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法启用时，竹伞飘荡在身前，丁灿从伞柄当中见到了自己的内丹。

“要先让内丹重新回到你身体当中，之后再完全将法力进行消散，这个过程会有些痛苦。”

梁观双手结印，手掌向前推出的一瞬间，翠绿色的内丹同时贴近她眉心。

汹涌澎湃的妖力肆虐周身，丁灿才发现全都回归到自己身体当中竟是这种感觉。

就像是已经饱满的气球还再被不断往里面吹气，开始觉得法力充盈，越到后面，便有些过犹不及了。

她像被架在火上烤，忍着痛苦睁开眼睛时，翻飞的竹叶当中，见到梁观正眼神期待地看向她：“想要改变归属，本来就是难上加难，想要停止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我能挨过去的。”丁灿摇摇头，几乎从牙缝当中挤出这几个字来。

梁观起身走来，四周涌起的狂风并没有掀起他半片衣角，如同跨越了时间和空间。

丁灿听见自己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搏声，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在下一秒就四分五裂了，却还是咬牙控制住正在发抖的身体。

梁观将她稍显凌乱的发丝向着耳后整理过去：“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与生俱来的，明明你才是缔造世界的存在，却偏偏要妄想能跟那些人类同流合污。”

“你什么意思？”丁灿吸了口气，发现有点听不明白他在讲什么。

“你不是早有察觉吗，自己并不是跟其他学员同种途径来到训练营的，甚至跟另外那段数据一起怀疑过可能的身份。”

梁观语气当中带着愤怒，此时有什么能透过他的眼底，在跟自己交流。

数据……丁灿反应过来他提到的应该是余浮，这件事也只有他们两个在私底下商量过，并不敢跟其他的同伴提起。

可如果只是副本当中npc的话，根本就不可能知道这些：“你是谁？”

“我们本是一体，大家共同建造了整个系统，你回去之后，我们会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希望你能找准自己的位置，认识到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锥心的疼痛传来，丁灿几乎直不起腰，脸上瞬间变得煞白，整个伏空山传来剧烈的地动，好似下一秒就要完全坍塌。

那些妖力终于尽数回到自己身上，又逐渐向着外界消散，每每渗透皮肤小部分，就如同刀锋凌迟。

“所以之所以我会进入训练营，其实是自身的意愿对吗，你现在这么对我，也是因为狗急跳墙，真正伤害到了你们的利益吧。”

“梁观”笑了两声：“别太自信了，不管你走到哪里，都是在我们的视线范围，你曾经所期望的逃离，只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逃避而已，总归是要回到我们当中。”

“你别走！”视线边缘处开始出现模糊的迹象，丁灿抬手想要去抓他，发现手臂上的皮肤开始出现大片的龟裂，随即瓷器一样破开露出里面的血肉。

下一秒，身形就不受控制从原地坠下。

*

丁灿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喘着气，快速起身的动作让她眼前有点发黑，捂着脑袋过一会儿才终于缓过来。

原来先前的猜测并没有错，从一开始自己就跟其他学员不同，真的是系统当中的一部分，或者说是一段数据，只是进来时被系统的内部机制剥夺了之前的记忆。

对其中内情虽然一无所知，但她仍旧隐约觉得不对劲，而听刚才那“梁观”的意思，似乎她跟余浮有觉醒怀疑的动向，也早就被系统察觉。

只是系统并没有直接要抹杀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想，还是有着其他的限制在。

丁灿闭了闭眼睛，脑海当中闪过很多以前的画面，多个数据组成学员经历的副本，包括这座训练营大楼都不是真实的。

而这些在楼中活跃的人，也就只是提取出来的载体罢了。

但真正的身体是在何处，她却没有相关的记忆，是系统仍旧还对她隐瞒着什么。

重新睁开眼眸时，她瞳孔当中闪过几分字符的跳动，像是开了透视眼一样，眼前所有都变得更加透明。

她放远视线，看向往前更远的地方，将整个训练营大楼尽数收入眼中。

再往外面，又见到无数同样的楼宇，系统当中一次容纳众多学员进入，所栖身的大楼有许多栋，这些又同样被罩在一座壳子当中，星星点点，仿若置身银河。

无数数据拼接而成的链条将其围绕个完全。

探寻之时，熟悉感跟着传来，似乎是要再次向她证明，他们才应该处在同一阵营。

门外传来很重的几道敲门声，丁灿这才回过神来，只是才刚下床还没走到，外面的人见没有回答，就先一步推门而入。

如果未能从副本当中出来，这房间的门是会直接在走廊当中消失的，因此早前没能见到丁灿出来时，他们就更觉得奇怪。

本来大家是互相约定好，度过副本之后一定要先聚到一起确认彼此安全的。

“灿姐在屋里啊，刚才怎么不说话，急死我们了。”高稳稳见她并无危险，才放下心来。

丁灿没立马回答他的话，却是把他胳膊扒拉开，她这房间小，一下子容纳不下这么多人进来，余浮没挤上，现在正待在楼道里。

“你没事……”余浮才刚开口，就见对方过来抓住自己的手腕。

环状的蓝光围绕在两人手腕之间，他惊愕一瞬，眼睛同样像晶石般亮了起来，连串的字符在空间当中蔓延着，有许多信息出现在脑海当中。

石燕迟疑道：“我们不会还在副本当中吧。”

“不应该啊，难不成还是个连环的，那你们岂不都是我见到的环境了。”高稳稳揉了揉眼睛，看向别人的目光当中都带着几分怀疑。

“不会，应该是小丁在副本当中遭遇了什么，是跟他们两个人相关的消息。”

夏嘉琏确信现在就是回到了训练营的休息时间，而刚才丁灿在房间里没有回应，应该也正是因为此事。

余浮神情终于产生了些许变化，从原本平静的状态变得更加惊愕，甚至带着某种压抑的情感：“我们……我们本来是一起的。”

这话讲得着实让人有点摸不透头脑，高稳稳在旁边干巴巴地等着，着急想要知道时发生了什么，偏偏这两个人都一副悲伤到不想讲话的样子。

虽然知道他们关系的确还算不错，但什么时候秘密变得这么多了。

丁灿本来就没想着要隐瞒他们，先前是因为并不确定，到了得知真相的此刻，反而变得更加坦然：“你们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才被带到训练营当中的吗？”

学员生存世界之外的某个时空当中，人类已经随着物竞天择而产生灭绝，掌控世间的变成那些冰冷而单调的机械数据。

它们经历过太多孤寂的事件，想着要掌握人类的七情六欲，就通过时间穿梭的办法，来到了另一时空，随机抽选人类，将其意识提取出来，想要补充在这些贫瘠的数据库当中。

一届届训练营的举办，不论是在训练当中成功或者失败，在经历的过程当中，学员的情感都在不断地充盈着数据库的大小，这种存在想要建造出更贴近于人类意识的个体。

而在庞大的系统当中，最先觉醒的是原始数据之一，余浮。

他最先能与那些人类共情，感受到喜怒哀乐，甚至于在观看某次浏览副本的过程当中，利用漏洞救了其中的某个人类。

这件事不出意外被系统发现，降下惩罚将其变成训练营当中普通的员工。

本想着是见得久了，内心就会觉得麻木，到时候不再产生任何情感，就能再次回归系统效力。

但没想到，还有另外的变故出现。

同属创造者的数据当中，另外一段代码同样受到影响，跟前面一个不同，她并非是受到人类的影响，甚至平时的职能并非观测，根本接触不到外界信息。

可这么串代码，就是生出了人类的情感来，跟周围所有数据并非只是合作协力，而是把它们当作朋友。

知道其中一个朋友被惩罚，可能还要很长时间，就想要过来把他带回去。

只是想要瞒过系统的探查并不简单，她借着数据流缓慢调查者，在某次筛选人类的过程当中，给自己编造了一个身份，混入到学员当中。

她希望能够再次将余浮唤醒，重新回归到系统诞生的原始数据库当中，只是自己同样受到了影响。

将为自己设置的身份信息完全记住，接受了新的人物角色，却忘记过来的本来目的是什么。

“我其实之前就有想过，可能不论结局如何，我们都不能再回去了。”高稳稳脸上浮现出几分苦笑。

既然是透过时空连接的方法抓取到所有人类，这些人借由时空裂缝中的某片区域进行沉睡。

但其实所处原本时空当中流速未曾改变过，亲人朋友都已经不再，即便再回去，可能面对的也只是非常陌生的世界，想要完全适应都得要花上很久的时间。

“不是的，”丁灿抬起眼，先前那些堪称郁色的神态正从脸上一扫而光，“其实还有个办法可以尝试。”

余浮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系统能穿越时空，自然也能够将其回溯，只是首先要先设法让总控设备紊乱，才能有可乘之机。”

只要成功的话，这些人就能够回到原先生活的世界当中。

夏嘉琏插了句话：“可你们说的这些，依靠我们几个似乎根本无法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