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叙已凭着感觉走过脚下的一砖一石头,揉揉蒙着眼纱的眼睛,不满道"我已经在家憋了好几天了,好不容易天气好能出来走走,你想要剥夺我晒太阳的权利?"
"我都快要长蘑菇了,好不容易你来了,我就在小区里,不出去。"
白天温浅筠上班,谭叙已一个人能勉强在家里不把自己饿着都算不错了,再大的胆子她也不敢在没有人陪伴的情况下出家门。
不想感受无望的无助,也不想平白给别人添麻烦。
幸好言星雪来了,让她终于得以窥见阳光。
"说的好像你小区就三两步到头儿似的,这么大,我对你小区又不熟悉,万一等会儿我们绕不回去了怎么办?"言星雪说的煞有介事。
谭叙已的小区算一个中等水平的小区,这个小区有好几栋,旁边有一个学校,算是一个学区房,因为刚建成几年,配备的设施也很齐全,篮球场和足球运动场,健身器材,甚至还有一个露天泳池,一放学周围的孩子们就来这里运动,好不热闹。
但是言星雪没来过,加上谭叙已一个眼瞎的主人,走丢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肯定能找到,相信我。"
谭叙已笃定的话音刚落,她深一脚浅一脚,没注意眼前的楼梯,身形一晃差点就崴到。
"....."
"我真的很难相信你,谭叙已。"言星雪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又觉得这样安全系数没有那么强,于是把自己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揽过她的肩更能控制谭叙已。
但是言星雪忘了一个很重要的bug,她只有一米五几,在一米七出头的谭叙已面前显得格外娇小,两人有着明显的身高差。
所以她想揽过谭叙已的肩膀这就会令画面显露出一种诡异的笑点。
"长这么高,这是吃什么长大的啊。"言星雪一边吐槽一边悻悻的放下自己的手,转而勾起她的手搭在自己肩上,自己退而求其次的扶着谭叙已的腰。
"这和吃什么没有关系,我们家就是这个基因。"谭叙已顺势拍拍言星雪的脸,顺手极了。
言星雪在她身边这个身高差真的很适合给她当人形拐杖。
"切,长得高也不都是好事啊,你这个身高,得找个两米的男朋友?这对你的择偶可一点都不利哦。"言星雪随口一句打趣。
谭叙已耸耸肩,仰头看向天空,"那就不找了呗,其实我不想谈恋爱,我想象不出喜欢一个人和她约会,黏黏糊糊的那种感觉。"
言星雪扶着谭叙已没走几步就开始大喘气,深吸一口气,"你说的好轻松啊,是因为现在太过轻松,所以这样毫无负担吗?"
她都快要累死了,完全感觉自己几乎快要拎着谭叙已走了,而谭叙已那个当事人还有心情用这种轻松的语气展望未来,松弛感拉满,也是真的有点不顾人死活了。
耳边是孩子们嬉戏的声音,谭叙已说"我这辈子,眼睛好了我要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去当飞行员,那个时候我就真的没有心思去恋爱。而如果很不幸的,我眼睛没有好,那我也不想祸害别人,一辈子待在家里。"
待在在家里,是不是就能每天看到温浅筠了?
脸颊边薄如蝉翼的眼纱随风摆动,偶尔扫过漂亮的鼻翼,十八岁的谭叙已木讷的扯出一个笑容,唇瓣中挤出的一字一句都十分有重量。
言星雪带着她往草地上较为空旷的地方走,因为突如其来的运动量让她累得大喘气,说话也是一喘一喘的。"这才哪到哪儿啊,你都想着一辈子了?难不成还真想守着你爸和那个把你当自己孩子的邻居阿姨啊?"
"我这么辛苦带着你晒太阳,劝你别再给我发表这种看破红尘的高深语录,不然我是真的会趁你病,要你命的。反正现在你是耐我不了何的。打起精神,十七八岁就别想二十七八岁的事可不可以?"
言星雪无意间的一句玩笑话,她并不知晓太多有关谭叙已和温浅筠的事,只是偶尔会听谭叙已提及她那个家教老师对她很好,她考上大学最舍不得的就是爸爸妈妈和温阿姨。
玩笑话,谭叙已却突然敛起神色,认真的回答她第一个问题,"对啊,我就留在家里。"
这一刻,她真的天真的想着,或许就让生活永远保持在这个平衡里。
温浅筠还在她隔壁,而她也不想着要飞多远,妄想在这一刻按下暂停键,是她无法改变那场车祸之后唯一的慰藉。
"目光短浅,你爸爸有自己的事业,不会守着你,你那个邻居阿姨也迟早会结婚有自己的家庭....."
"不会。"
"什么?"
谭叙已的反驳声太过突兀,言星雪都没有反应过来。
突然这么严肃做什么?
谭叙已的情绪比起以前来看,确实是有些阴晴不定啊。
"我说不会,你别乱说....."下意识反驳的谭叙已越说越没有底气。
因为温浅筠三十岁了,她也听她妈说过温浅筠答应机会合适会去相亲,谭叙已心情突然一点都不美丽了,郁闷之下,跨大步子往前迈了一步。
言星雪跟不上她,一个踉跄,两人差点齐齐绊倒。
"谭叙已!"言星雪愤愤不平的瞪了一眼谭叙已,下一秒又反应过来她现在一点都看不见,于是改为猝不及防的挠她痒痒。"你差点把我绊倒了。"
谭叙已还没收回搭在言星雪肩上的手,如此一来,方便让她按着言星雪的肩膀就要报复回去。
掐着她的脖子,两人就在草地上你来我往,只要谭叙已不松开手,言星雪在她的控制范围内就无力反抗。
"谭叙已,你是不是欠打?你把我掐死了我就把你扔在这里,谁都不要好了,可以吧?"
"除了这个,你好像就没有什么其他的能威胁到我了,没意思。"
"松手!"
"不松,现在就避我如蛇蝎了?刚才还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这辈子就只拿我当朋友来着,你后悔了?"
"后悔了,谭叙已你劲儿怎么这么大。"
两人旁若无人的嬉戏着,都没有发现不太远处听到声音之后缓缓走来的温浅筠。
谭叙已是真的看不见,而言星雪全然不知自己一会儿会面对一个怎样令她惊讶的人。
"小已?"温浅筠在她们两米之外站定,看着她们嬉笑,似乎谭叙已看不见并不没有任何影响似的,她们无所芥蒂的抱在一起,尤其是.....
她真的很久没有看到如此开怀大笑的谭叙已了。
温浅筠满目柔情中,某些情绪压得胸口莫名的有些闷,垂在身侧拎着包的手无声的紧了紧,却最终也只是闭了闭眼,喉咙发紧,"看起来玩儿的很高兴,小已。"
视线落在她身侧的人身上,有些面熟,在她思考的过程中。
言星雪已经惊呼出声,"温老师?你住这里啊?"
多此一举的问题,实际上她是想问,谭叙已口中的温阿姨竟然就是她补习班的老师。
问题太冒昧,话到嘴边紧急转弯成了那样一个无足轻重的问题。
"言..星雪同学,我们昨天才见过。"温浅筠一字一句缓慢的念出言星雪的名字。
言星雪是她带的小班学生,小班就二十个同学,拢共也没有见过几次面,但是温浅筠习惯性努力把所有学生的样子和名字对号入座,即使身为补习班的老师,她和她们大多都只有几面之缘。
"是啊温老师,你还记得我的名字。"言星雪碰到温浅筠全然把她当成了老师,连忙松开谭叙已规规矩矩的站直身体,同时还因为温浅筠竟然能记得她的名字而感到一些羞涩。
她的英语基础很好,有些偏科数学,所以谭叙已周末补课去上温浅筠的课时,她都奔波于数学的补习班,也是最近要高考了才报个冲刺班。
奇妙的缘分,温浅筠竟然就是谭叙已口中的温阿姨。
"当然了,昨天你来的最早,所以点名的时候也有一些印象。"温浅筠一边温声回答言星雪的问题,一边不动声色的扶住谭叙已,"这么巧,你和小已是好朋友吗?今天周末放假来陪陪她啊。"
那看来之前贴心给谭叙已送小零食和礼物的人就是她了,也就是谭叙已口中的言言。
她们关系很好,好到可以互称宝贝的那种亲昵。
"温阿姨你下班了,是,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我最好的朋友,她语文竞赛拿奖的那个。"谭叙已向温浅筠介绍她的好朋友。
"我就是刚好言言来了,所以陪我出来走走。我没有乱跑哦,连小区都没出呢。"谭叙已嘴角还挂着笑,酒窝浅浅的,露出雪白的牙齿,肉眼可见的心情好。
也是在趁机打预防针吧,她怕温浅筠以为她看不见还到处乱跑。
谭叙已的笑感染性太强,温浅筠都忍不住跟着温然一笑,"行,有好朋友陪着在小区里走走也行,就是要注意安全,走路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行啊,当然了,言言做我的眼睛和人形拐杖绝对行的,我相信她。"谭叙已一把捞过言星雪的脖子,好姐妹似的拍拍胸脯向温浅筠保证,对于她最好的朋友也是无条件信任。
做我的眼睛,我相信她。
温浅筠手指攥紧因为太过用力而骨节泛白,脸上的笑意一僵,轻声一句,"这么信任她啊。"
所以在最熟悉的家里都不敢迈的步,需要她不断鼓励,一点点筑起信任的力量,在言言身边就轻易可以,哪怕是最可能没有安全感的户外。
所以小已,你对于她的信任要胜于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