊?”

“谭镜轩!你故意来搅浑水是不是!”山轻河提剑指着他怒道:“我早就知道你们谭家没安好心,什么帮裴师尊抬棺谢罪——你和你爹分明是想借力打力,让凌云宗和楚氏决裂,你谭家独占鳌头,是也不是!”

谭镜轩被拆穿后也不生气,反倒有一种破罐破摔的肆意洒脱,他阴笑一声,一脚踹翻身前的桌子,当机立断向山轻河杀去。

“是又怎样!你以为我还会怕你?当初我不过输你三招,竟被你们师徒羞辱至此!今日我不仅要诛灭楚家,还要让你跪着向我磕头谢罪!”

山轻河早有准备,他合上棺盖,飞快落下灭雪之阵,一时间风雪如晦,杀机四伏,无数利刃淬着寒毒击向谭镜轩五脏六腑。他厌恶谭镜轩已久,这一次是无论如何不想再忍了:

此人不杀,后患无穷!

那谭镜轩自然也是使出全力相抗。他见山轻河招式如此霸道便立刻化出谭氏的剑阵相抗,此消彼长间,突然见灭雪阵中竟亮出一道火光,原来是山轻河修习到了中阶法术,在灭雪阵上又加了一道“焚明”阵。奇怪的是两道阵法本该相互消融,却在山轻河手中互为表里,威力大增,谭镜轩支持不住,渐渐被压得跪倒在地。

他这一跪,谭峰脸上顿时黑了一片。

当日谭镜轩被逐出山门后,他曾百般问他当日对战一事,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居然会输在一个无名小卒手里。

人形灵华又怎样?天纵奇才又怎样?

谭镜轩身负谭家家学,又在凌云宗苦修十年,一早就是众人默认的下一代凌云宗强者。更何况他只差一步便是元婴,修为境界怎么可能会比不上一个入门几天的山轻河!?

可是这样匪夷所思的事就是发生了。

谭镜轩不仅当众被山轻河压制得无法脱身,而且几乎就要死在对方剑下。谭峰心里虽然惊讶,但还是存着一丝侥幸,觉得战场上诸多偶然,也许谭镜轩只是一时大意才招了对方的道。但今日亲眼所见自己的儿子再一次被打得无法翻身,谭峰终于愤怒了。

他感觉老天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让他这么多年苦心栽培的成果,一夜之间变得一文不值!

更令他无法接受的是,山轻河居然真的做到了!

他居然真的以结丹初期的实力掌握了凌云宗的中阶阵法!而且运用得当,功力加倍!这其中固然少不了裴颜的支持,可是山轻河的天赋更令他嫉妒和恐惧:

如此奇才,偏又拜在裴颜门下,偏又一再战胜他的儿子!他还有何脸面做这世家之首?

山轻河非死不可!

“山轻河!”谭峰怒不可遏,剑锋随着他的动作一动拍案而起。

“谭峰!!!”

“咣!”

电光火石间,谭峰突然连人带剑被击飞十几仗外,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谭镜轩处在巨大的震惊中,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山轻河一并击败,被去魄阵束缚在地无法动弹,只能趴在地上苦苦回头,看着昏迷不醒的谭峰撕心裂肺地叫喊。

“爹!你怎么了!爹!”

方才的一切发生的太快,谁也没看清是怎么回事,此刻杀伐之阵消散,众人才发现裴颜发丝飞扬,一向清冷绝尘的脸上泛着薄怒,周身洋溢着淡淡一层金光,虽不强烈,但肃杀之意已令人胆寒。

刚才那一下,居然是裴颜。

裴师尊居然出手打伤了谭峰?!众人侧目不迭,暗自吃惊。

楚万生更是心惊不已,再看向裴颜和山轻河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揣测。

他认识裴颜数十年,平生从未见他如此动怒,更遑论出手伤及同修。这一掌,怕是把凌云宗和谭家数十年的联系彻底斩断了。

就为了那个小弟子?

楚万生蹙眉。但想到楚宴清又慢慢释怀。也许换做是他,他也会这么做吧。

“师父!”山轻河跑到裴颜身边,心中跃动着巨大的震撼。

他从未见过裴颜杀意如此明显外露。虽然是为了救他,但他还是迟迟沉浸在那撼动山岳的一掌里缓不过神。一瞬间,好多话堵在喉咙却说不出口。他心底又惊又喜,却只能睁着一双惊诧、欢喜、又震撼的眼眸,将万语千言化作一声声激烈的喘息,一次次时冷时热的颤抖。连楚宴清过来扶他都没有发觉。整个人仿佛麻木一般,除了眼前的裴颜,早已丧失所有感觉。

裴颜匆匆掠他一眼,见他脸色发白,心中更加不快,一双凤眸冷冰冰地俯瞰倒地不起的谭峰。身上的杀意似有还无,显然还在震怒之下。

裴颜:“凌云宗内严禁同门相残,谭镜轩品性恶劣不堪入目,被逐出山门已是看在你我多年相识的份上。而你今日居然还想动手诛杀一个结丹期的孩子!谭峰,枉你多年修行位列炼虚——当真令人失望之极。”

“这个谭家主是疯了吗,居然敢杀裴师尊的弟子?”

“嗨,他那是给他儿子报仇呢。”

“我看谭峰是蓄谋已久,今天这一战就是向凌云宗宣战!”

周围想起此起彼伏的议论,楚宴清扫了一眼,那些声音立刻消失无踪。

楚万生感慨不已:“早些年我便听闻谭家似乎对四大世家鼎足而立之事颇为不满,当时我已有归去之意,未曾放在心上。现在看来,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裴颜从方才起便一直冷着脸,看到楚万生和楚宴清才稍稍和缓了些。他转过身沉默地看着这个故旧知交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揭开他心底最深的一层疤,更不知道如何在不伤害一个无辜孩子的基础上把此事了解。

如今谭家已然退出同盟,如果楚家也......那将来该怎么办?会不会影响到山轻河?

裴颜搭在背后的手慢慢握紧。

他不后悔打伤谭峰,却有些后悔没有一早来找楚万生父子商议。

他看了眼山轻河,想到原本计划里和楚家商议的那些日子都被他缠着折花练剑、读书喝茶,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也罢,都是他自己贪图太多,怪不得别人。

山轻河看他脸色纠结,知道他狠不下心揭穿真相。他的目光在楚宴清明朗温暖的面容上迅速滑过,只能暗道一声“抱歉”。

没办法,这种时候,他只会选裴颜。

他不忍做的,他替他做。

有什么错,他来承担。

“楚公子,”山轻河轻轻喊了一声,“如果令尊真的不止一个孩子,你当如何?”

楚宴清本在观望这几人风云诡谲的博弈,突然被叫到名字不禁微微一愣。他抬头望向端坐在高台之上看不清神色的母亲,又看看近在眼前却一身疲惫的父亲,最终换上坚定的目光挺身而出。

“父亲母亲的事我不好插手,但若真的有人需要宴清照顾周全,宴清愿意担起责任。有我在,绝不让无辜之人受牵连。”楚宴清朗声承诺。

闻言,裴颜眼中闪过几分赞许,山轻河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走到蓝玉棺材前,慢慢推开棺盖,“好,那就让他自己跟你们说吧。”

他敲了敲棺材板,几息之后,楚梦停静静地坐了起来。他长腿一迈,踏出棺材,面无表情地看着楚家的人。在场的人无不惊呼躲闪。

“啊!”楚万生一惊,高大的身躯差点站不住,“裴师尊,这?”

裴颜冲楚梦停点点头,楚梦停弯起嘴角,望向高台上小腹隆起的女子:“多亏裴师尊神机妙算。否则,今天我还没命回来向您复命呢——阴烛大人。”

“什么!魔族鬼使阴烛?”

“他在叫谁?难道楚夫人是——”

“我们夫人怎么可能是魔族,休要胡说!”

山轻河略微惊讶一瞬便立刻相信了他的话,因为他确确实实感到一股奇异的炽痛开始蔓延,不由下意识往裴颜身边靠了靠。裴颜目光在他胸前一顿,不着痕迹把他挡在身后,默默为他竖起一道隐形的屏障。

夜风吹起一阵寒意,楚万生嘶哑的声音更显得苍凉凄孤:

“你说,谁是阴烛?”

楚梦停面上隐隐泛起煞气,指着狄氏一字一句说道:“此乃魔族副首领得力干将阴沼之女,阴烛。听说阴烛大人在人界的名字叫狄迟春?”

他邪笑着拍了拍手,声音越来越疯狂:“从别人那偷来的名字还用得这么明目张胆,我是不是该替我娘谢谢你?谢谢你这个孪生妹妹鱼目混珠、李代桃僵,替她和楚万生恩恩爱爱了这么多年!”

楚万生猛地抬头看向妻子。一瞬间血液倒流,浑身冰冷。

他曾怀疑设想过上百次,但又原谅包容了上千次。但为了楚宴清、为了楚家上下、为了神魔大陆,他把种种疑虑和痛苦咬碎牙咽下。把一身棱角用英勇男儿的血肉融化。满心尖钝痛用家国大义的责任去支撑——

可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竟变成别人利用的契机!

“养虎为患”四个字像一把锉刀,把他的一身傲骨,一根、一根,连肉带皮地剔下。

楚万生合上眼,几乎不敢与这个仓惶人间相认。

楚梦停把目光移向楚万生,端详着这张与自己极其相似的脸,心中一片嘲讽:

就是这张脸,毁掉了自己娘亲的一生。也是这张脸,踩着另一个女人的尸体,一步步爬到了今天的位置!

所以凭什么,他、还、能、活、着!

楚梦停幽幽道:“楚万生,都到这会儿了,你装什么无辜?哦,我知道了。因为裴颜在这里,所以你才装腔作势扮出一幅懵然不知的样子,好把你们楚家从这场祸事里摘干净,是吗?得了吧!我今天就没打算活着离开。你们,也得把命给我留下!”

楚梦停招出紫金铃铛剑,剑锋滴血,杀气弥漫,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无端萌生出窒息濒死之感,就好像这把剑刚刚砍断了自己的脖子,而自己睁着眼,还想最后再看一眼这茫茫人间。

楚梦停衣袂翻飞,犹如地狱爬出的恶鬼,语气不带丝毫温度:

“怎么样,感觉到了吗?这就是我娘死之前尝过的滋味儿。楚万生,你抛妻弃子、罔顾人伦,逼得我娘走投无路不治而死,而你却高居凤楼受人敬仰,梅妻鹤子逍遥自在!若不把你千刀万剐,怎能消我心头之恨!”

楚宴清猛地挡到父亲身前,锦扇弹开,一股浩然正气自扇中悠然而出,化为一座方圆数尺的结界,与楚梦停一黑一白对阵开来。

“父亲不是那样的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今日满堂宾客,又有裴师尊亲临,何不给我父亲一个分辨的机会!若他真的有错,我来替我父亲偿命又如何!”

楚宴清厉声呵斥,一向消瘦的身躯此刻金光万丈,直照得夜如白昼,夜鸦嘶鸣。

楚梦停冷笑一声:“好啊,我今天就让你们所有人死个明白!”

他将紫金剑一分为二,一剑指向楚宴清,一剑飞身而下直指楚万生颅顶。

“楚万生,你来告诉他们,你是如何骗取我娘的信任与她海誓山盟有了孩子,又如何背信弃义在大婚之日迎娶他人!你知不知道,你洞房花烛夜时我娘差点葬身火海,你又知不知道她为了和你在一起牺牲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楚梦停说道这里几欲泣血,魔力大增,恨不得立刻将楚万生夫妇挫骨扬灰。

“她死的那天我才六岁,十里长街漫天飞雪,我一家一家去磕头,求他们给我娘找大夫救她一命,他们却说我们孤儿寡母欠债已久不愿再帮。等我回家,我娘身子都硬了!都硬了!而你呢?你正搂着她的亲妹妹给你儿子过生辰。楚万生,你今日得到的一切都是用我娘的血换来的,今天,我要你血债血偿!”

楚梦停突然飞出一剑刺向高台上的狄氏,楚宴清连忙去拦,楚万生跟前便落了空子,楚梦停调转方向一击而破,长剑只差一寸就刺入楚万生心脉。

楚万生眼中有痛惜、有懊悔,爱恨交加难以描画。

只见他双指轻轻一挡,接下这一剑,用目光在楚梦停脸上寻找昔日爱侣的模样,却只找到满目疮痍的敌意和仇恨。

“当年我曾和你娘约定,十里红妆上门求亲。可求亲前日你娘却突然出现与我会面。第二日我们便直接在府上拜堂成亲,一年后就有了清儿。”

楚万生看着楚梦停的脸陷入回忆,继续喃喃说道:

“那时我刚刚接手楚家,千头万绪无暇他顾,等我发现其中问题时,清儿已经有三四岁大了......我已经对不起一个女子,不想再对不起儿子。我想,若与她相敬如宾地度过一世,能让清儿多过几年高兴日子,也罢了。”

楚宴清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手中的武器一下子跌落在地上,“爹......”

楚万生只是茫然地摇摇头,抬头望着漆黑虚空,仿佛是在对那里的某个人诉说:

“但我心里一直过不去这个坎。我曾派人多番打探,奈何找不到一点儿蛛丝马迹,而清儿他娘打点楚家上下又无不尽心。我想,既然木已成舟,清儿也渐渐长大,以后还是尽早把当家的担子交给他,我自己出去云游四海,许能解开心结,却没想到......”

楚万生爱怜地摸了摸楚宴清满脸泪痕的脸颊,“我无意间发现你娘和魔族中人往来。虽然她百般解释,可往昔种种终究覆水难收。这些年,我为了楚家一直极力劝你母亲回归正道,却没想到她根本不是‘一时糊涂’,而是百般筹谋:先取而代之嫁入楚家,再利用楚家的势力威望为魔族谋划泼天大计.......”

楚万生转过身,看着高台上的妻子,眼神渐渐麻木冰凉。

“可笑我一向自诩家风严谨,清明磊落,做人做事更从未动过一息恶念,到头来却让一个弱女子含恨而死,玉殒阶前。我自以为保全了一个儿子,一个家族,自以为守住了神魔大陆一方净土,数载太平——却原来都是一番荒唐笑话。”

楚宴清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又无措地看向四周,似乎不明白楚万生在说什么,“爹,您是糊涂了不成?不知哪里跑出来的一个人随便激将几句,您就说母亲是魔族之人?那我呢?我身上流着你们的血,难道我也是魔族吗!”

楚万生一震,痛苦得闭上双眼。

山轻河看楚宗主脸上竟散发出求死之意,立刻上前扶了楚宴清一把,低声提醒道:“楚公子,楚家现在腹背受敌,请务必以大局为重。”

楚宴清闻言呼吸一滞,艰难地看看了裴颜师徒二人,接着低下头死死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再抬起头他顿时冷静许多,只是眼中再无初见时的洒脱快意,只余无尽悲戚绝望。

楚万生望着暗黑无际的苍穹,沉沉地抒了口气,仿佛是想用一口气,把余生耗尽于弹指之间。

良久,他对裴颜开口说道:“裴师尊,你出山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请直说吧。”

裴颜沉默良久,此刻面对楚万生身心俱疲的眼眸虽心有不忍,但他更懂得楚万生真正在意的是什么,遂徐徐开口道:

“数月前,凌云宗发现魔族之人大肆杀戮妖族灵兽,夺取妖丹意图不轨。我带弟子下山查访,发现楚梦停就是魔族麾下之一。我在云烟国将其擒下,因为对战中发现他使出了你家传绝学,才意外得知这些陈年往事......”

山轻河眼睛一眯,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既然楚梦停流落在外,那他是怎么学会楚家家学的?

“楚梦停,是谁教了你楚家家传秘法?你娘究竟是什么人?”

楚梦停满脸讽刺的笑道:“那就要问问楚宗主了。你既然肯将家传绝学教给我娘以示真心,又何故在得知我娘叛出魔族丧尽修为后,又转头娶了她妹妹?不就是为了利用魔族秘宝为自己增进修为,坐稳四大世家的位置吗!你知不知道那秘宝本就是我娘所有,是阴烛看我娘心慈从她那骗来的!你们夫妇俩蛇鼠一窝,盗走秘宝逼死我娘、假仁假义狼狈为奸!如今有何脸面在我面前自称仙门正道,故作清高!”

楚梦停话音一落,不仅山轻河和裴颜面面相觑,连楚万生父子俩都满脸震惊。

“什么魔族秘宝?我与迟春在一起时从不知道她竟是魔族之后!我教她家传绝学,正是看她手无缚鸡之力,才让她聊以自保,等我迎她过门一切自有我来照顾!若不是真心示她为爱妻佳侣,我怎会将楚家绝学轻易教给魔族之后!”楚万生说完这话已经心痛难当,原来当年的事如此复杂,远没有一双小儿女私定终身那么简单!

楚梦停表情有一刹那惊讶,但很快又被冷漠取代,“你以为我像我娘一样好骗吗?楚万生,你死期已至。有什么话,留着黄泉路上慢慢说吧!”

说完他一跃而起,硕大的万铃阵从天而降,楚宴清全力抵挡亦只能勉强支持,见父亲只是怔在原地却无半分抵抗之意,他不禁心焦万分:

“楚氏子弟听我号令!布阵!”

楚宴清一声令下,宴客厅内顿时烛光四起,无数楚家弟子携剑而来,以楚宴清为中心,围成了一个凤凰形状的奇门遁甲之阵。不一会,山轻河感觉一阵燥热,原来那阵型竟隐隐泛起火光,渐渐有冲天之势。

“不好,”裴颜一把扯住山轻河掠出数丈,“楚宴清此刻便用涅槃阵必定会后继乏力!”他转头望向高台之上,很显然,该出现在战场上的人迟迟未动,似乎还看得饶有兴致。

山轻河急道:“楚梦停修为高深,楚宴清一个人根本挡不住!”他用眼神询问裴颜,此时若不出手,恐怕楚家就真的要走上末路了。

“你支持得住?”裴颜看了他胸口一眼。

一片火海中,空气中隐隐传来被烧焦的呛鼻气息,山轻河华发飞扬,目光灼灼,“管不得了!我只知道楚宴清不能死,否则楚家无论最后落到谁手里,都只会与凌云宗为敌!”

他出剑向前,脚步一顿,又回头对裴颜喊道:“师父,早知道楚梦停的事如此麻烦,我真不如半路就宰了他!但我也知道你不想让他死。所以楚梦停的命,我来救!”

裴颜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见山轻河一跃而起踏入涅槃阵中。霎那间,火光滔天,漫天红海,少年的身姿被烈焰吞噬,只看得出一个跃动的虚影。那火影将裴颜一颗心烧得温热——

他这个弟子,到底还藏了多少心思,装着多少打算,竟处处都在为自己考量。

明明还只是个少年,却像千万年来就如此为他活着一般。

裴颜心念一动,束发用的桃木簪骤然崩裂,在地上碎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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