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有点痛。不是那种因为‘内伤’而导致的疼痛，而是好像磕了一下的外伤痛……一定是有人把自己抱来抱去了。立香心里想着，她睁开眼睛，眼前出现的是一个陌生房间的天花板。不过从装潢上来看，应该还是在教会里。

“醒了吗？立香？”

“啊……戴比特……”

他坐在自己床边，看上去已经等了好久了。立香坐起来，看了一下窗外蒙蒙亮的天，然后说：“我睡了很久吧，抱歉。大家呢？”

“在休息。不用在意……我想所有人都需要整理思绪，休息一下是正确的。”戴比特回答说，“你感觉好些了吗？阿斯克勒庇俄斯说你因为劳累所以有一些低烧……现在……”戴比特有些犹豫，不过他还是抬起手来摸了摸立香的额头，“嗯，已经退烧了。太好了。”

“我没事了。”也许还有惊吓的原因。立香露出微笑，“你在这里照顾我吗？”

“也不能说是照顾。你刚睡着的时候，奥伯龙抱着你躲在外面的十字架雕像上面闹别扭，后来被阿喀琉斯打下来……阿斯克勒庇俄斯就把你安置在这里还不准人靠近。”戴比特轻描淡写的描绘出了一个非常混乱的场面，“我求了他，他才同意我在这儿陪着你。”

奥伯龙啊……哎……他确实是在闹别扭啦。不过还是原谅他吧。立香摸了摸一定是那时候磕到的膝盖，她说：“谢谢你陪着我戴比特。”

“我什么也没做，只是觉得不应该让你独自醒过来。”戴比特把眼睛移开，他看向地面，“立香……还是觉得应该把阿喀琉斯叫过来比较好吗？”

“不要啦，我现在看到他会哭的。”大哭那种。太累了。立香抱住自己的膝盖，回答说，“他也会为难吧，我一定……一定会强迫他不要离开我。”

“…………”

“明明已经决定不再说那种话，可我还是无法接受人们离开我呢……”立香念叨着，她说，“你倒是说点什么啦，戴比特~”

“我不会离开你。”

“我知道哦。”

“嗯。”

又不说话了。他的性格还是一点没变……立香也沉默了一阵子，她又觉得有点困了。在她想着干脆再睡会儿的时候，戴比特突然开口：“我可以……我现在可以抱着你吗？”

“哎？”

“抱歉……我只是……我想靠近你……可以吗？”

竟然问这种问题，其他家伙都是直接抱过来的，戴比特。相比之下你也太可爱了吧？立香愣了一会儿，然后说：“嗯……可以哦。难道说刚刚为止你都在纠结这个吗？”

“我、我只是……不希望你觉得难受或者……”戴比特明显慌起来，他在慌乱之下把立香抱住了。那之后他马上就平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我不想看到你痛苦的样子，立香。你那时候、要离开我的模样，我怎么也忘不掉。每天、每天都会想起来。这让我很害怕。”

“已经不会发生那种事了。”

“没人能保证吧？”谁都不能保证……戴比特说，“虽然我知道我已经是妖怪了。你也……我们能永远在一起的可能性是很高的吧。就算出了什么意外，特斯卡特利波卡也能保证你一定会出现在他的篝火旁。应该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才对，但我还是……”

“戴比特很担心我吧，我明白的。”

“不，你不明白。我不仅仅是担心，我是恐慌。我非常非常的害怕，害怕立香并不觉得幸福。尤其是当我也听说那女孩的事情，以及看到了立香的反应之后。”戴比特叹了口气，“在得知这些之前，她看上去和立香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一个认真生活的女孩而已。她那么友善，又那么活跃，没有人能看出她遭受的苦难，甚至她自己都已经接受了，认为那痛苦无法摆脱，理所当然。那么这又和立香有什么区别……”

“…………”

“奥伯龙说得没错。我理解他的心情。其实……高杉那时也说了一些话，他是站在奥伯龙那边的。”我可以理解他们的心情，非常理解，无比的理解，所以才觉得痛苦。戴比特诉说着，他的语气很平静，声音很轻，抱着立香的手臂又收得很紧，“他们以前并没有参加过圣杯战争，是在其他任何情况下都不可能被召唤的从者。”

“我不是什么大英雄，也没做成功过太了不起的事情。虽然曾经有过远大的理想，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能改变。我很弱，弱到根本就没办法成为英灵，就算挣扎过了，也还是被打败了。我是因为立香的愿望……是她不希望我消失才存在的从者。所以我才不管什么圣杯战争什么人理危机，如果她觉得痛苦的话、如果她会变得不幸的话，那么我就算毁灭世界也要拯救她。”

高杉是这么说的。他也看出来了吧，他和奥伯龙全都看得出来。立香很痛苦，立香并不觉得幸福。现在的确获得了同伴，也许还有重要的人，可仍然……仍然一切都还没结束，甚至无法结束。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我说不出什么……一定可以成功这种话。

我只是想要你幸福而已，我只是不想看到你难过的样子而已。其他的我也什么都不关心。就像是当我只有五分钟的记忆的时候，我的记忆里也只想要你。这是我唯一……唯一在乎的。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我不知道做点什么，我的能力、我的理智……什么都没办法起效。”说到这里，戴比特才稍稍有些激动，“我想帮你，立香。并不是帮你拯救地球，我承认这件事可能真的很重要，真的只有你才能做……可我不想这么说，我不想让你承受这一切。我就是为此而死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可仍然还是什么也做不到。可以告诉我吗？告诉我我要做点什么才能让你好一些，让你……让你觉得、不那么难过，不那么痛苦……不管是什么我都可以——”

“谢谢你，戴比特。可是这样就够了。你一直都在我身边，我就已经……”

“不是这么回事吧！不一样……这完全不一样！我当然会在你身边！我也知道你会这么说，你绝对不会要求我做什么事吧……你总是这样！总是拯救很多人，你救了我们所有人！迦勒底的每一个人都被你救了！甚至还有妖魔界的人们，还有很多很多……地球上的人他们甚至都毫不知情！你是英雄，是救世主，是那种只要出现就能带来希望的光，可谁来拯救你？！英雄和救世主最后会变成什么样有谁真的关心过吗？！”

闹别扭的样子也很可爱。可能是因为戴比特平时都很冷静也没什么表情和情绪波动，突然看到他展露出这么激烈的感情让立香觉得有点……嗯……开心吗？也许这是只有自己才看到过的。

“其实现在就觉得有点幸福哦。戴比特。”立香拍拍他让他冷静下来，然后说，“你看，如果是不幸福的人，感到痛苦和绝望的人……应该不会有人在身边这样关心他吧。我知道戴比特觉得不知所措，毕竟迦勒底的使命很重要，又不能割舍……可现在这样就够了。”

“真的吗？立香？”戴比特这才放开她一点，起身来看着她的眼睛，“这样就够了？你可以要更多……你应该可以要更多才对。至少要求我做点什么吧？好吗？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就算现在做不到我也会想办法，所以——”

“好吧，那戴比特答应我一件事。”立香抬起手来摸摸他的脸，他有些沮丧，不过还是不自觉地把自己的头靠在立香的手上。立香说，“我不知道这些事什么时候会结束，也不知道结束之后或者过程中会发生什么……但不论如何，戴比特都要做好和我永远、永远在一起的准备。好吗？”

“我已经做好这种准备了啊！”

“你才没有~~那我问你，如果我们一起生活在妖魔界的话，要住在什么地方？”

“哎是这种问题吗？！”

“当然了，这是很现实的问题吧。”立香说，“你想想看，从者都不在了，神明大人也不是会考虑这码事的人，我就只能靠你和基尔什塔利亚了不是吗？”

“嗯……说得也是。我的确没仔细想过……我明白了。我会好好考虑的。”戴比特立即就陷入沉思，他说，“这么说的话，立香的意思就是要和我一起生活了吧？对吧？不会跑去和沃戴姆结婚了吧？”

“哎~~这个嘛~~~”

“就不能当是骗我的说‘是’吗立香？！”

“我们该出去了哦，特异点的事情越来越棘手了呢。”

“立、立香……等一下啦！”她是认真的吧？！她应该没……不，她应该不会把自己说的话当开玩笑……那就是说她是在认真思考关于未来的事情。就算再怎么痛苦，再怎么艰难，她都没有放弃，已经不会放弃了啊……

戴比特在心中确认着，然后跟着立香走出这个小房间，其他人暂且不论……从者们竟然全都蹲在门口等。她刚打开门，就有个小蛾子撞进她怀里告状：“阿喀琉斯打我！！你看我的头上有这么大一个包！！”

“真的好大！”立香摸摸这小蛾子的头顶安慰说，“好了好了……我都听说了哦。奥伯龙也有错，你们现在扯平了。不准记仇知道吗？”

“你都不说他的吗？！我不是你的宝宝了吗立香？！！”

“是是……你是我的宝宝……哎……”好重啊！哪儿有你这么重的宝宝！！立香真的很想把他丢给旁边的人拿着，但那一定会让他闹得更凶，所以只能再说说阿喀琉斯，“打得太用力了，阿喀琉斯。下次轻点。”

“我只是朝他扔个了椅子把他扔下来而已。”都是从者了，这点伤根本无所谓吧！而且肯定没有这么严重，这是他用幻术什么的搞出来的！你出来前三秒钟他头上还没这包呢！阿喀琉斯并不打算反省，他说，“这都无所谓……你感觉怎么样？”

“嗯~~和平常差不多啦。不用担心。”立香回答说，“只是今天闹得有点凶所以才……总之啊，我想说的是，虽然我已经跨越了很多很多心理障碍走到现在……但我还是不允许你们任何人离开我哦？如果做不到的话，我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你们的。至于要怎么做到或者什么从者的局限性之类的，这种困难你们自己去克服啦我才不管！”

“一醒过来就说让人头疼的话，看上去是好了。”阿斯克勒庇俄斯摇摇头，他说，“只要有你在，当前这个阵容什么困难都能克服吧。你也只需要思考怎么能让你自己一直都在我们身边才是。”

“呜啊，阿斯克医生竟然也会说这种话！”

“我当然会说了。绝佳的病患要是不在了我也是会头痛的。只要能把你治好，我的药就可以完成了吧！所以你可不准擅自死掉或者离开我！现在给我过来检查身体！！”

好凶！可还是平常的阿斯克医生，感觉很放心！立香被抓住就跑不了了，不过她还是要抵抗一下：“我要阿喀琉斯和王陪我……咦？！两个王都在？！”看到了年轻的吉尔伽美什王立香突然就收了一下自己的撒娇，她甚至都站直了一些，“那、那个！难道全都听到了吗？！”

“啊？刚刚有什么是本王不能听的吗？”年轻的吉尔伽美什王抱着手臂，他看着立香说，“而且你现在才看到本王，得定你的罪了吧？！”

“也、也不是不能听但是……”有点不好意思！要怎么说呢……毕竟现在自己也不是年轻的王的御主，被听到撒娇什么的肯定会……嗯，这话说出来他绝对会更加生气的。所以还是别说了。立香马上转移话题，“快去检查吧阿斯克医生！”

“等一下，你在糊弄本王吗杂种？！”

“没、没……没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