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令人惊叹的无缝切换各种语言的精彩“表演”终于落下了帷幕。叶凡静静地站在一旁,眼神中透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他的内心似乎已经对后面即将发生的事情有了某种模糊的预感。
果不其然,那个熟悉的慢吞吞的声音又如约而至,“叶凡,你知道么?就像在马来西亚,这孩子能够熟练掌握好几种语言,马来语自不必说,那是他们的母语,英语也是运用自如,华语交流起来毫无障碍,就连客家话、闽南话都能说得极为地道。这是为什么呢?正是因为这里有着得天独厚的语言环境。你好好想想,一旦你离了这里回国去,缺乏了这样多元且丰富的语言交流氛围,那英语学起来会变得更加艰难哦。”
“我已经决定回国了。”叶凡的语气坚定而决绝,不容有丝毫的质疑。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不容动摇的光芒,仿佛已经下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叶凡深知自己不能再给干爹任何的选择余地。他明白干爹或许有着诸多的考虑和担忧,但此刻的他心意已决。此时此刻的干爹,应该毫不犹豫地帮助在马来西亚这个陌生国度里举目无亲、什么都不通的叶凡买下一张回国的机票。
干爹不应该再进行那些无谓的劝告了。叶凡并非没有考虑过干爹的意见,只是他内心深处的声音一直在呼唤着他回到内海市去。在他看来,回国是他重新找到归属感和方向的唯一途径。
叶凡紧握着拳头,目光坚定地望着干爹,期待着干爹能够理解他的坚持,并给予他最实际的帮助。
也许是叶凡那句斩钉截铁、坚定不移的话,犹如一把重锤,重重地敲在了干爹的心上,让干爹最终放弃了抵抗。第二天,阳光依旧炽热地洒在大地上,干爹带着叶凡回到了学校那略显陈旧的教务办公室。
无数次萌生出退学回国念头的叶凡,来这里的次数竟然远远超过了去教室的次数。每一次踏入这里,他的内心都充满了纠结与无奈。
干爹和 Miss.Jones的对话自始至终都是用马来语进行的,那陌生的语言如同加密的密码,让叶凡完全摸不着头脑。叶凡的眼睛紧紧地追随着他们的口型,试图从中捕捉到哪怕一丝一毫自己能够理解的信息,然而他却始终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在激烈地争论些什么。
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之后,Miss.Jones从那略显杂乱的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纸。干爹毫不犹豫地在横线上签下了一组字母“Peter”,那是干爹的英文名字。叶凡清楚地知道,当干爹签下这名字的那一刻,意味着自己大概就要和这所曾经充满期待,如今却满心想要逃离的学校断绝一切关系了。
叶凡深吸一口气,心中既有即将解脱的轻松,又有对未来的一丝迷茫和不安。
那天,干爹独自一人踏上了返回吉隆坡的路途,准备为叶凡购买回国的机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和仔细商议,他们最终决定预订 9月 14日的飞机回国。至此,回国的事情正式被提上日程,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仅仅需要耐心等待时间的缓缓流逝就行了。
回到宿舍后,叶凡神色匆匆地给涟漪写了一封信。当时,大家都在急切地催促他出去吃饭,在这样的催促声中,那封信写得极为简单。信中只是清楚地写上了他要回去的时间是 9月 14号,并满怀诚恳地希望她和其他人对于自己中断学业的这个情况不要感到过分难过。
由于叶凡在前两封信里都勇敢地表达了对涟漪的爱意,然而长达一个半月的时间过去了,却始终没有收到任何回信。他的心情因此变得有些落寞和沮丧。身处异国他乡的他,没有办法去搞清楚涟漪在知道自己喜欢她后的真实反应,这让他的内心备受煎熬。
他的心里也只能无奈且浅淡地对自己说上一句,“我实在不争气,回去我一定尽力弥补我的错误。至于那些话我也不敢多说了,回国后希望你还认识我就好了。”
叶凡轻轻地折好这封简单的信,带着满心的期待和忧虑,将它放入了信封之中。
叶凡写这封信的目的非常单纯,仅仅只是为了让涟漪清楚地知道自己确切的回国时间。要知道,从基隆坡到北京的飞行时间不过是 7个小时左右,即使再算上从北京到内海的大巴车行程时间,也不过一个小时罢了。所以,按照这样的行程推算,他将会在 9月 14日下午便能顺利到达内海市旅游街租住的那间充满回忆的平房里。
叶凡满心期待着一切都会恢复如初,仿佛时间能够倒流,回到他离开之前的那段美好时光。然而,关于叶凡和涟漪之间的关系能不能恢复到离开前的亲密状态,就实在不得而知了。
因为此前寄出的那饱含深情的两封信,犹如石沉大海,依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音。每一次满怀希望地等待,最终都只换来了深深的失落。这种失落感如同阴霾一般,笼罩在叶凡的心头,让他的心情愈发沉重。
叶凡静静地望着窗外那片广阔无垠的天空,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交织在一起,混乱而复杂。他的眼神中透露出迷茫与不安,完全不知道等待他的将会是怎样未知的结局。
还有仅仅 3天,叶凡就要踏上回国的征程了。这个消息在他们的小圈子里传开后,晚上,张博、素薇和陈扬特意给他安排了一场欢送宴。这场欢送宴其实就是在宿舍小区口那家熟悉的嘛嘛档里举行,他们把叶凡平时爱吃却又因为各种原因没舍得吃的东西点了个遍。
然而,和他同宿舍上下铺住着的林宁却没有出现。对于林宁的缺席,大家众说纷纭。也许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达到那种亲密无间的程度,所以在这样的时刻,林宁觉得没有必要前来。又或许是林宁不愿意和大家一起均摊那些请客的钱,毕竟每个人的经济状况和价值观都不尽相同。但具体到底是因为什么,谁知道呢?总之,林宁就是没有来。
叶凡看着眼前的朋友们,心中虽因林宁的缺席感到有些许遗憾,但更多的还是对即将到来的离别充满了感慨。
这场“欢送会”持续到凌晨,除了吃的东西种类比较多一点之外没有什么稀奇的。叶凡没有留恋这里,其他人也没有说什么要挽留他的话。吃到一半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排□□铁柱上挂着的电视,那屏幕里的画面不是足球、不是羽毛球,而是一则新闻。两栋连体大楼轰然倒塌,烟雾和火焰瞬间腾起,新闻是当地语言的,而且说得太快了,他们没有人能听懂,只听见嘛嘛档老板唏哩咕噜的说着话,他们依然听不懂。
吃得差不多后,张博站起身来,脚步略显匆忙地跑去结账。这个夜晚,就如同往常许多个普通的夜晚一样,平淡无奇地过去了。一切都显得平平常常,没有丝毫的波澜起伏。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叶凡还沉浸在睡梦中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他吵醒。他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干爹熟悉的声音。干爹告诉叶凡,14号的机票给退了,改签成 18号的小飞机了。给出的理由是昨天在新闻上看到飞机撞大楼的事情,认为小飞机的储油量比较小,所以不会有人劫持,相对来说比较安全。
叶凡听着干爹的安排,心想干爹说是怎样就怎样喽。对于叶凡而言,他自然也不会去深究其中的缘由,毕竟此刻在他的心中,能够顺利回到内海去,就是他当时最大的愿望。
此时的他,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天花板,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幻想起来。他想着,到了家后,首先要去公共电话亭给她家的饺子馆打一通电话,激动地告诉她自己回来了。可万一她不在家呢?那她应该是在音像店打工吧?又或许,学校已经开学了,如果她已经去了杨镇的那个大学,那自己该通过怎样的方式去找到她呢?
回去!回去再想这些事情!叶凡在心里不断地告诫着自己。现在,当务之急是开始收拾行李。叶凡刚来的时候,带的东西确实不多,而回去时,行李却稍微多了一些。
他把东西一股脑地往行李箱里塞,试图将行李箱盖上,可怎么也盖不上,于是便使劲地按压。只听见“咔”的一声,糟糕,出状况了!旅行箱的拉锁竟然断了,就连密码锁也跟着裂开,彻底失灵了。
天!这是什么“不祥之兆”?叶凡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但很快又自我否定了。难道是自己和涟漪?算了,不可能!自己和涟漪还啥都没有呢?他们之间的关系尚未明确,甚至连一点实质性的进展都没有,啥都没有就自然也谈不上什么不祥之兆了。
一通乱想之后觉得想什么都没用,眼下最有用的事情就是赶紧把行李箱修好。修?怎么修啊,巴生这里连个适合自己剪发的地方都没找到,往哪去找修密码锁和拉锁的地方呢?那是一家离学校不远的百货公司,它很像内海市的百货大楼,但无论从商场格局和摆放的商品好像都要比百货大楼高上好几个水平线。平日里叶凡和素薇她们倒是逛过这里,但每次都是两手空空而归,出商场门后叶凡经常会说上一句“鸡子儿亮搞对象,白往花园溜一趟。”这是他爸爸那个年代开玩笑用的话,形容无功而返,现在也同样适用。让他们无功而返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那里的东西太贵了,叶凡今天斗胆而来也是因为快要回国了觉得口袋里面的令吉也快没什么用了。于是一气呵成不费太多的话就在商场一楼成交了一个旅行箱,400令吉,换算成人民币是800块。
就是因为这 400令吉,从那天起,自叶凡 18号登上那架马航的小型飞机,甚至在以后的更长一段时间里,干爹啰嗦的重点就变成了旅行箱。“你的箱子坏掉了可以修,找不到地方修的话可以告诉我啊!我这里有很多旅行箱,你可以拿去用。要知道这样的箱子在北京的秀水街只要 60多块。”干爹那带着责备又满是关心的话语,一遍又一遍地在叶凡耳边回响。
临走的前一天,叶凡住在干爹在基隆坡的公寓里。干爹亲自下厨,为叶凡做了他拿手的三峇辣酱。叶凡品尝完这充满异域风味的美食后,便开始准备休息。然而,“箱子、秀水街、60块……”诸如这类的词语却像挥之不去的苍蝇,在他的脑海里不停地回荡着。
干爹哪里能想到叶凡的失眠是因为他的啰嗦呢?他满心以为叶凡是因为即将回家而兴奋得睡不着。于是,一杯加了少许冰块的威士忌被送进了叶凡的房间。叶凡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渐渐地,那股酒精带来的舒缓和放松感在他身体里蔓延开来,喝下去后,便睡下了。
此刻,他的脑海里没有了飞机的起飞时间,也没有了将要回家的兴奋。曾经心心念念的那个她,脑海里的涟漪当然也淡淡消失了。所有的思绪都被疲惫和困意所吞噬,剩下的只有沉沉地、无梦的睡眠,仿佛将他带入了一个宁静的世界,远离了一切的喧嚣和纷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