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驱蚊液,消毒剂,纸巾,手帕,口罩。
需要拿这么多的东西吗?
话说电脑也拿出来干嘛?
竟然还带了笔记本电脑?
又为什么要找这人聊天?
昼神幸郎低头。
“无法理解。所以到底要谈什么呢?”
“你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敲打键盘的手指停顿了几秒,而后清脆的咔哒声继续响起。
“!”
“……”
“……你说句话啊。”
“不是你把我叫出来的。”
“啊——算了,”昼神幸郎锤了一下自己的头。
“去打排球吧。”
他提议。
“不加练。”
“来都来了。”
“哦。”
“……”
“……”
昼神幸郎烦躁地转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忽然,他的目光停留在寒山无崎的电脑屏幕上:“你在做什么?”
“翻译漫画。”
“漫画,讲什么的?”
“主角被卡车撞死了然后穿越到另一个世界。”
在昼神幸郎印象里的漫画都是热血青春和奇幻冒险那种类型的,像某球英豪和火某忍者。
“你是它的粉丝吗?”
“兼职,它的粉丝是雇我翻译的人。”
“这种漫画有很多人看吗?”
“很有卖点,所以才会有外包的翻译,最近市面上这种类型的漫画、轻小说也多了很多,我翻译的这本算是同行里的翘楚了,”寒山无崎说,“不过市场不同,在其他国家或许就没那么受欢迎了。”
“哦,这样,”昼神幸郎沉思了片刻,“所以你每天很早回宿舍是在忙这些事。”
“勉强是吧,好了,”寒山无崎敲完最后一行,点击保存,关闭窗口,“所以你到底要讲什么呢?”
他合上电脑。
昼神幸郎沉默良久之后说:“也不是搞不清楚也没有什么疑问,反正不是你说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的问题。”
“或许是想找人倾述,缓解心里压力。”
“……嘛,压力……”昼神提肩,“算是吧。”
“那你说吧。”
“不要用这种轻飘飘的语气可以吗,啊——从哪里开始讲…不对,唉我也没说要给你讲吧……”已经数不清是他第几次叹气搓头了。
寒山无崎打断他的叹气:“那我来起个头。”
“请。”昼神幸郎摊手。
“你家狗狗是什么时候成为你的家人的?”
“唔嗯——我五六岁的时候吧啦吧啦……”
昼神幸郎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
……
长野县的夏夜比东京都的夏夜要凉爽一些,还可以看到星星,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喂,你在听吗?”
“在,说到你的锻炼计划第二十三项了。真努力啊,昼神选手,那么你的一传怎么样了。”
“还可以,但远远不够,我还可以变得更强,今天练习赛好几个能接到位的一传都没接好,扣球也是,被拦网拦下了,跳得也不够高,手伸得太开晃得太厉害被对面找到了空隙。”
听着他的反思,寒山无崎问:“你以后是要当职业排球运动员吗?”
“欸,”昼神幸郎犹豫了一下,“应该吧,我们家是排球世家,我有这个能力,也喜欢排球,应该以后也会一直打下去的吧。你呢?”
“不知道。”
“你竟然也有不知道的事。”他调侃。
“我又不是圣人神仙也不是恶魔,不会读心术也不会预知未来,自然不是全知全能。”
他只是思考的观察到听见的比别人多得多。
以排球为中心的职业,也许最单纯的就是那群活跃在正面的运动员。
迈入社会,人种、肤色、国籍、性别、信仰等一系列标签都愈加张扬,钱权的占比大大增加,某些圈子比你想象中的还恶臭一万倍。
现在的他还不可能追着排球踏入这个泥潭,除非那颗排球越来越重,重到他为此失去理智,重到我可以忽视了闪光灯织成的陷阱。
或者,等他迎来思想的再度蜕变。
寒山无崎对着手臂喷驱蚊液:“你觉得我是个什么人?还是什么幽灵?”
“先说好,我是不会被你吓第二次的。”
“可是我完全不觉得鬼怪吓人哦。”
昼神幸郎较劲:“那你觉得什么吓人?”
“你猜。”
“啧,”他仔细地观察寒山无崎的面部表情,并未发现有什么蹊跷,他想到对方的洁癖属性,便提到:“你怕昆虫吗?”
寒山无崎摇摇头,说:“那轮到我问了。你害怕失误吗?我是指在比赛中的。”
“……”
“谈这个就没意思了吧,范围完全不一样了……大家都很害怕啊,一次失误或许就为团队丢掉至关重要的一分,喜欢失误才不正常吧。”
“害怕输?”
“……轮到我了吧,”昼神幸郎狠狠地瞪了寒山无崎一眼,但似乎不起作用,“你怕死吗?”
“还好,只是其中有一些死法太痛苦了,也许不能接受,”寒山无崎说,“你害怕输吗?”
“谁不害怕输,白,痴,问题——”昼神幸郎偏过头去,“你的回答好怪,难道你还死过啊?”
回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
是夜,路灯昏暗,明星廖廖。
“你……”昼神幸郎后脊发凉,他咽了口唾沫。
“……没有死过吧?”
“呲——呲——”
悠长而古老的声响从阴暗处传来,那里是埋伏着蛇吗,用冰冷的视线索住猎物的喉咙,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涌上心口。
手腕的青色血管上一定是悬停着一柄锋利的杀人无数的刺刀,仿佛只要眼睛移上一移,它就会毫不留情地斩这只手腕,温热的血会喷溅到半空中,那时伺机而动的蛇便一拥而上,占满了整个空间。
红色的泡泡簇拥着他进入永夜的梦乡。
浓烈的驱蚊水味。
“啪!”
拍扁了一只正在大快朵颐的蚊子。
“我对死亡怀以敬畏。”
“敬畏?”
“你会因为狗狗掉毛而把它丢掉吗?你是在享受和它一起玩耍时作为朋友的快乐感,还是支配它所带来的成就感?这个比喻是不太恰当,但我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些。”
昼神幸郎陷入深深的思考,就算寒山无崎提前离开,他也没有发现。
———
站立发飘球。
寒山无崎尝试先发一个摸摸感觉。
面对着球网,左脚在前,双脚与所要发球的方向呈四十五度夹角。
左手托球于身前,抬臂将球平稳地垂直抛至右肩的前上方,高度稍低于正面上手发球的高度。
在左手抛球的同时,右臂抬起后引,肘部适当弯曲,要比肩高一点。
收腹,带动手臂自后向前做直线挥动,并不是和正面上手发球一样的弧形。
五指并拢,掌心向前,手腕稍后仰,用掌根平面击中球的后下部,不加推压动作。
发力突然、短促,作用力通过球的重心。
……
抓住那个重心很轻松。
挺简单的,再来一个。
抛球,直线挥臂,击球短促,作用于重心。
连续五个发球后,寒山无崎慢慢调整起动作,抛的再高一点点,坚硬的掌根为一个平面击球,击球后突停。
把时机抓得更准一点吧。
寒山无崎不停地平托抛球,然后在最高点迅速地抓住球。
挥臂的最后阶段呈直线,最开始会很刻意地挥直线,用力也稍猛,有些别扭,但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不见了。
既然右手练了,左手也要练练。
飘球的进度喜人。
刚好潜尚保和千鹿谷荣吉过来找他,让他俩练练一传。
———
七天合宿转瞬即逝。
只算6V6比赛,丑三中学和其他学校一共打了四十二场练习赛,三十六胜,六负,其中大部分都败于优里西中学校。
绪方骏依依不舍地收拾着行李,他看见角落里的寒山无崎,转头对广尾幸儿说:“那个帐篷我还挺喜欢的。”
“看多了确实很顺眼,”广尾幸儿也感慨着,“自从寒山到了我们排球部后,整个排球部都变得干净多了。”
平松辉远附和,他的背挺得笔直:“以前小学合宿每次都有脚臭味,这里就没有。”
过去他明明把脚洗得干干净净,可其他人还是说是他脚发出的臭味,他还怀疑过是不是自己的嗅觉出现问题了,现在可以证明他没有脚臭了。
“平松,不要挡路。”白石小春戳了戳堵在门口手舞足蹈的平松辉远。
“万分抱歉!”平松辉远的背立刻缩了起来。
白石小春无奈地捋捋马尾辫:“没事啦,不要这么大惊小怪。”
先岛伊澄脸上堆起了和善的笑容:“平松,既然你收拾完了,就去看看隔壁的情况。”
“好的!”平松辉远转身就跑。
白石小春有些担忧:“那我也……”
广尾幸儿打断白石小春的话:“小春,我这件运动服后背破了一个大口,你看看还有救吗?”
“我看看。”
见白石小春被吸引走了注意力,绪方骏和先岛伊澄一个击掌,并给广尾幸儿竖起大拇指。
在一旁目睹全局的菊田英二:……平松,不是兄弟我不帮你,只是对手太阴险了。
寒山无崎平静地盘着木兔光太郎的失物:“……洗漱杯去澡堂看看吧,记得翻一下旁边的柜子,里面说不定还有衣服落下。”
———
“这次关东大会虽然只要拿到前八就可以参加全中了,”先岛伊澄扫过身前的队员,“但是我想,应该没人不想拿第一吧。”
木兔光太郎声如洪钟:“第一!HEY!HEY!HEY!”
“哦哦哦——”
“丑三必胜!”
“嘀嘀——”
手机上发来了昼神幸郎的消息。
【昼神幸郎】:全中见。
寒山无崎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不出意外地被先岛伊澄点名了,一同遭殃的还有其实在认真喊但太小声了没被听见的潜尚保。
这都还没到八强呢,就在想第一进全国了。
唉,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