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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番外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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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早在方协文失业的几天前,玫瑰就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反常。

其中最可疑之处倒不是他的情绪,而是他突然变得健康起来的作息。好像公司一下就不再需要他朝九晚十了,连着好几天她下班,桌子上都摆好了晚餐,而且都是她爱吃的东西。

可是叫他一块吃,他却总是借口说他吃过了,要么就说不太饿还有工作要忙,然后就把自己关进房间,一整晚都悄无声息。

她隐隐约约猜到了应该是荣椮的项目出了问题,只是没想到事情会那么严重。

经过多次测试的系统在上线前更新版本出错,差点把客户的数据库覆盖这种事,发生在杉珩这种级别的大公司,那就是绝对的行业丑闻,事发第二天就要被同行拿到晨会上举一反三深刻剖析的反面案例,试问谁能承担得起这个责任。

玫瑰还记得毕业典礼那天他和她躲在无人的角落憧憬着两个人的未来时的情景,那时的他是多么意气风发:“玫瑰,等拿到这笔钱我们就去看房子,不用太久,我就可以娶你了。”

她没好气瞪他一眼:“哦,你买个房子就想套牢我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房子是最基本的。至于其他的,婚纱,戒指,蜜月什么的,我也不太懂,只要你开心都好。真的,只要你肯嫁给我,我这辈子什么都听你的。”他极力解释。

玫瑰歪头欣赏了半天他的不安,才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脸:“我们北京女孩没有彩礼这一说,也不要什么房子和车,小方同学你要是真想娶,准备个九块钱的结婚证工本费就够了。”

他却立刻表示反对:“那不行,我要是敢那么怠慢你,老天会惩罚我的,你可是女神好不好。”

玫瑰顿时被他突如其来的认真逗笑了:“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嫁给你呢,你倒想了那么远。”

说完转身就走。

却他一把扯住,笑问她:“不嫁给我,你还想嫁给谁?这辈子你就别做他想了,黄小姐你,我娶定了。”

那天他淋着大雨回家,一副世界末日就要来临的样子和她说分手,玫瑰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思维逻辑。

从小到大都不允许自己轻易出错的人,突然面对这样大的变故,想必一定很绝望吧?就像不会游泳的人被扔进波涛汹涌的大海,恐惧本身怕是就足以杀死他的求生欲。然后又因为太爱,不得不替她做出在他看来对她更有利的选择。

只是,不都说溺水的人会不顾一切拉着身边的人共同去死吗?他的本能怎么反而是想推她离开?

这个善良的傻瓜。

而且她比较意外的是,原来他们不仅喝汽水的口味相似,连纾解情绪的方式竟然都如出一辙,都喜欢把自己浇个透心凉。

向来恪守原则和规矩的人失控的样子,就……很有点耐人寻味。

以至于他巴拉巴拉说了半天什么一定要分手,他现在既没钱又没了前途绝不能再耽误她什么的,她一句都没听进去,只觉得眼前的他怎么那么破碎那么美,让她恨不能把自己的心揉碎了化成胶水将他一片一片拼起来。

“我不分手。”玫瑰拿过毛巾帮他把还在滴水的头发擦干,又伸出手勾了勾他的脖子:“稍微低点头,胳膊好酸。”

方协文的眼神看着十分震惊,像是不明白她为何还如此淡定似的,又解释了一遍:“你是不是还没明白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以后继续和我在一块会面对什么?”

玫瑰说:“我理解能力没问题,不就是没了一份工作吗,又不是天塌了,大不了我养你呗。”

方协文按住她还在为他擦头发的手,表情有点生气:“不是,黄亦玫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啊?”

“我很清醒啊。”玫瑰抽开手,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他的睡衣递给他,“你换身衣服咱们再聊。”

她轻描淡写的样子反而让他更生气了,声音有点激动:“你清醒却要去养一个与你无关的大男人?谁要你为别人的人生负责了?”

“那你呢?”玫瑰反问,“你和小周关系很好吗?又为什么替他抗下一切?”

“这是两码事,我是小组负责人,他没有做错任何事,理所应当责任就该我来扛。”

玫瑰微微扬了扬下巴,直直看着他的眼睛:“但是你也没有做错任何事啊,就算你把一切都推给他,谁又能说什么呢?更何况,整个杉珩谁不知道你是邵总的嫡系员工,想必公司也希望你这么做吧?但你为什么不呢?”

空气中传来类似风的声音,玫瑰意识到那是他沉重的呼吸。

“不能就是不能,我做不到为了利益违背自己的内心。”

玫瑰被他这句话所感动,眼睛有点红,嘴角却是向上翘着的:“所以方协文,本质上我们是一种人啊,你不会觉得这世上只有你有心吧?”

方协文瞠目看了玫瑰半晌,仿佛脆弱的心脏已摇摇欲坠,最后他的声音终于低了下来:“你不用可怜我。”

玫瑰抓起他的手贴在胸前:“傻子,我是在爱你!要是不爱你,我管你挂在树上是在荡秋千还是在上吊!满大街可怜的人那么多,难道我要每一个都爱一遍?人说谎的时候心跳节奏会变快的,你觉得我是为了安慰你在说假话吗?”

方协文立刻像被沸水烫了一般收回手,眼睛不再看她,却也没再反驳她。

“好啦,先把湿衣服换下来,别回头再感冒了。反正暂时还饿不着咱们,出路的事情可以慢慢想。”

“嗯。”方协文的声音闷闷的,并迅速转过身去。

玫瑰被什么东西湿了手背,却一时没有看清那是他头发上积存的雨水,还是他的眼泪。

他换衣服,玫瑰就转过身来将小餐桌上两个人的碗筷摆好,一边摆还一边开玩笑哄他开心,“方协文,之前你说你花两万块钱只为了每天能隔着窗户看我一眼我还不信,今天算是彻底信了。你知道你现在在我心里什么形象吗?”

“什么形象?”

他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带着淡淡的哭腔,但情绪平缓多了。

“圣父形象,浑身都散发着神性的光辉,悲情又伟大那种,你懂吧?”

“你少来。”

玫瑰听见他一声哽咽的轻笑。

一顿饭很快吃完,简单收拾了一下,玫瑰就把他一个人留在了楼下,她知道他需要一点时间和空间来自我修整。

回到房间,玫瑰洗了澡,就打开电脑开始查看各大网站上的招聘广告,只是看了小半夜,也没找到一个适合他的职位。

不过话说回来,杉珩就已经是行业之光了,别说上海,就放眼全国,又有几家能和它相比?再加上荣槮这档子事,他再想往高处走,恐怕也是不可能了。

只能像林昊那样找个小厂先干着,待遇要直线下降不说,前途更是未知,将来就算做出一款符合市场需要的产品,也很可能直接被大厂照抄拿走挤占掉全部市场份额。

这样的事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他真的就只能去过这样的人生了吗?一个曾经拿过国家级奖学金的顶尖高材生?玫瑰在黑暗中问自己。越想,就越觉得难过,难过到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似的。

最重要的是,他没做错任何事,这个结果本来就不该他承担的。

连她都尚且如此难过,更何况他本人呢?

第二天是周末,玫瑰可以不用上班,方协文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一直到晚上也没有出来。

玫瑰有点担心他,却也只能默默守护着,没有想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来安慰他。而且,都这种时候了,安慰不安慰的又有什么用吗?

他需要的是一条前程光明的出路,而不是两个人抱头痛哭,你爱我我爱你的说些解决不了实质问题的废话。

她倒是不介意真的养他一辈子,只是他肯吗?

谢令妤曾说过,他们两个想要天长地久地在一起,他就必须得有钱。因为他在别的方面已经没有安全感了,再失去金钱的加成,过不了多久,他就会精神崩溃的。

他如果崩溃了,她也会跟着失控,那他们的关系就会变成沉重的枷锁,结局只能是把两个人都拖向深渊。

玫瑰越想越沮丧,又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解决问题,索性晚饭也没吃,早早就睡了。

半夜时分窗外又下起了雨,雨点打在树叶上的声音很吵,玫瑰起来关窗户,却不知怎么一眼就瞧见了院子中间那棵曾经被大雨连根拔起的树,之前被绿化部门保留的小半个树根如今已重新换发生机,在黑暗中坚韧地随风摇曳着。

今年上海的入梅很迟,所以雨季大概还要持续上一段日子,玫瑰却在不知不觉中勾起了唇,突然就生出了一些微小的希望来。

第二天一大早,房东太太就上来敲门,说是楼下来了位漂亮小姐找她。

“漂亮小姐?”

玫瑰脑子里一一闪过谢令妤,苏苏和Tina的脸,最终却又被她全部否认。先不说这些人现在都跟她隔着山海呢,就算她们真来上海,又哪会不直接联系她反而要拜托别人上来敲门呢。

“是的呀,看着好漂亮的,尤其那双大眼睛,像会说话似的。”

玫瑰蹙了蹙眉,问:“那她有没有说她姓什么?”

“哦哦哦,说了的说了的,她说她姓Xiāo,至于是哪个Xiāo嘛,我就不晓得了。”

玫瑰的表情和身体瞬时变得僵硬,因为截止到目前,她也只认识一位姓萧的漂亮小姐,不用说,她已经猜到了她是谁。

“哦好的阿姨,我知道了谢谢,麻烦跟她讲一声,我马上就下去。”

“好的。”房东太太下楼去了。

玫瑰告诉自己要镇静下来,“情敌”找上门来这种事她又不是没有经历过,比如当初的关芝芝。可不知怎么她就是控制不住心底的慌乱,关芝芝那场闹剧还只能算是一次乌龙事件,这一次可是来真的,而且对方还是一位高智商的优秀女性,她实在没有头绪要怎么应对。

而且她来的时机也很微妙,昨天方协文刚刚离职,今天能改变他人生轨迹的主就降临了,这其中要说没有什么关联……想必任谁都无法说服自己。

然后她又想,万一萧文然一会儿真的开口请她同意方协文去深圳,她又该怎么回答呢?

同意,就意味着要放弃这段感情,她舍不得。

不同意,就意味要逼他放弃很可能是他唯一的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她不忍心。

因为心情实在不算美妙,玫瑰也没了打扮心思,随意扯了条款式大方的连衣裙就下了楼,连妆都没化。其实她也有她的小心思,总觉得太隆重也是一种太在乎的表现,索性还不如随意点。

两年不见,萧文然倒是没什么变化,气质依旧那么知性大方,笑起来时眼角的温柔感觉也没变,与此同时,又多了一份淡然。

“你好黄小姐。”萧文然点点头。

“文然姐,你好!”玫瑰也赶紧热络地问好。

她站的位置离方协文的房间还有点距离,玫瑰瞥了一眼,发现他房间的窗帘还紧紧拉着,应该是还在睡觉。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她下楼的时候,萧文然正在认真观察天井处杂乱的电线。

“想不到你还记得我。”萧文然微笑,目光温柔凝在玫瑰的眼睛处。

玫瑰注意到她没有按她想象那样说一句什么:“你和协文就住在这儿啊,梅雨天这么潮湿老房子应该挺难熬的吧?”

她只是自然而然地和她打了声招呼,没有刻意亲近,也没有任何居高临下的倨傲。

“怎么会不记得?文然姐的气质这么好,自然让人过目难忘。”玫瑰明朗大方地回应道。

萧文然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继而又指了指楼下的方向,“一块下去喝杯咖啡?”

玫瑰略有踌躇,但还是直接将心底的话问了出来,“不叫上小方一起吗?”

“不用了,我有些话想单独对你说,可以吗?”

“哦,好啊。”

萧文然说完就率先迈步下了楼,玫瑰只好跟上。

下了一整夜雨的街道还有些湿,但空气很新鲜也很舒服,太阳也不算大,就这么走走似乎也挺好。

萧文然略略停下脚步等了等玫瑰,说道:“我已经很久没回上海了,有时候还挺想念的。”

玫瑰点点头,“上海确实是一座离开了还会让人想念的城市。深圳我之前也去过两次,印象也不错。”

萧文然说:“那你和协文可以考虑深圳也住几年感受一下啊,几个一线城市都各自有各自的特点,深圳作为特区,活力和包容性肯定是别的地方没法比的。”

玫瑰不知她这话蕴含着什么意思,也就没作答,好在路边就是一家看着环境还不错的咖啡厅,两人便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萧文然径直走向吧台,略微看了看菜单,玫瑰感觉那个过程顶多也不超过十秒,就对店员说:“就给我来一杯那个Wake Me Up吧。”然后又转向玫瑰,笑笑:“早晨起得太早,现在脑子还浑着呢,你喝什么?”

萧文然行事带着一种不自知的飒然,和她本人长相上给人的那种温柔感觉大不相同,在这一点上,玫瑰其实早有预知,但还是忍不住有些好奇,不自觉地心生好感。

“我要……”玫瑰眯着眸子大概扫了一下菜单,也很快做了决定:“一杯翡冷翠日落,谢谢。”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日出的时候喝一杯日落,大概是因为她喜欢意大利的佛罗伦萨吧。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玫瑰这才注意到这是一家以自然原木风为主要装修风格的咖啡厅,大厅方正而通透,每个角落都出其不意地点缀着树木或是蕨类,入目皆是绿意,西边院子里还有个超大露台,傍晚的时候坐在那里吹吹风赏赏日落应该会很不错。

咖啡很快就端了上来。

在等咖啡这段时间,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上海的梅雨天。

“咖啡不错。”萧文然由衷地赞了句。

玫瑰点点头:“确实。”

“协文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萧文然目光通透地看着玫瑰,没有笑:“你知道的,我们这个圈子很小。其实对他今天的遭遇我一点都没觉得奇怪,之前我离职的时候已经提醒过他的,杉珩中高层里有些人能力不太行心术还不正,过手的工作务必再三确认明确好责任划分,免得被人钻了空子……当然,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实话实说,他现在的处境有点艰难。”

玫瑰喝了口咖啡,没说话。

萧文然继续说:“接下来杉珩会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他头上,很大可能还要牵扯到赔偿,他们不但不会给他写推荐信,有些人为了撇清自己甚至还会不遗余力地在圈子里抹黑他。”

玫瑰抿抿唇:“这些厉害关系他昨天已经跟我说了。”

“你们俩是彼此的爱人,出了事情肯定要信息互通的,更何况他还是个君子,肯定不想拖累你。”萧文然笑,而后又叹了口气:“这事儿要换个人早全身而退了,也就他……”

“君子”两个字让玫瑰的心骤然一颤,她突然感觉萧文然比她想象的还要懂他。

“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办?”萧文然问。

“还不知道,目前是一团乱麻,不过……”玫瑰坦荡一笑:“我相信凭他的智商和能力,很快就能走出阴霾重新启程的。”

这句是她的心里话。

“我也相信。”萧文然点头:“虽然过程会有点艰难,但总会好起来是没错的。不过我今天来,就是来把那个过程直接缩短到零的,如果他肯来深圳,就可以进入我们目前最核心的业务板块,发展空间一定比留在杉珩还要好。”

玫瑰勾了勾唇:“可是这些话,你应该和他本人说啊。”

“你还不明白吗,黄小姐?”萧文然直直盯着玫瑰的眼睛:“他去哪个城市根本不在他自己,而在于你啊。当然啊,我不是要把压力都倾注在你身上,我也能明白你在上海也有自己的职业规划和生活圈子。但是他,没有路了,你懂吗?”

玫瑰细细品味了一下萧文然的话,咖啡的酸涩顺着舌尖蔓延开来,很快就充斥了整个味觉系统。她又想起了两年前他们在地铁站台上的那个拥抱。

“文然姐,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这么帮他吗?”

她还是想亲耳听到那个她早已经知道的答案。

“因为……”萧文然拢了拢鬓边的头发,“因为他也曾帮过我,就像今天帮那个姓周的新人员工一样,而那件事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他明明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黄小姐你很幸运,这年头像你男朋友这么有底线有担当的人,可不多了。”

“竟然……是因为这样?”玫瑰怔了一下,有点不敢相信。

“不然呢?”萧文然笑,并从包里拿出一张结婚请柬递给玫瑰:“我下个月在上海举办婚礼,欢迎你和协文一起来参加。”

“啊?文然姐你……要结婚了?”玫瑰这下是真的愣住了。

“对呀,我先生上海人,是我读MBA时候的同学。之前上学的时候彼此倒没什么感觉,也是最近这半年才……”

萧文然将最后一点咖啡饮尽,露出一丝苦笑:“你知道的,人和人之间的事情没法说的。我之前还以为我会为某个人等满两年呢。可是没办法,这两年他就从来没有给过我任何回应,我也渐渐明白了,有时候没有答案就已经是一种答案了,不是吗?”

玫瑰神情复杂地点点头,假装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是。”

萧文然站起身,眨眨眼:“不过我也不是个执着的人,更不觉得哪个男人值得我吃爱情的苦。好在我运气不错,遇到了我先生,刚好可以让我在三十岁之前把自己风风光光嫁出去。走了啊,中午还要陪我公婆吃饭,然后晚上的飞机赶回深圳。我今天跟你说的事,你回去跟协文商量一下,如果有缘分,咱们深圳见。”

“好,谢谢你啊文然姐。”玫瑰说:“我送送你。”

“不用,你男朋友还等你治愈呢,就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萧文然哈哈大笑,然后大踏步离开了咖啡厅。

回去的路上玫瑰一个人吹了会儿风。或许是风有点大,她的眼睛一直有灼热的液体涌出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大概是因为她感觉自己正陪着方协文站在他们俩共同的人生十字路口上,很多人行色匆匆出现又离开,到最后,还只剩下她和他,紧紧牵着手。

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到他们那个小家去,把他从床上拉起来,好好问问他的理想是什么。

萧文然说,他已经没有路了,她却不肯相信,因为,她此刻举目向前,看到的明明都是生机勃勃美丽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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