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观收到佟庭轩消息的时候正在把碗放进洗碗机里。
他拿起手机一看,是一个定位和一句今天韩某生日,速来。
定位很偏僻,程观摩挲了下手机边框,并没有去。
他反而被某种特殊直觉牵引去了书房,打开书柜一格,找到存有包养协议的保险箱,试探性地将今天的日期改成密码输入。
滴滴两声轻响。
箱子打开时程观说不上什么感觉,离开的机会来得突然又奇异。
保险箱密码只能输一次,一旦错误即死锁并且会同步向主人发送警示信息,这也是之前程观没有尝试过的原因,他早就想过密码的各种可能性,却没想到只是那个人生日日期——这么简单。
不过他好像确实没有主动了解过韩辛树,哪怕一个朋友间都会询问的生日。
——程观拉开保险箱门,那两份协议安静地躺在里面。
他简单扫了眼这白纸黑字,一旦程观违约离开就面临韩氏及第三方的追债,这种荒唐的条款也只会在这个尚不完全的小世界里有法律效力了。
程观去抽屉里拿出打火机,点燃了协议的一脚。
纸灰纷纷扬扬地落到烟灰缸里,他又从抽屉里抽出一张新纸,写了句话,代替协议的位置放回了保险箱。
做完这一切,程观看看时间,他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今天是韩辛树生日,那就明天走吧,于是去楼下客厅随便播了部电影,靠在沙发上等人回来。
时针无声溜过四圈,电影早已不知自动播放到哪部,程观迷蒙中听到玄关处有动静,片刻,一阵携着秋夜寒意的气息靠近,他睁开了眼。
韩辛树正俯身,与他视线撞了个正着:“怎么在这睡?”
程观嗅到了酒气:“看电影看困了。”
“不冷?”
“还好。”
韩辛树抬手磨蹭了下他的脸颊。
“哦,对了……”程观似是突然想起,冲他浅浅一笑,“生日快乐,韩辛树。”
一句单薄的生日祝福在他人眼里定是敷衍极了,但他最多能给的只有这个,不走心才好——无论是于他还是于韩辛树。
韩辛树手指动作顿了顿:“佟庭轩跟你说的?”
程观嗯了声。
韩辛树安静地看了他片刻,接着捏住他的下巴,低头吻上了他。
他闭上了眼。
程观今晚格外乖顺,他松松圈着男人的肩颈,无条件接纳给予的一切,哪怕偶尔承受不住,也只是眉头微皱,猫似的咬上一口,不轻不重。
回应他的是愈加温柔的疾风骤雨。
意识朦胧间,有人撩起他额上的湿发,耳尖一痒,似是说了句:
“……喜欢……吗?”
彼时耳边水声淅沥,他听不清,只是闭着眼,脸颊潮红,晕乎乎地摇头,又点头。
翌日上午。
程观醒来时见到腕上没有出现某个熟悉的金属制品,松了口气。
他起身,乏力的手去拿杯子,抖了半晌,才端稳了。
干涸的喉咙得到滋润,力气也随之积蓄,程观慢悠悠下床洗漱,下楼时见准时上班的华姨在擦拭着茶几,他道了声早。
“程先生早,”华姨如同以往交代道:“韩先生半小时前去公司了,他叮嘱我给你熬了粥,还有小笼包,现在锅里温着呢,正热乎。”
程观点点头,见华姨擦手就要去准备,出声阻拦道:“不用,你忙,我自己拿就行。”
华姨知道他不爱让人帮这点小事,哎着笑了下,又去忙了。
程观吃完一顿温暖的早午餐,又上楼去收拾东西,临近中午,他提了个箱子下来。
华姨瞧见:“呀,这是做什么去?”
“我前几天在网上看到个给山区孩子捐赠的慈善活动,”程观笑道,“正好旧衣服多,今天收拾收拾去捐一下。”
“还是你善心足,”华姨又问,“韩先生知道呐?这些年怕网上骗子多,别被忽悠了,怎么不让人上门来取。”
“他知道,没事,就是个小活动,偶尔积下德,别墅这里安保严,他们可能难进来,我还是送去吧。”程观安了华姨的心。
“哦,那就行。”
程观拉着箱子:“走了啊,华姨。”
“诶诶,”华姨放下拖把,送他到门口,“去吧,路上小心。”
程观带着个小行李箱,一路七绕八绕,之前那被泼过红漆的小房子是不能住了,他赔了钱,房东也只说一个月后才能找人重新装修。
今日的离开也算匆忙,程观单单想着下一个关键剧情的事,等提着箱子到路上的时候才脑袋发蒙,发现无处可去。
他先找了个咖啡馆歇脚,舒缓的轻音乐停下来,不一会儿,一位相貌秀丽的女人出现,坐到钢琴前伸出双手,白皙十指翻飞,一阵美妙的音乐从琴键中流淌而出。程观坐在窗边,望着车来车往,正想着要不要打电话给林林去他家借住一段时间,就听到一声:
“程观?”
寒柏很是惊喜地走过来:“你也在这?”
“寒先生,”程观疑惑,“什么叫‘也’?”
“这里对面那片是西城项目考察地,韩总也在啊,你们不是一起的?”
程观心下一凉,顺着方向看去。
不是吧,这么巧?
寒柏这才看到程观旁边的行李箱:“你怎么还提着行李箱?”
“啊,有点小情况,”程观余光盯着对面街道的人流,“你来这是?……一会儿韩辛树不会也要过来吧?”
“考察得差不多了,中途休息下等下午商议具体细节,我出来逛逛想买杯咖啡,韩辛树似乎还在那儿。”
寒柏瞧出程观的紧张:“你们这是……吵架了,离家出走?”
“……算是吧,”程观瞥见了对面街道一道熟悉身影——似乎是梁助理——正往这里走来,他蹭地站起来,“那个,寒先生,别说你见过我。”
程观视线晃了晃,瞄准一个方向:“我去下洗手间。”
“嗯?”寒柏怔愣间,人已经一溜烟地溜了,箱子还在原地。
咖啡馆门口的风铃一响,寒柏回头见到了梁助,两人各自持起商业微笑。
“寒总也在。”
“嗯,”寒柏客套,“你们也要咖啡?我正要给你们带过去呢。”
“寒总客气,我来拿就行了。”梁助瞟见寒柏脚下的箱子,顿了顿。
寒柏咳了声:“替人看下行李箱。”
梁助似是了然道:“朋友?”
“嗯,正巧碰到的。”
“既然寒总的朋友也在,不如待会儿一起去宴会厅吃点?”
寒柏知道这是随口客套,但断然替人拒绝显得下面子,就敷衍了句:“梁助有心了,我等他回来问问吧。”
“自然。”
咖啡好了,梁助先行离开,寒柏又等了会儿,才见到程观谨慎地出来。
“人走了。”
程观点头:“谢谢。”
“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寒柏问道,“不会一直要在咖啡馆坐着吧?”
程观顿了顿。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到我的地方暂住,”寒柏眨眨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我非常欢迎。”
其实这是一个很好的选择。韩辛树去过林林家,他要有心找,不会找不到他。而且程观也并不想林林再掺和到剧情里。
“希望不会太麻烦你,”程观干脆承了这份意,“我会付你房租……”
“不不不,不需要,”寒柏连忙摆手,“你不必和我客气。如果非要有点条件的话,那我只期望我们的关系可以更亲近一点,嗯,我的意思是,不再这样陌生。”
“我非常喜欢你,程观,我想要和你成为很好的朋友。”寒柏很直白,神色真诚,“这样的条件,可以吗?”
程观看他,笑了下:“做朋友的话,当然可以,不过房租我还是会交的,不是客套,只是我的原则而已,就当为了让我住得舒心点吧。”
“那好,”寒柏看着面前的人的笑颜,咳了声,“我接下来要回去开会,你在这里等等,我让司机来接你,房间你随便挑,阿姨会打扫的。”
“嗯,”程观打岔道,“冒昧问一句,房子是你一个人住?我记得你有一位……”
“一个人!当然是一个人,没有了,呃,我们已经分开了,”寒柏急急解释,像是生怕他误会,“分开好多天了。”
分开了?
程观有段时间没联系安竹,倒是不知道他两人的情况。不过分开了也好,方便接下来的剧情,省得再生变故。
“哦,我只是怕打扰你们。”程观笑笑。
“不会不会,你怎么会是打扰呢……”
临近会议开始,程观套出他们会议后饭局应酬的地点,送走了寒柏,坐回原来的位置,一对相挽的老夫妇从窗前路过,暖融融的日光正好照在这里,程观心有所想,喝了口拉花已经散掉的拿铁。
不久,他打开手机,编辑了一条定时消息。
——梁助,韩总可能有些醉了,麻烦你去接应下,在景明303包厢。
接收者是安竹。
程观关了手机,咬上香甜酥脆的饼干。
鱼饵放好,鱼上不上钩,就看它的心思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