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了支撑的艾尔薇重重趴在地上，她握紧拳头，立刻翻身捡枪，只是不过十几秒又被歌斯特撂倒在地，右手已经无法控制地开始颤抖起来。

一旁的塔克看得津津有味，这俩人在自己班里，实打实为他的上课时光添了乐子。

艾尔薇坐在地上，把湿乱的头发撩在脑后，他现在居然连枪都不让自己碰一下，一味狼狈防守而无法攻击，她怎么能进步。

歌斯特仍在进攻，艾尔薇却突然发力，一把抱住刺向自己的长枪，翻身抬脚用力一压，赌上全身的重量终于让他松开了手。

不让我用，你也不许用。

她两步上前挥出一拳，还未碰到他却又收了势，箍住他的颈侧，腿一缠一绊压下他的膝弯，腰部发力狠狠将他扳倒在地。

歌斯特为她的举动一愣，才走神片刻便被放倒了，接着一拳便落到了自己的脸上。

拳头不大，力气不小。

“喔——！”人群里不约而同爆发出一阵低呼。

艾尔薇压着他，见他挨了打却没作反抗，甚至神情都没有多大变化，油然而生一种他在放水的感觉。

被摔打一整节课的压抑情绪蓦地爆发，她揪住他的衣领气势十足，只是声音里带了点哭腔：“好好跟我打，不许缴械！”

明明自己可以打过的，明明自己的武技不会输的，谁要你让！

怎么就又委屈又倔强，塔克实在没忍住笑了，话说这可是某人第一次在自己的课堂上挂彩诶，值得纪念。

但为免事态升级，他还是把艾尔薇拉了起来：“点到为止点到为止。还对练吗二位？不行就我来。”

艾尔薇仰头用力眨了眨眼睛，然后把短发扎紧，重新拿起长枪看着歌斯特：“再来。”

当时上课时还看不出什么，晚上洗完澡，身上的淤青便争相浮现，疼痛也阵阵袭来，艾尔薇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仍是难受得睡不着觉。

“薇薇……”弥耶翻过身递给她一个瓶子，语气是初醒的粘稠，“给……”

艾尔薇摸黑接过打开闻了闻，知道是【疗愈】，又递还给她：“不是什么重伤，过几天就好了，不用浪费。”

“喝了，”弥耶加重语气，“我不说第二次。”

“好吧，谢谢Yaya……”她将瓶子晃了晃，一气喝光了。

“有没有好点？”

“不疼了，”艾尔薇握着空瓶子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对不起啊吵醒你了。”

“哪有见效这么快的，”弥耶无奈，“睡吧，不舒服喊我。”

艾尔薇笑着摇头。

————

二级生的魔药课程同样以理论基础结合动手实操为主，主要的实践课是《中级魔药实践课》，因人数过多，依旧是多位老师分班上课，但如无意外，会由一位老师教授直到毕业，艾尔薇自然而然地进入了凯拉的班级。

只是这个班级不仅教室后面，甚至桌椅间的过道和教室外的窗户外都挤满了人，反而是一人一张的方桌还有空位。

她迟疑着走到最前方，问旁边过道的一个学生：“这个位置是不能坐吗？”

那个学生挠了挠头：“我们是旁听的，这些位置老师说了只有选她课的学生能坐。”

听说曾经有旁听生和选课生争抢座位，闹到了老师不得不插手的地步。

艾尔薇惊讶：“这么多人都是旁听生？比选课生还多得多。”

学生讪讪：“老师的考试……太难了，我们不想挂科，但是她的课讲得太好了，我们又很想听。”

“……”曲线救国了属于是。

上课钟声准时响起，凯拉开始授课：“我的魔药实践课要求最严格，结课考核也是所有授课老师自主命题中难度最高的，如果难以适应，请及时申请换班级。

今天制作的魔药为【中级·暗鸦】，这是一种带有麻痹毒性的魔药，微甜，溶于水或雾化都能起作用，过量致死，制作时尽量降低出错率，珍惜材料，更要珍惜每一枚核心，尤其是高级及以上。

所需的鬼刺藤、金钩子、红伞菇和蝮蛇毒液都有剧毒，处理时务必做好防护，蛇毒要现取现用，虽然蝮蛇已被固定住头尾，但取材时仍需万分小心。”

她一手掐住蛇头，一手拿蒙了纱布的碗卡在它嘴里：“我手指按住的位置是它的毒腺，来回按压即可。谁先来试试？”

到底是剧毒的活物，仅微微抽搐，便吓退了不少人。

凯拉：“魔药师什么碰不得？如果这都畏畏缩缩，下学期的《奇虫学》和《魔兽解剖学》你们准备挂几科？”

艾尔薇举手：“老师，我先。”

凯拉举起防咬手套：“需要吗？”

“不需要。”

艾尔薇上前，不一会儿便顺利取了适量的蛇毒，比起凯拉老师的娴熟，作为同龄人的她操作时神情毫无波澜的模样更叫人心惊。

“很好，下一个，”凯拉说，“下课之前每个人必须取一次蛇毒，否则，就留在这里过夜吧。”

这个狠话自然管用，学生们，尤其是第九魔药室的，毫不怀疑她能说到做到。

科里安硬着头皮举手：“老师，我，我来。”

虽然胆战心惊，但既然开了头，学生们便陆陆续续接上，开始取毒，几条蛇被来回折腾，很快恹恹然。

不知谁低声说了句：“好残忍啊。”

凯拉：“如果这就叫残忍，建议了解了解从精灵体内取核心的过程。提纯工艺未起步前，为获得更高品质的核心，往往采用活取的方式，重伤垂死的精灵被剖脑开膛时还有呼吸。”

“精灵跟蝮蛇没什么区别吧，牲畜罢了，”有人嘟囔，“都是被取核心，老师你同情精灵怎么不同情魔兽，一只精灵两枚核心，杀一只精灵就可以少杀一只魔兽，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不就是拯救吗。”

“精灵与魔兽完全不同，”凯拉神情严肃，“他们有智慧有情感有自我意识和独立的语言系统，绝非‘牲畜’二字可以概括，对于这样的生命，每个人都应该心怀尊重。

还有，永远不要低估人性的贪婪，全体人类对于资源与能量的渴求永无止境，无所谓拯救一说，只会造就更多杀戮。”

“那身为特级魔药师的老师你，手上又沾了多少精灵的血呢，”有人不知天高地厚，“你也用过高级甚至特级核心，能保证自己所用的每一枚核心都不来自精灵吗？”

凯拉：“我能。”

科里安：“不好意思，我们老师真的能，第九魔药室的每一枚核心都来自魔兽，无一例外。”

这位学生被噎，不悦地别开眼。

“我倒是知道一点王室和光精灵的秘事，不知道凯拉·格兰老师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呢。”另一个出身显赫的学生问。

平民所不知道的，在贵族之间私下仍会流传。

当下不少人对此表示惊讶，竟不知老师来自王室，因为无论何时看到，她的署名永远只有“凯拉”二字，很多人并不清楚她的姓氏。

凯拉冷冷道：“很恶心，我从不避讳谈及此事。但你既然知道我的出身，也该知道数十年前我已经脱离格兰王室，请称呼我为凯拉，或者凯拉老师。如果再将这个姓氏缀在我的名字后，我将视其为挑衅与侮辱，与你对峙到死。”

她彻底将话题说死，课堂里寂静一片，再没有人敢开口。

“那么回归课堂，专心听讲，”凯拉道，“取好蛇毒，现在正式开始制作魔药，我口述你们照做，不熟悉的同学请勿擅自进行下一个步骤，重在细节。”

她的目光偶然落在艾尔薇身上，却意外发现她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这没什么可哭的。

凯拉这样想着，路过她的座位时，却仍是递给她一方手帕。

“第一步，将金钩子浸泡于10℃左右的酒精中两个小时。先用冰水预降温再加入材料，酒精温度过低或浸泡不彻底容易浪费材料，温度过高则有损效果，酒精易挥发，注意保持密闭，及时补充，同时注意温度，按需加冰，在不同制作环境下要进行合理调整，魔药等级越高，越是如此。

第二步，烘干鬼刺藤，务必小心不要烧焦或点燃，这一步可以和上一步同时进行，每个人必须戴好用护心草浸出液润湿的方巾，如此多鬼刺藤燃烧产生的毒雾足以杀死全班，魔药的危险程度远甚魔法，望周知。

学习初期最忌讳不遵从前人配方，自己想当然，而在后期，最忌讳完全按部就班，放弃创造力，书上内容并不完全权威，请积极思考，大胆想象，且学习且质疑，或许有一天，你们的想法也会被编入课本。”

魔药制作过程的高复杂度导致很多人只会死守既定步骤，而摒弃了自我思考，能修改配方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这个班学生的资质不错，不少学有余力者两步同时进行，实力不足的学生却是无可奈何，只能看着身旁人的动作，自己手忙脚乱地分步照做。

但即便再努力去模仿，也不可能做到完全一样，所幸只是中级魔药，只要这些差异没有大到离谱，最终结果不至于太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