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大人,二公子不在家,他出城了,您请改日再来吧。”林府的门房见到洛九来拜访林珙公子十分惊讶,因为之前好像并未见洛大人和自家府上有什么来往。
“哦?是刚出城吗?”洛九和煦一笑,继续问那门房。
“是,半个时辰之前刚走。您可要给二公子留信?”门房被洛九的笑容晃花了眼,如实告知了自家公子的行踪。
半个时辰之前,正是洛九快马加鞭从鉴查院赶往醉仙居的时候。如此巧合。若说洛九之前对司理理留下的线索只信五成,那现在他至少信了七成。
“追!”洛九命安进带人快马在后,自己则弃马奔行,直向城门而去。以他的轻功,跑步比骑马快多了。
城外五十里,洛九远远见到一辆车队。他矮身贴地,紧随其后,见到一个面容阴沉的男子掀开车帘朝外张望。附近无人,除了这个车队就只有一个路边牵着羊的老伯。这本是一个极好的探查时机,以洛九眼力,已然看清了那男子面容,但是——他不认识林珙。
原地尴尬了一瞬,洛九突然见那车队后走出两个壮汉,从身后袭向路旁地牧羊老伯,一人从侧方包抄,另一人已经举起了长刀。
叮!洛九飞刀直射,掼在那人高举的刀上,将他兵刃直接砸飞,顺带砸倒另外一人。
——在滕梓荆的帮助下,洛九的飞刀比以前玩得溜多了,拥有了一定远程攻击能力。
那放羊老伯这才反应过来,扭过头去吓了一跳,哆嗦着跌坐在地,两只小羊失去了牵引,咩咩直叫。而车队迅速警戒起来,围住马车,兵刃向外,四下探查。
“林公子。”洛九直起身走向车队,微笑着挥手打了个招呼,只迈出两步,他便已来到众人面前。车队的戒备立时高了一个等级,不少人刀剑都竖了起来。
洛九见状,又是一笑。现在他十分确信,马车内的人就是林珙,同时也对司理理的线索信了九成。不过此时,就算没有牛栏街的事,这林珙他今日也非抓不可。
一个衣着华贵的男人从车中缓缓走下,气势逼人。他看了一眼洛九,神色平静,甚至假笑了一下:“原来是鉴查院洛大人,不知今日城外相阻,找林某有何贵干呀?难不成,是想与我同去游览庆国盛景?”
洛九凉凉道:“我找你做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牛栏街刺杀先不论,若是我今日不在,只怕这牧羊老伯便要惨死此处了吧?怎么,就因为他看见了林公子的脸?相府二公子这般见不得人,可见平日里亏心事没有少做吧!”
林珙一副愕然之色:“大人此话何意?牛栏街小范大人遇刺,怎会与林某有关?林某就算再不愿意范闲娶我妹妹,也不会因此就要杀他呀!”
洛九听了这话,暗自郁闷:范闲就不能有个正常点不要违法乱纪的亲戚吗?这一个两个的,不能总怪他吧?
林珙继续说道:“至于什么牧羊老人,就更是无稽之谈。林某何曾下令杀他?洛大人可不要构陷无辜。”
洛九冷笑一声:“我亲眼所见,这牧羊老伯亦亲眼所见,你这护卫兵刃上还有我飞刀砸出的缺口,人证物证俱全,你要拿什么抵赖?”
林珙没有回答,只是看了一眼那位护卫,那人便突然扑通一声跪下了,大声道:“在下未经公子同意,擅自滥杀无辜,令公子蒙羞,死不足惜!”话未说完,嘴角已是流出污血,勉强说完最后四个字后,他砸倒在地,一声闷响。
洛九始料未及,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
“你!”他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牙关紧咬,几不成言。
“唉,没想到我这护卫竟然如此嗜杀,林某确有失察之责,还请洛大人海涵。”林珙隐下鄙夷之色,嘴里客套着。可是他话音未落眼前一晃,已经失去了洛九的身影。
他不由大惊,再定睛一看,洛九分明还站在眼前,可是却听闷声连响,车队的所有护卫接连昏迷倒地,个个口吐鲜血,同时吐出了满口带血的牙齿。
洛九甩了甩手,血珠从指尖滴落,但还有更多粘在他的手上,将素手染成绛红。他目含霜雪直刺林珙,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林珙便感觉到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不自觉地战栗了一下。
“大人!”正在这时,安进带领鉴查院的人赶到了现场。他们可能没想到,一路风驰电掣紧赶慢赶救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这位相府二公子。
鉴查院众人的到来显然让林珙松了口气,似乎一下逃离了被择人而噬的猎豹盯上的丛林,重新回到了人类社会。而在人类社会里,玩的是心机,讲的是谋略,似洛九这般直来直往的凶人,有再强的武功,又有何用呢?
他有恃无恐般地看了洛九一眼:“既然有鉴查院的诸位在此,我看洛大人不如就带这草菅人命的护卫回去,恕林某不远送了。”
“哈!”洛九笑了一声,垂手施施然前行,他朝前走一步,林珙便后退一步,脸上闪过色厉内荏的慌乱。他甚至想躲在鉴查院众人身后,但是安进带头纷纷退开,给洛九让出一条通路。
“二公子,不妨打听一下,这京城内,可有我洛九不敢杀的人?”
林珙打听过,所以林珙更慌了。
洛九瞬步上前,一把揪起林珙前襟,一个梯云纵跃上高空。烈风呼啸中,洛九凑近林珙,在他耳边低语:“二公子,你只有一次机会,可要抓住了。”
“啊啊啊啊——”
林珙被洛九狠狠投向地面。
“牛栏街刺杀,是不是你!”一声怒喝有如平地惊雷。
“是我!!!!”
林珙在落地的前一瞬被洛九抓住了衣带,吊在离地面一米处。
一股腥臊之气传来,洛九嫌弃地把他丢在地上。
“带走。”
鉴查院众人面面相觑,洛大人这样,真的不算逼供吗?若说算吧,林珙倒也没受伤,只是失禁而已。若说不算,这尼玛也太吓人了!
等他们把那一个个昏迷中、满脸血、牙掉光的护卫绑好,心里更是凉飕飕的,尤其八处的人:给洛大人写情诗的诸位,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追求一个怎样的人形凶兽啊!
众人疾驰返回鉴查院,一路无言。
另一边,范闲带着王启年经历一番斗智斗勇,总算在山坡上的凉亭处追上了司理理。范闲一见司理理,便质问她是不是北齐暗探,司理理点头,却并不承认与牛栏街刺杀是她指使。范闲正欲捉拿司理理回京审讯,忽然一只信鸽飞至他身侧。从信鸽脚上的标记,范闲认出这是洛九的信。他眼神示意王启年暂缓抓捕,打开信筒一看,脸色微变。
“牛栏街刺杀背后主谋是林珙?”他突然盯紧司理理的双眼问道。
司理理听到这话,垂下了眼睫。这本是她护身的底牌之一,无论如何也不该轻易透露。但她即将远遁北齐,恐再难报答洛九回护之恩。那是她生命中第一份不因她容貌、不因她身份、毫无理由、不求回报的庇护。思虑再三,还是把线索隐藏在书册中,盼洛大人找到,又盼他找不到。
结果他不单找到了,还这样及时地递到小范大人手中,司理理没法不为自己叹一口气。可是——
“你走吧!”范闲犹豫一瞬,这样对司理理说。
王启年、司理理同时错愕。
范闲扬了扬手中的信纸:“洛大人非要怜香惜玉,我也没办法。”
其实,洛九只在信中写了情报,根本没要范闲放走司理理。但就像记性不好·洛大人念了首古诗,要小范大人背锅一样,拈花惹草·小范大人怜香惜玉的这口锅,洛大人也必须得给他背起来。
而这样的黑锅,未来还有很多很多。
——谁让洛九这家伙已经桃花债满身了呢?想来烂桃花一朵和两朵没什么区别吧。范闲死道友不死贫道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