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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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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扎小人趁着邱意婉心神不宁之际,一点点地勾出了她的魂魄。

岁崇捂上了邱意婉的眼睛,阻断了那两个纸扎娃娃的邪术。纸扎娃娃的墨眉倒竖,显然是恼怒万分,继而就将视线对准了岁崇,目光越发诡异血红。

岁崇无记忆,纸人的邪术失效,勾不起他内心的任何负面情绪。

纸扎人无计可施,又重新将脑袋扭了回去。

一直到了河对岸,岁崇才松开邱意婉的眼睛。

邱意婉看向他的目光中依旧堆积着懊恼和自责:“对不起。”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认认真真地重复道,“对不起。”

岁崇还以为她是觉得自己拖了他的后腿才道歉,浑不在意地回了句:“无妨。”又宽慰了她一句,“你有记忆,就有感情,被蛊惑也是人之常情。”

邱意婉不置可否,沉默了许久之后,长叹口气:“不知晓往后还有几重关卡,但确实是关关致命,第一关勾起恐惧,第二关勾起悔恨,皆是人心底最不可自控的感情,每一关都令人备受折磨,除非五感封闭,或者如你一般没有记忆。”

岁崇思索片刻,犹豫着说:“保险起见,不如夫人暂时将五感封闭了如何?”

五感分别对应着身体对外界的五大感知:视、听、嗅、味、触。

虽然封了五感之后可以屏蔽邪术的干扰,但除了肢体还能够灵活运动之外,其余方面皆与活死人无异。所以除非是面对极其信任的人,不然绝不能随意封闭五感,相当于把自己的命交付到了对方的手中。

邱意婉愧疚归愧疚,但反应还是很快的,立即娇弱地垂下了眼眸:“妾身全然信任郎君,自然是愿意将自己的性命交付给郎君的,只是……”

她欲言又止,做为难状。

岁崇关切询问:“只是什么?”

邱意婉轻轻叹了口气:“妾身是寡妇,无需顾虑那么多,但郎君却不同。妾身的五感封闭了之后,行动可能就不太方便了,全都需要依仗着郎君照拂,不知郎君是否会介怀?”

情况特殊,岁崇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如果夫人不介意的话,接下来的路途,可以全由我背着你走。”

邱意婉心头一喜,脸颊却露红:“自然是不介意的。”

岁崇只当自己没看到她娇羞的神色,然后,出手封了她的五感,将她背上后背的那一刻,就开始后悔了……她的身子很软,且温香扑鼻,令他根本无法再继续保持清心寡欲,不由自主地便心猿意马了起来。

她的呼吸就萦绕在他的耳畔,如同兰花一般,馥馥吐幽香。

岁崇的耳朵瞬间就红透了,耳垂更是红得要滴血。

邱意婉却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像是被锁进了一方封闭的黑暗匣子里,但正因为什么都感觉不到,才越发的肆无忌惮,反正她现在做什么都可以归结于“无心”两个字。

她特意将柔软的红唇贴上了他的耳根,口吻却是十足的困惑:“这里是郎君的脑袋么?我没有了触感,感觉不到东西。”

每说一个字,她的双唇会就开合一下,不断地摩挲着他的耳根。

她太知道他的隐秘点在哪里了。

岁崇的喉结猛然一滑,呼吸骤然急促粗沉了起来,口干舌燥,如火焚身。怀疑她是故意的,却又担心是自己自作多情。

本欲开口提醒她逾矩了,却忽然想到她连听觉都没有了,欲言又止地张着薄唇,连带着素来冷白的脸颊都跟着泛起了粉。

邱意婉却越发得寸进尺了起来,将脸颊迈进了他温热的颈间,语气又绵又软:“在刚才的那个幻象中,我看到我和我夫君吵架了,他吃醋我还一直惦记着另外一个男人,但那日真是他来的不巧了。”

岁崇情不自禁地问了句:“如何不巧了?”

她虽听不到他的话,却能猜到他开口了。

“我那日拿着那人送我的簪子,是决定了要扔掉的,他看到了,就以为我还在睹物思人,然后我们就吵了起来。我还赌气说我不爱他,再也不想见到他了,但其实不是的。”邱意婉下意识地抱紧了岁崇,字句温柔又笃定,“我今生今世只想和他在一起,往后余生都只爱他一人。”

岁崇的内心又莫名其妙地腾起了一股悸动情绪。明明不是对他说的话,他偏就是控制不住的满足欣喜,却还是耐不住疑惑地问了句:“那是什么样的簪子?”

竟能让你一直戴到狼宫去,还犹犹豫豫那么长时间才决定扔。

然而这次邱意婉却没再回答他的话,听不见,也猜不到,猜到了也不会说,说了就是给自己找事儿,还得打翻醋坛子。

狼王是个占有欲极强的小心眼儿。

河岸对面是一片荒芜的平原,灰蒙蒙的浓雾始终笼罩大地,空气持续阴冷冰凉。

继续顺着鬼影飘荡的方向前行,约莫着走出了两三里路之后,前方出现了一道断崖。

两岸崖面相距甚远,仿若天堑鸿沟,下方是看不到底的漆黑深渊。

一座灰色的石桥连接着两岸,桥中心伫立着一方朱红色的八角亭。

所有的鬼影全部集中上了桥,顺着拱形的桥面飘向了对岸。

看来此地除了这座桥之外,再无第二条路可以通行了。

岁崇背着邱意婉走上了石桥,然而就在他迈入八角亭的那一刻,周遭的场景骤然变幻,他出现在了洞房内,身穿一身大红色喜服。

墙壁和窗户上皆贴着红双喜;桌上燃着红色喜烛;床上挂着绣鸳鸯的朱砂床幔。

床畔坐着一位身穿嫁衣、头蒙盖头的新娘。

室内凭空刮起了一阵风,轻柔地吹开了新娘的红盖头,下方出现的,竟是邱意婉的脸。

烛火晃动,摇摆不定的烛光照映在她如画般精致的脸颊上,更为她平添了几分娇俏和妩媚。

风止,盖头落下,再度遮挡了她的面容,她温柔的声音却从盖头下方传了出来,言语间满含诱惑:“妾身已经等待了许久,夫君还不来与我洞房么?”

话音还未落呢,她就抬起了手臂,开始自行解起了衣衫,露出了一侧白皙浑圆的肩头和半遮半掩的苏胸,极具挑逗意味。

“夫君,春宵一刻值千金呀。”她娇柔的嗓音再度从盖头下方响起。

“郎君,你现在将我背到哪里去了?”同样的声音又忽然从耳畔传来。

背到洞房里了。

岁崇忽然有些哭笑不得,从新娘子那里收回目光之后,他看向了堵在前方的贴了红双喜的墙壁,然后,再度迈开了脚步,毫不迟疑地朝着墙壁走了过去。

穿墙而过的那一瞬间,幻象被打破,洞房开始变得支离破碎,如同一盏自行开裂的玉屏风似的。

坐于床畔的新娘愤然扯下了头顶的盖头,露出的却不再是倾城之颜,而是一具发黑发臭的骷髅,虽没有眼珠子,却依然能够从那双黑漆漆的眼眶中感受到强烈的怨恨和诅咒。

床也不见了,骷髅坐在桥栏上,仰后跌落了下去,同时发出了凄厉的哀嚎,嗓音尖锐的近乎能刺穿耳膜。

下方的深渊中不知在何时充满了波涛汹涌的浓雾,一只巨大的棺材如同轮船似的漂滑了过来,骷髅不偏不倚地跌进了棺材里。

只听“铿锵”一声响,棺盖闭合,棺材极速下沉,和浓雾一起消失殆尽。

这一关勾起的,是埋藏在心底最深处、最不为人知的欲望。

一旦被欲望操控,就会变成那具骷髅的替死鬼,代替它被封入棺材,坠入深渊。

可岁崇不明白的是,为何他的欲望之境中会出现身穿嫁衣的邱意婉?不仅如此,她竟然还穿着嫁衣挑逗他……

自己就那么的下流龌龊,暗搓搓地惦记一位丈夫尚且还尸骨未寒的可怜少妇么?成何体统?

岁崇忽然就生气了自己的闷气。

“郎君可有心事?”邱意婉忽然发问。

“夫人看得到?”岁崇有些惊讶,还有些心虚,唯恐她目睹了自己的欲望,那可真是无地自容。

邱意婉像是能够听到他的话一般:“我感觉到的。”她又说,“女人的直觉向来精准,我夫君想要做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我的第六感,尤其是心虚的时候……所以,郎君是为何心虚呀?”

岁崇:“……”

岁崇的耳尖一红,猛然抿紧了薄唇,棱角分明的五官越发冷峻,坚决闭口不言,虽然她根本就听不到。

前方又是树林,这回的林子里再也没了陷阱,连雾气都没有了。植被也不再是光秃秃的枯败模样,而是葱郁葳蕤,欣欣向荣,像是一下子从深秋迈入了盛春,生命力极其旺盛。

穿过最后一片树林后,岁崇放下了邱意婉,然后解开了她的五感。

邱意婉的瞳孔瞬间就被一束强盛的银光给照亮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巨大的圆形漩涡,如同海面上的狂猛漩涡似的,不断地席卷、吸收着从四面八方而来的精血和魂魄。

那束银光就来自于漩涡的心中位置,如同一根定海神针似的高大笔直、贯通天地。

“这里应当就是整个斑斓幻境的核心阵眼。”邱意婉盯着漩涡的圆心位置,一边分析一边说道,“想要维持阵眼运转,就须得不停地投入能量,没什么能比得上活人的精血和魂魄能量更大。看来和我们之前的猜想差不多,此地致人精血亏空萎靡不振的原因就是阵眼会吸□□魄,以阵养阵。”

岁崇想了想,道:“之前我们尚未看到阵眼,不确定规模,但现在来看,此地的阵眼规模虽大,但完全没有达到需要一次性吞食如此多精魄的程度。”

邱意婉瞬间了然:“或许,幕后主使不只是为了以阵养阵,还为了收集精血和魂魄,另有用处。”

越说,邱意婉越惊愕:“但这里的阵仗可不是小打小闹,他收集如此巨量的精魄,岂非是想逆天而为?”

岁崇:“那就不是我们该考虑的事情了。”

他虽没有了记忆,但依旧是千年的狼王,无论何时,行事作风始终能够保持沉稳冷静,绝不意气用事。

邱意婉被提醒到了,不由得叹息一声:“也是,咱们是外人,不好干涉他国内务,只需要完成自己的任务就行,至于其他,诸澜自有定论,咱们不必呈英雄,不然很有可能会引火上身。”

邱意婉又往身后的密林看了一眼,发愁道:“我们现在是不是该原路返回了?也不知道这里的时间流速和幻境中的是否相同,如果是的话,咱们还得在这种鬼地方等上一天一夜才能回去。”

岁崇:“回去看看就知道了。”但他又忽然想到了来时的那座能够勾起心底欲望的桥,立即对邱意婉说了句,“不确定返回的路途中是否会有陷阱,安全起见,还是先将夫人的五官再度封闭起来为好。”

干嘛那么急着封人家的五感?

邱意婉不置可否,盯着岁崇微微发红的耳尖看了一会儿:“难道人家吃了一堑之后还不能长一智么?回去的路上多注意一些不就得了,何必一定要人家封五感?”

岁崇再度想到了“洞房”中的旖旎画面,心慌意乱,却神不改色:“万一遇到新的陷阱呢?”

邱意婉不置可否,沉吟片刻,试探着开口:“郎君方才,确实是看到了幻象对么?但却不想让人家知道。”

岁崇:“……”

邱意婉又眨了眨眼睛,天真无邪地开口:“难不成,郎君方才的幻象中,出现了妾身?”

岁崇深深吸了一口气,眉宇冷淡,言简意赅:“夫人多虑了。”说完,转身就走。

邱意婉心中窃喜,抿唇一笑,步步紧逼:“郎君怎么走的那么仓皇?又不准备封人家的五感了?”

岁崇脚步一顿,转身的那一刻便抬起了修长白皙的右手,叠起指来在邱意婉的眉心轻轻一敲,一本正经:“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瞬间陷入黑暗世界的邱意婉:“……”

死男人,人家记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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