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力当年为了摆脱自己的嫌疑，只是抹去了程诺心在前一晚曾经出现过游乐园的踪迹。

至于当天程诺心都去了什么地方，相信他也无法完全知晓。

从这个角度出发，总归千丝万缕，能够牵扯出多年前未曾被发现的线索。

旅游大巴在公交车站前停下来，林鹤借口有事同样先下了车。

这里位于他们新媒体公司的附近，借着手机里的导航，只转了个弯，就来到公司所处的大厦跟前。

“就是这里了。”

从电梯出来，左手边赫然立着白熊网络科技的标牌。

公司占地面积并不大，是同层连接的几个单元组成的。

才刚进到公司，先到的是茶水间，一个中年男人正从冰箱里面拿出来一罐饮料，用胳膊关冰箱门时瞥见几人。

原本还算是轻松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低沉起来，他讲话的态度并不好：“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好要拍摄完一整天的素材才算完吗？”

游乐园的选题他本身就不太看好，要不是这几个新人再三保证肯定能够将账号救回来，他是不可能放人出去的。

现在见到这几人这么快就回来了，更是觉得没有拍到什么特别有价值的素材，还浪费一笔游乐园门票。

“素材拍够了，当然就回来了啊。”

高稳稳往前站了站，见到他那副嘴脸就忍不住想要挫挫他的锐气。

“这么快就回来，能拍到什么。”老板显然不相信他说的这番话。

石燕抬眼看过去：“徐总，你没看热搜吗？”

这位徐老板其实一上午在办公室都没什么要紧事，跟自己的酒肉朋友聊了会儿天，吃过外卖之后就犯了困去午睡。

直到刚刚才醒来，觉得有点渴，正准备出来拿杯冰饮消消暑。

当然还没来得及注意到网络上发生的这些事，不过身为老板，当然不可能承认自己摸鱼。

他摸了摸鼻尖：“我每天手头的事这么忙，哪里有时间去一直看着手机，什么事，你直接同我讲就好了。”

石燕拿出用手机拍摄下来的场景，当时人群里有非常多人在拍照，视频早已经传到了网络上面。

才看了几眼，徐总就把手机抢过来，眼睛里都跟着放光，但随即啧了一声：“这么多人拍，视频网上应该已经满天飞了吧。”

游客们拍到的场景都差不多，现在拿出来发布了估计也是石沉大海。

“的确是这样，不过徐总，您看在旋转木马里面的那个人是谁？”

徐总放大屏幕辨认了一阵，才发现居然就是站在自己身边的员工：“小高。怎么是你在那儿，今天算出差你还带着家里的小孩去了？”

“当然没有了，”高稳稳挺了挺肩膀，“不用这样的理由，怎么好得到第一手消息呢？”

徐总挑了挑眉，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这么说，你是拍到了一手资料了？”

有木马挡住视线，加上后来园区里的保安也都跟上遮挡在前方，游客们其实即使在记录，也并没能拍出什么有用的画面来。

反倒是处在事故中心的高稳稳，借由隐藏摄像机获取到了一手资料。

“当然了，就在这里。”高稳稳把之前夹在衣领上的摄像头取下来。

他们偶尔跑新闻会用这种便于携带的摄像机，比手持设备要方便，能够随时记录，还是第一视角的。

刚才会拍摄到其实也是偶然，本来高稳稳是想着用来记录游乐设施的体验的，后来发生这么多事忘记摘下来。

里面还有蔡力保镖试图过来伤害他们的画面，只是事情还没调查到这一步，而且很难解释清楚他们几个人居然在一众大汉的围堵下全身而退，甚至身上一点伤都没受。

这些片段在来的路上已经删除掉，递给徐总的不过只是后面那个刑侦队长在查验尼龙袋子的画面而已。

“角度不算太好，不过有搞头。”徐总的眼神越发和善起来，完全不顾这其中其实是具尸体，在他而言，这更是如同财富。

这段视频一旦po到网上，那这可是比在游乐园的那些媒体得到的消息还要超前。

警察在确定案情之前，不会给媒体什么正面的回复，在警情通报前的这段时间，就是发布文章的黄金时期。

市民儿时的童话天堂曾经遭遇过命案，这期选题肯定能够得到很高的阅读量。

运气好的话，账号直接凭借着这篇文章得到的收益能够达到十倍百倍都不止。

想到这儿，徐总激动得脸都跟着涨红。

“行了，这篇文章我亲自来写，你们辛苦了，累了的话可以直接回家休息，放你们两天带薪假。”

年轻人做事不敢太激进，到时候要是词藻堆砌得不温不火，没能得到想要的效果就得不偿失了。

还是得靠自己啊，徐总已经开始设想自己通过这篇文章在业内再次打开知名度的场面了，讲话的时候眼神都是放空的。

而后立马转身就走，没有半点留恋。

狭小的通道里面挤着几个人，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有林鹤这个陌生人的存在。

“不是？怎么明目张胆地就把东西抢走了，要是我真是他手底下的员工，估计得要气死了吧。”

高稳稳无语地瞥了眼徐总的背影。

丁灿往前走几步到办公区，看着角落里留出来的几个空位。

“没事，反正我们过来的目的也不是这个，正好有时间来查我们想要的。”

办公室里有几台空闲的电脑，林鹤也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要说经历过的记忆，他跟丁灿才是最多的，能够回忆起当年事发那两天两人的行踪轨迹。

丁灿停在自己的工位前，打开搜索引擎，手指在距离键盘几公分的位置停住。

十几年过去，城市变迁不断，而今一家店想要维持够两三年都难，何况是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成行。

她闭上眼开始回想，进入场景后就是在花店当中，里面没有特别明显的标识。

店员在给自己介绍的过程当中……穿着的围裙上似乎是有印刷着几个字。

明赏花艺！想起来了，丁灿输入了那家花店的名字进行搜索，跳出来的信息琳琅满目，但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

重名的都有不少。

当年的网络技术并不发达，如果花店没能经营到现在的话，想要找到些蛛丝马迹都变得十分困难，

花店不行，她又试着去搜寻马路对面那家咖啡店。

倒是在一条帖子当中找到有人提及，说是刚从国外回来，想起来自己曾经喝过的一款咖啡，咖啡师的手艺非常好。

不仅提及了店名，还将当时的地段都跟着标注出来。

丁灿在地图软件上定位了这条马路，不过没有在相似的位置再找到咖啡店，甚至连饮品相关的店铺都没见到。

“灿姐，我跟你过去找找呗？”

高稳稳当然也记得这条街，说不定两人去的话能想到之前未曾注意到的一些小细节。

夏嘉琏目光仍旧紧盯着电脑屏幕：“你们两个去吧，我们再仔细查查网上的帖子，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线索。”

晚上一分，蔡力的可操作空间就变得更大，想要揭露出来会很困难。

丁灿点头：“行，有什么进展再联系。”

起身时，见到林鹤跟着站起来，她顿了顿：“你也要一起吗？”

“不是，我要去警局一趟。”林鹤讲话时整理着袖扣。

“去警局做什么？”高稳稳瞥过头，面露疑惑。

林鹤摊了摊手：“做证人啊，万一我刚好这么凑巧，能够为当年的案件提供线索呢，警方现在缺的正是这样的人吧。”

尘封多年的案件被重新提起，想要找到那时的相关证人会非常困难。

光是关系网就足够捋一阵的了。

虽然他们知道从旋转木马当中被运走的尸体就是程诺心，但还是需要进行DNA的比对，之后才能够正式立案。

林鹤正是想到这儿，决定要先送上门，让警察先一步启动调查。

“可你……”石燕不知道该怎么讲。

“别忘了，我可算是经历过蔡力发生的事，甚至对他的心理都非常清楚。”

林鹤讲这句话的时候，丁灿抬眼望过去，眼前这道身形，莫名跟不久前在幻境中见过的年轻蔡力身影相重合。

她在原地顿了顿，藏在袖间的手指蜷起来，没说什么，只是扯了扯高稳稳的衣角：“我们走吧，得找上好一阵呢。”

出了公司大门，高稳稳才有些狐疑地开口：“灿姐，我怎么觉得你看那个林鹤怪怪的。”

从游乐园回来的路上就注意到这两人之前的氛围有些奇怪，一直都没怎么听见过他们交谈。

好像待在一个空间当中就很难自然相处似的。

丁灿耸了耸肩，这对她来讲不算是什么秘密：“一个杀过你的人就站在身边，有点行为怪异也正常的吧。”

再说了，只是心里下意识地反应，用不了多久，就能够一切恢复如常了。

“那你岂不是看我也很不顺眼？”高稳稳其实没在幻境里待过多长时间，所以只当是看了一部身临其境的短片，不过倒是也理解她的状态。

“你知道就最好了，”丁灿还有心情跟他开玩笑，挑了挑眉：“还不快去拦出租车。”

“得嘞。”高稳稳一个大跨步站在马路边，招手招出了能拦下几百两出租车的气势。

*

“你有什么印象吗？”

不到半小时，车子停在一处路口，高稳稳看着这条小路，跟记忆中的样子已经相差甚远。

何况他当时是一直在背地里追踪着程诺心的踪迹，注意力都在她身上，那还有心思去观察这条街上其他的建筑。

如果没有经过变迁或许还能记得清，可现在看来……

丁灿又看了眼那条问答帖的内容：“先沿着街道打听一下吧，或许能找到些有用的线索。”

她至少记得花店和咖啡厅是在靠近中心的位置，如果有些还维持下来的老商家，有认识了十几年的朋友也说不定。

接连几家店打听过去，店里面的受雇店员都是年轻人，而且大多数是才入驻的新店。

直到下一家店的门前，高稳稳眼睛亮了亮：“你看这个。”

有放大的招牌贴着采访的画面，市里电视台都来采访过的三十年老字号。

门面前放着一个老奶奶戴着白色厨师帽的照片易拉宝，老奶奶脸上正洋溢着和蔼的微笑，从汤锅里盛骨汤上来。

“虽然过去很多年了，但没准能有印象呢。”他推开门，门把手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现在不是饭点，店里面的人并不算太多，店员也只剩下两个人在顾。

见到有新客人，也是很热情地迎上来：“您好，两位是吗，我们可以柜台点单，也可以在桌位上扫码点餐。”

丁灿停下来：“那我们在柜台点吧，有没有什么推荐的？”

店员面带微笑：“肯定是首选我们家的汤品，养生和口味兼具，您看到门口的招牌了，我们家创始人的收益非常好，而且现在虽然高龄，也还会每周定期过来店里掌勺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