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筠想到这里,他干脆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说,那些受害人没有站出来指认王家家主,会不会是他们受到了威胁和恐吓,不只是不敢指认,更多的是不能指认。”
芷兰闻言看了傅筠一眼,语气肃然道:“这点我们自然是知晓的,因此才会在抓了王家家主之后一并控制了与她有来往之人,此番正是为了保护证人安危,防止有犯人同伙私下里为难证人,蓄意阻拦他们前去指认。”
傅筠道:“你先前说他们不信任官府,估计是害怕做了出头鸟之后,仇人最后又完好无损的出了大牢,那他们必然会遭到恶意报复。他们本身胆子就比较小,不然也不会在被人欺压后却不敢有丝毫的反抗。”
傅筠不免为这里的男人感到悲哀,本该是血气方刚的男儿,性子却懦弱无比,做事也是拖泥带水,一点儿也不干脆利落,看得就叫人郁闷。
他叹了口气,感慨了一句:“长期活在恐惧与压迫中的人,哪里还敢轻易冒险?”
芷兰眸光沉冷了几分,语气少有的带了些许气愤的情绪:“罪魁祸首已被收押入监,与她相关之人也在我们控制之内,已然无法再掀起什么风浪,他们究竟还有何可惧?
她要真能轻易脱罪,我们又何必兴师动众的抓人,并且将她关押如此之久?这样难道还看不出我们想为民除害的决心?
既然是长期遭受压迫与欺辱,那么眼前出现了一个可以一雪前耻,让仇人永无翻身之日的机会,不应该抓住机遇好好把握?怎可轻易任它溜走?难道这不是他们最想做的事?”
话及此,芷兰似乎更气恼了:“机会就摆在眼前,他们却如此怯懦,不敢为自己的后半生而战,甚至还妄想着别人来打这个头阵,这般畏畏缩缩又何谈报仇雪恨?
眼看一月之期就要到了,却无一人肯站出来指认犯人,让其伏法认罪。我就是想为他们主持公道,也是空有余而力不足。”
傅筠听着都替芷兰感到心累,下意识抬起右手臂,准备拍拍芷兰的肩膀,聊表宽慰,却在看到她秀美精致的侧脸时顿在了半空,猛然意识到在古代男女拍肩搭背的不合礼数,只得默默撤回了爪子。
他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头,悄悄瞥了一眼芷兰此时的神情,见她眉头微蹙着目视前方,显然并未注意到自己动作,心里不免松了口气。
说实在话,有了钱将军的前车之鉴,他现在已经不敢轻易触碰这里的女子了,就怕她们误会自己对她们有情,想要嫁给她们做夫郎。
先不说他不可能在这个国家结婚,哪怕以后出现某些无法预知的意外,导致回不去了,娶妻生子是人生必不可少的阶段,但也绝不会嫁人生子。
【噗~】
一声偷笑在脑海炸开,紧接着小巴欠揍的声音响起:
【傅总,你这是开窍了吗?开始为后半生做打算了?】
傅总:“打算个锤子,完成任务我就能回去,何必多此一举。”
小巴默默地想:万一真的回不去呢?
当然这话它可不敢说出来,不然傅总指不定就得炸。
傅筠也不在意小巴接不接话,他看芷兰神色不悦,情绪也不大好,忍不住出声宽慰道:“再等等吧!也许后面会有人鼓起勇气站出来。”
芷兰轻轻叹了口气,似有些头疼地说:“若真是因证据不足,将其无罪释放,再想抓她就难了,到时怕是后患无穷。”
傅筠沉吟片刻,说出了心里的另一个猜测:“你说,行刺你的人会不会与王家家主有关?她五脏六腑有中毒迹象,那么那些不敢出来指认王家家主的受害人和其家人很有可能也被投了慢性毒药,而解药只有王家家主才有,所以才会没人敢站出来指认。”
芷兰瞳孔微震,随后眉宇之间登时露出恍然之色:“你所言极是,若真是他国细作刺杀于我,万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动,否则便会提前暴露了行踪,引起我们的注意。反之,若是王家家主蓄意报复,故意伪装成细作进行刺杀行动,便能轻松混淆查探方向,也合理解释了行刺者不要命的古怪之处。”
傅筠赞同道:“是的,同样也能理解那些受害者为什么缩着脖子不敢伸出来的举动了,他们自己身上或者他们最在乎的人身上都有这种慢性毒药。”
傅筠心想:这王家家主三番两次搞事,却能将自己撇得干净,让人抓不到真正的把柄,确实有几把刷子,是个蛮厉害的角色。
难怪她对着钱将军也敢那么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芷兰道:“此事我会让夜蓝亲自去查证,再派宫中御医前去那些受害人家中诊治,想必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说到这里,芷兰眸里的郁色已然散去不少,她由衷地称赞:“你我虽说接触时间不长,但你却有令我刮目相看的本领,难怪钱清凌会对你青睐有加,若有你从旁协助的确是事半功倍。”
傅筠摆了摆手,难得谦虚了一次:“不敢当,只是脑子活跃惯了,想法比较多而已。”
“小郎君,你回来了?”
芷兰还未回应,前方传来一道呼唤声。
傅筠听到熟悉的声音遂抬眸看去,就见苏芒拿着几张宣传纸,正往他和芷兰所在的位置走来。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抵达了傅筠盘下的茶饮铺附近,苏芒此时正在店铺不远处发传单。
边走边打量起站在傅筠身旁的芷兰,眸里有明显的疑惑之色:“小郎君,这位是你新认识的朋友?”
傅筠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只是意思一下地点了点头,随后转移了话题:“我已经乔装打扮过了,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傅筠没有介绍来人身份,苏芒也没往心里去,反正小郎君做事自然有他的考量。
她微微一笑,理所当然地回答:“你十岁时我便被家主派到你身边,八年朝夕相处下来岂有不熟悉之理?虽然你的五官可以用脂粉遮盖,但骨相和身形在我这里是变不了,认出你不是很简单的事?”
傅筠微微一怔,倒是没想到苏芒跟了苏傅筠这么久,还以为是计划和钱将军联姻后,才派过来看着他,以防他出门惹下祸事影响到联姻。
“原来如此。”他打趣道:“看来下次我还得多穿几层衣服,让自己显得再壮一些,这样就没那么容易认出来了吧!”
说着他自然而然瞥了一眼芷兰,却发现她神色看上去有些凝重,估计是因为苏芒刚才的话,联想到她被刺客轻易认出来之事。
傅筠此时心里也有了考量,按苏芒所说,但凡能一眼认出乔装过后之人的真正身份,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人对她非常熟悉。
当然熟悉芷兰的人肯定不是刺客本人,而是指使刺客的幕后之人。
也就是说,主谋不单单只是王家家主,还有熟悉芷兰的人背叛了芷兰,并且暗地里与王家家主联手了。
这应该也是夜蓝暗中布置了那么久,却总是落后一步的原因。
“怎么了?”
苏芒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出声询问道。
傅筠与芷兰瞬时回过神来,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心中所思所想。
“没事,她大概是想起还有事要忙。”
傅筠快速替芷兰解释了一句,又看向芷兰建议道:“今天的事处理的也差不多了,你这边还有事的话就去忙吧!”
芷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苏芒身上,沉冷地审视了片刻,而后收回视线,看向傅筠:“莫要忘记你我之间的约定。”
傅筠抽了抽嘴角,有些无奈地回应:“放心,肯定不会忘!”
芷兰这才满意地转身离去。
苏芒望着那人逐渐消失在人海的背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隐隐觉得小郎君新认识的这个朋友,似乎不太待见自己。
陆小郎君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虽然有些惧怕自己,却并未对自己产生不悦情绪。
但此人却是不同,面对自己时没有一般男子见到陌生女子的惊惧之意不说,更没有丝毫相交之意,仿佛只是看在小郎君的面子上,才没对自己冷脸相待。
思及此,她不免有些不放心,忍不住问了一句:“小郎君,你们之间有何约定啊?不会给你带来危险吧?”
“不会。”傅筠斩钉截铁的回答,他脑子迅速转动了一番,找了一个半真半假的理由:“她打算跟我一起经商。”
苏芒对此没有丝毫怀疑,很是高兴地说:“这么说我们又多了一个帮手?”
傅筠干笑道:“这么说也没毛病。”
其实何止是多一个,等钱将军那边人员搞定,可能多出一个支队的人数还不止。
傅筠不等苏芒再问其他,扫了一眼她手中的宣传单,转移了话题:“还有多少没发?我去店里把剩下的拿出来,争取早点发完回去休息。”
苏芒连忙道:“不用不用,就我手上这点了,其他都已经发出去了。”
傅筠闻言伸出手:“那你分我一些,一起发发掉。”
不料苏芒却忽然变了脸色,直接扔掉了手中的宣传纸,一把拽住傅筠的手腕,骇然问道:“小郎君,你手怎么了?”
傅筠这才想起自己手上有伤,却也没想到苏芒反应会这么大,只得赶紧出声解释:“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手心被地面摩擦了一下,弄破了点皮,为了防止感染才会找大夫包扎了一下。 ”
苏芒慌张地神色这才有所缓解,语重心长道:“小郎君,你身子向来就弱,比不得旁人康健,平时一定要多加小心。”
傅筠:“……”这话听了心里不服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忍着呗!
谁让苏傅筠这具病弱的身体不争气,给人感觉就是弱不禁风的类型呢!
虽然不能反驳,但也不妨碍他在心里愤愤地吐槽开了:“我跟你讲,你这绝对是妥妥地偏见,这段时间以来任谁都能看出我气色好了很多,再也不是当初个身娇体弱的苏傅筠了,可你还拿着以前的眼光来看待,你这种深蒂固的认知早该改观了好吗?”
苏芒不知道傅筠心里所想,但她作为练武之人,掌心被包扎得这么仔细,不像是轻伤,小郎君定然没说实话。
她不由分说地拽着他那只完好的手腕就走:“别发了,我先带你去看大夫,让大夫再开些药带回家。”
傅筠自然不会再去开药,快速抽回自己的手腕:“不用,已经看过大夫了,一会就会有人将药送来。”
苏芒面露质疑:“此话当真?”
傅筠半蹲下来,一边捡地上的宣传单,一边回答:“骗你干嘛!当然是真的,估计一会就到了。”
他话音才刚落,不远处就传来一道声音:“苏公子。”
傅筠抬眸一看,就见那名禁卫军副统领站在店铺门口,望向他和苏芒所在的位置。
“呐!已经来了。”
傅筠拿着宣传单站起身来,朝着副统领走去。
苏芒心里的疑惑更重了,来送药的人竟然是禁卫军?莫非小郎君今日去见的人是宫里的人?
是夜统领吗?还是其他人?
前不久才离开的男子,会不会也来自皇宫?
纵然心里有再多疑问,她也不能多问,只能跟在傅筠身后,走向那名禁卫军。
禁卫军副统领恭敬地说道:“你的药都在这里了,你可是要回去了?需不需要我这边安排马车送你回去,还是你还有其他安排?”
傅筠接过对方手里的中药,微笑又不失礼貌地婉拒:“辛苦你替我去药房跑一趟了,不过你不用特意安排人送我回去,我这边还有其他安排。”
禁卫军副统领点了点头,也不做勉强。
“那行,我先走了,苏公子回去的路上当心些,莫要走人烟稀少的小道。”
傅筠笑着应承:“我会的,谢谢关心。”
禁卫军副统领向前走了几步,忽而又折了回来,直接抽走了傅筠手上的宣传单,目光锐利地瞥了一眼苏芒,而后似笑非笑地开口:“这几张我替你收了,想来我那老大必然对此物会有几分兴趣。”
傅筠:“……”不是,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你老大感兴趣的不是我这些宣传单,而是那憨厚耿直的陆知笙。
这宣传单能拿回来吗?当然不能?毕竟对方前一刻才帮忙送了药过来。
苏芒一脸茫然地望着禁卫军副统领远去的背影,总觉得自己似乎又莫名其妙地被针对了。
也不知今日是招谁惹谁了?来的人怎么都好像不待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