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子承认她的怯懦。
自从红叶姐与贯一,在她的插手下,仍然导向失败结局后,她不再大胆妄,想着改变,就像现在这样就好了,哪怕只是维持现在的状况就好了。
虽然意外让贯一对太宰伸出援手,她也时不时撺掇太宰选择福泽谕吉,可是她也清楚的知道,不会有变化的。
就像太宰之前私下与森先生接触一样。
命运是不会有变化的,她的潜意识这样告诉她,她仍一次又一次的挣扎,哪怕是徒劳无功。
又想起那些未来画面,梨子只能沉默以对。
“无所谓啦,反正蛞蝓就是生命力顽强,死不掉的。”太宰摆手。
梨子大声打断,“这个不是死不死得掉的问题!”
中也逐渐被传出重力使的名号,太宰也自持为反异能者,包括红叶姐在内,他们或多或少,自持异能或头脑,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完全不把别人当回事,只考虑过计划的成功与否,永远无视着风险,甚至倾慕死亡。
可是受伤会流血,会痛,会导致死亡,死了就是死了,此世只有留给生者的无尽痛苦。
“梨子小姐又要……”太宰话音到半截便止住。
【我很担心啊!一个两个都是这样……】
梨子茫然对上太宰的视线,她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眼眶干涩,没有温热的水珠或者其他。
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打扰到其他人。她甚至还试图挤出一个笑容,示意太宰继续说下去。
只是她现在的神情一定很难看,以至于太宰看了她一眼之后,都收敛住神色。
太宰面上还是那副轻飘飘的表情,眼眸却不再直视着梨子,鸢眸看向地面,沙发角或者其他的什么地方。
“什么?”梨子追问。
太宰似乎打算反驳她,但是不知为何,语气弱了下去,声音也变小了,最终只是无力的叹气,拉长着声音,“没什么!”
像是对梨子追问索然一样,他抽出手机,有些提不起劲的打着电话。
“喂,是蛞蝓先生吗,什么,这样的声音对你来说太大了,那么请把音量缩小,我只说一次哦,商业街的咖啡厅,现在出发,就可能知道荒霸吐的秘密哦,只需要给我磕三个头感谢,怎么样!”
随后太宰又拉开手机,任由那头暴躁的回应刚出声,就干脆利落按掉挂机键。
“好了好了,换衣服出门,再不出门就赶不上好戏开场啦。”太宰推着梨子来到楼梯口,梨子在转角处回望,是太宰信心满满的笑容。
“太宰!”梨子忍不住叫住他。
“嗨,嗨,太宰在听哦。”披着西服的少年,在楼梯底下仰头,等着她的后续,即使明知道对方的动作中有着表演的成分,梨子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又被取悦到。
可是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的思索,她的焦急,她的顾虑,都不应该成为别人的负担。明明提出要求的是她,渴望改变的是她,结果限制一大堆,还对计划提出不满的也是她。
甚至还需要太宰来顾及到她的情绪,梨子感到有点挫败。
她以为,她才是那个照顾者。
是一直以来不长个,让她的心智都倒回小孩子阶段了吗。最终,她还是摇摇头,示意没什么,转身上楼。
所以要信任他吗?要再尝试一次吗?梨子走向房内,房间内的玩偶们微笑着望着她,房门轻合,收拢一室灯光。
答案早已不言而喻,她会。
命运或许是她无法更改的,但她已经受够等待了,她必须得做出改变,行动起来。
正因如此,她才会偷偷在镭钵街与中也他们接触,才默认了贯一将太宰留在他们家中,才会想要改变这次注定的下毒事件,来验证。
验证她力量微薄,但仍有可用之处。验证就算她不能改变命运,也一定有其他人可以。
验证命运并非牢不可破的囚网,因此他们所有人都会获得一个好结局。
两个人赶到商业街,中原中也已经等在哪里很久了,看样子挂断电话后,他就直接用异能力赶过来,不止发丝耷拉在头上,连机车外套都有些潮湿。
“你这家伙,到底知道什么,快老实交待!”
见到他们,中也揣着兜,气势汹汹的朝他们走来,目标很明确,主要是朝着梨子身边的某人。
“糟糕,蛞蝓跳起来打我膝盖!好凶,梨子小姐保护我!”
有时梨子都要佩服太宰了,在踩别人痛脚并且死不悔改方面,他也是第一流的。
外面正在飘着细雨,梨子与太宰打着伞走来,为了躲避中也的飞踢,太宰利索持伞做盾牌侧挡,一边跳到梨子的背后,朝着中也做鬼脸。
“不要说些饶舌的俏皮话了!快点……”中也本能的想抬脚,又抬眼看了下梨子,似乎顾及梨子在一旁,最终还是没踹出这一脚,而是头顶冒出红色井号,一脸暴躁地看向太宰。
“三、”太宰伸出手指比划。
“什么?条件?”中也不爽道,误以为太宰在趁机向他提出无理要求。
这个家伙完全做得出来!
毕竟这个短短几次见面,每次都要让他恨不得把人丢去横滨湾,可偏偏总是凑在梨子身边,就算梨子没有护短,碍于梨子在一旁,中原中也只能先忍耐几次。
“二、一。”太宰轻飘飘倒数完,眼睛已经毫不犹豫看向一旁。
“请问……”与太宰话音同时落下的,是一道打断的声音。
在夏季也穿着毛呢大衣的法国人,他正犹豫着,视线投了过来,注意力全然放在中原中也身上。
被打断谈话的中也口气有些差的应了一声,扭头发现是不认识的成年男性,愣了一下后,收敛了神色,还没开口,一旁的太宰已经熟练接过话茬。
“啊,是那天问路的大叔呢,有什么事吗?”太宰笑眯眯回应,主动上前,吸引这位成年人的注意。
“大叔……,啊,是你们。”化名为兰堂的法国人一时语塞,他想自己还不至于被少年人称之为大叔吧。
好在他不是在意这些细节的人,也认出了他搭话的少年们,正是上次在居民区问路的两人。
他失忆了,但并没有丧失作为顶级谍战人员的素养。回忆起前段时间的小插曲还是轻而易举的,特别是对方已经主动点名了这一点。
只不过兰堂心中暗暗升起诡异的情绪,是不是有些太巧了呢,横滨有这么小吗。
望向若有所思的兰堂,梨子抢先打断对方的思索。她非常相信这位超越者级别的谍战人员素养,所以最好不要给他深思的时间。
“这位先生,今天也是要问路吗?”她握紧拳头,又松开,主动上前一步接过话茬,将太宰与中也都挡在身后。
“啊,不,我是兰堂……”兰堂非常自然的介绍自己,心里却闪过一丝疑虑,他明明注意到这边的两人,这个女孩靠近时,他却没有太排斥的感觉。
很少见的感觉。
自从那场爆炸过后,他于镭钵街边缘醒来,失去了之前的记忆。如臂驱使的异能力,让他很快拥有一席之地,被港口黑手党发掘,加入。
即便如此,他仍然无法获得安宁。黑色的火焰,隐约的记忆,让他不止在夏天都感到彻骨的寒冷,更让他觉得迷茫。
他是什么人,从何而来,又该去向何处,没有记忆的他,如同浑噩的幽灵。他想要在横滨发现一星半点的线索,可即便拥有远超与一般人的情报获取手段,仍得不到任何结果。
眼前的少年们都疑点重重,那位橘头发的少年却给他很熟悉的感觉,面容上的熟悉。
或许能得到线索,想到这里,兰堂熟练端起温和大人的样子,向他们搭话。
“这位少年,看起来有点眼熟。”兰堂端起咖啡杯,又放下,“容我冒昧询问下,请问少年你的名字是。”
在太宰的一力主张下,四人莫名其妙的一起走进咖啡店坐下,或许是半推半就。
“……中原中也。”几乎下意识,一声‘哈’就要脱口而出,中原中也抬眸看了下身旁的男性,停顿一瞬,确认对方不是某些被自己打过的黑手党后,这才爽快吐出名字。
这并非什么不能明说的秘密,就算他不说,只要去镭钵街打听一下,就肯定有不少和羊结过仇的势力愿意免费将他的情报送上。
橘红发蓝眼睛的羊之王。
想到这点,中原中也有些不爽的啧了一声,想扭头看向一边,却意外看到对面的梨子对着他做了个口型。
‘合适’
合适?什么合适,中也下意识解读出了梨子的唇语,又略加思索,梨子最喜欢用合适来形容:
——合适的收养者。
想到这个可能,中原中也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前倾身子,语气抗拒的质问梨子。
“喂——”
才出口一个音节,他就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与动作幅度太大了,在氛围安静的咖啡厅格外显眼。
周围几桌都忍不住投以视线,中也有些尴尬,下意识环视一圈,配合上因为尴尬而有些冷硬的表情,很快没人敢注意这里,除了窗边的那一桌对话的绅士与少年。
那位发色有些奇怪的绅士似乎一直关注着这边,与他对视上后,还冲他礼貌颔首一下,中原中也也下意识颔首,随即意识到自己举动奇怪,又腾的一下坐回原位。
忙碌于对羊和镭钵街的建设,中原中也很少来咖啡厅。
偶尔因为梨子的牵线来一趟,确认收养者的本性后,剩下的接触全然交给其他人,他一般都来去匆匆。
头一次以闲聊的目的坐在这里,而且自己变成了主角之一,中原中也心中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他很清楚知道自己并不需要收养者,他抽到一手好牌,就有义务把牌打出去,羊目前还不能离开他。
思来想去,中也心中升起些尴尬,他已经确定梨子是故意,让他和这位兰堂先生见面的,兰堂先生看起来就像是非常温和的那种人,与自己完全不搭。
还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在中也一个人胡思乱想的时候,太宰与兰堂似乎相聊甚欢,一句接一句的,完全带过了他刚刚引起的尴尬气氛。
中也忍不住偷偷斜眼,朝着坐在身边的兰堂打量过去,却意外和对方对上眼神,对方似乎也在暗暗观察他,这不是更像有收养的意图了吗?!
兰堂露出礼貌的笑容,让中原中也更加局促起来,开始默默在心里打腹稿,盘算着等下该怎样拒绝这位先生。
中也没有怀疑过梨子的话,因为过去几年,梨子已经向他和羊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她选择的收养人,一定是最合适的。
“……没想到兰堂先生竟然懂得这么多,说起来,先前就很好奇了,”太宰露出个恰到好处的疑惑表情,“现在已经是夏天了吧,兰堂先生穿这么多不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