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灿眼角一跳,有那么点子惊讶,没想到这次纪渠能这么好说话。
有了他这个非人类的外援在,即便方棠一行再怎么想要发难,都翻不起什么浪花来,不管接下来做什么都会是如履平地。
“太好了,以后有用得上我的事情我肯定帮忙。”
纪渠顿了顿:“就靠你现在这副模样吗?”
明明上次见到的时候还好好的,他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在眼睛瞎了的情况下还能这么信心满满的。
丁灿用手挡了挡嘴巴,扭过头来跟他讲话:“等下次有机会再见你就能懂了,就跟我和你讲过的规则一样,每次回去之后,所有的伤痛都会一并消失,重新回到身体完好的状态。”
她跟鬼使讲过有关于副本的问题,这种小细节上次倒是没来得及说。
不过他身边神神鬼鬼的事情这么多,听到这些大概也不会觉得太过惊奇。
纪渠侧了侧身,兜帽下的肤色冷到发白,长年游荡在阴阳两界之间,他其实对任何地方都没有很强的归属感。
可归属感不强是一回事,有更多未知的空间存在,就意味着更多风险,很多时候他都会提前进行规避:“我们上次是什么时候见过面的?”
丁灿有点不确定:“大概有一个星期?”
她也不知道该用副本里的时间,还是在训练营当中的时间流速来进行计算了。
“是吗,在我的世界里,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为了学员的日常训练,系统即便制造出了多个不同难易程度的副本,也不可能只使用一次。
而每次经历的事件当中,那些普通的npc又没有曾经经历过的记忆,说明在完成运转过一次之后,就会被拨回原点重新开始。
但纪渠是个意外,至少在鬼怪剧组的世界里,并没有将存档清空这一说,他的时间线一直是在不断往前,只是在一波波遇见新的学员而已。
哪怕是曾经遇过的冰徙族祭祀蒙琦,也只是曾经感应过有天外来物的存在却无法证明,说不定在他们去之前,就迁徙副本就已经重置过很多次,但她同样没能留下那些记忆。
作为难得的变数,丁灿在想,或许纪渠真的能够在自己之后的计划当中起到作用。
“虽然这么说也只是我的猜测,但你真的是我在这里遇过所有人当中,唯一那个不受蒙蔽的。”
纪渠缓声道:“如果有能见到始作俑者的机会,一定要叫上我。”
创造出训练营的人吗,甚至她都无法笃定创造者是否拥有的是人类身份。
躺在地上的方棠已经被他们晾着好一会儿了,偏偏面前这两人悄悄话一直讲个没完,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
那些重金聘来的手下也都早就躲得远远的,没有一个人敢在此刻向前。
明明几分钟前,局势还是全部掌握在自己手上的。
他看过病床上其他的病人,跟那些被逼迫上岛的研究员们,此刻虽然也畏惧那个黑袍人,眼神当中却又带着明显的解脱和期待。
真以为这样就能够摆脱自己的控制吗。
实验只差最后的临门一脚,就算是豁出自己的姓名,也不可能让这些人如愿以偿。
方棠面露狰狞,神色突然变得歇斯底里起来:“你不是想要救人吗,那我就让你一个都带不出去,把这里变成一座鬼岛!”
丁灿又看不见,只听到这人在无能叫嚣,她捏捏纪渠的手:“他在干嘛呢?”
“好似在按他手臂里的什么东西。”纪渠觉得这人动作的确奇怪,就把见到的景象描述出来。
“糟了!”她这才觉察出方棠的意图来,这是想要控制岛上所有的人都跟他一起同归于尽。
丁灿急得拍拍纪渠的手,一时之间又不知道应该要怎么跟他解释:“其他人还好吗?”
“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嗯?丁灿这才发现,好像周遭的声响一切正常,甚至都没出现什么类似痛苦求救的声音,就算手环的攻击机制再怎么先进,也不可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解决掉所有人。
“什么都没发生吗?”她疑惑道。
身后传来讲话的声音:“我已经把整座岛屿上所有的信号连接都切断了,现在你身体里的那些指令模块都起不到任何作用。”
不知什么时候,余浮也出现,并且在慢慢靠近当中。
在场这所有人当中,他大概是唯一一个这种情况下敢往纪渠身边走的。
余浮见到丁灿回过身来看她,眼周泛着红,目光也是向下的,定在半空当中没有聚焦的模样,步子又走快了些:“你眼睛怎么受伤的?”
当时在房间里,从壁灯当中喷洒出来的药剂让他中招被迷晕了过去,醒来时就已经被关在某个地方,所以被绑到地下是还算温和。
后来又感受到山体传来的震动,知道丁灿就在附近,就恰好抓准时机将手环的信号切断。
直到现在见面前,他还一直以为两人的境遇其实差不多,没想到对方居然是这副样子。
已经这样了,丁灿倒是不太在意:“估计离开之前都只能维持着这个状态了,不过没关系,等回去就好了。”
“我扶你吧。”余浮已经走到近前,便讲着话,已经把她一只手拿过来圈着自己胳膊,然后才把目光落在另一边的黑袍男身上。
光是看着这幅装扮,就已经能认出来这人的身份,他早在丁灿口中听说过这个鬼使的名字,因此即便看不清面容也能立马就确认。
此人身上带着几分狠厉的肃杀之气,天生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在,仿佛只要出现了,就会成为权威。
纪渠的衣袍非常宽大,那是他从几百年前就开始穿着的衣服制式,并没有因为时代变迁就改变什么,自然倾斜吹落的衣角刚才足够遮盖住女生大半的身形。
只是见到这个第一次才见面的男生,温声细语地讲话,动作看上去不急不缓但又非常坚定。
然后女生就小步子挪到距离他更近的地方。
“嗯,这下他是真的没什么机会蹦跶了。”丁灿见不到方棠现在气急败坏的模样,还有点遗憾错过了这么大快人心的时刻。
知道这伤始作俑者是方棠,余浮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好颜色,只是冷冷瞥过去一眼:“别白费力气了,这里的人都不会再受你控制。”
“你们还不上,别忘了你们手上可是都有过人命的!”方棠呵斥几句,他那些高价从外面聘请过来的保卫人员才试探着往前动了动。
不过还没走上几步,就见黑袍男只抬了抬手臂,天花板上居然就有簌簌的雪花飘落下来,本就温度低的室内变得更加寒冷。
别说在室内见到雪觉得奇怪了,海岛气候温暖适宜,哪怕是在地面上,一年四季都不会有下雪的可能,于是这些人吓得躲了更远。
“都是废物!”方棠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扶着身边的药品柜想要站起来,柜子底下有滑轮,所以他艰难尝试几次之后,还是又重重摔在了地上,只得恨恨地用拳头捶向地板。
他知道事已至此,绝对不可能再有转圜的可能了。
*
这么一通折腾过来,时间也不过还在凌晨时分,古堡房间里的人们仍旧在每日照常的睡眠休息当中。
那些被硬拉上岛的研究人员终于能够重获自由,合力先用正常的医疗手段治疗正在被进行实验的这些病人,他们受药物的影响太久,想要恢复会需要很长时间。
有人已经通过通讯设备跟外界取得了联系,再过几个小时,附近的海警就会比其他警务人员更快到达修身岛。
所有涉事人员被关到一起,丁灿上楼的时候,见到古堡外面已经零星有些人在,开始准备要进行新一天的晨练,今天没有管理人员在,就连照明灯都没打开,虽然有人心里有疑虑,还是借着晨光各自找了位置站好。
纪渠这种奇装异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频频引人侧目,仿佛周围都跟着暗了几个色调。
丁灿听着人群当中传来窃窃私语,估计是在想今天医生不在,怎么有两个病人站在那位置上。
只有得知内情的张清和谈婉儿神色还算平静,张清甚至已经开始挤眉弄眼,不知道他们探查到了什么地步,就只能用这种方式进行交流。
余浮前一天放在石缝当中的投影设备起了作用,画面非常清晰地出现在古堡的外墙当中,没有用任何剪辑的手法,只是将发生在地底实验室最真实的情况展露在众人面前。
在场的人反应不一,有人愤怒,有人漠然,有人甚至是觉得心里的石头落了地,长久的猜忌和怀疑在这一刻终于尘埃落定。
播放视频时,丁灿坐在地上,余浮正在给她处理刚才山洞坍塌时造成的伤口,知道自己看不见,每次上药前还都会出声提醒。
“张清他们两个在跟你打招呼呢。”
“是吗,”丁灿笑笑,“他们怎么不过来啊?”
“何止他们,现在应该没人敢靠近我们。”
?丁灿反应了一下,明白过来原因是出现在纪渠身上,大概又是因为此人生人勿近的气场,才让大家都避而不及。
好不容易重获自由,还是不要再给这些人施加压力了,何况纪渠的性子也不喜欢跟这么多人待在一处。
“鬼使大人,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大忙了,现在去我们发现空间裂缝的地方看看吧,”她只是把手伸出去,余浮的手就很快搭过来,这么互相撑着站起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