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隔着窗户，你看到了一群陌生人。都是男性，当地村民模样，但凶神恶煞的。更离谱的是，你似乎看到了枪？

你意识到自己犯了习惯性错误，过去25年你是生活在刀战服不假，但很多人不是啊。

格瑞夫斯暂时解开自己手腕上的绳子，快速从烘干机里拿出衣服来换上。你突然想起，自己的胖次还挂在浴室，肯定是没干的，但你想去穿上。

不料，格瑞夫斯已经回到你身边，将你拉着又回到二楼。

他迅速关上房间门，把二楼走廊布置成密闭空间，在楼梯口架好枪。

然后，他递给你一把小手枪，让你守在房间门口：“一旦有人从窗户翻进来开门，你就让他有来无回。”

你慌张摇头：“我不会啊！”

“你手指放在这里，对，用力就可以。”

你知道现在不是退缩的时候，但你真特么想对天一枪，打死老天爷。这恐怕是你人生中第二倒霉的一天，第一倒霉的是被绑架那天。

不过……你安慰自己，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你最后一定会平安无事，因为你获得了女主角专用小手枪。说不定，最后还是这把小手枪完成关键一击。当然，也有可能是对男主角发射子弹。

然后男主角就会倒在你怀里，对你说出最关键的那三个字——

你以为是“我爱你”？

不。

是：“你特么……”

你真佩服自己，这时候还特么在脑袋里演小剧场呢。

突然，楼下传来利器砸门、撞门的声音，你猜测是斧头一类的。不得了了，《闪灵》多人版。

不过三分钟，门光荣退役，愤怒的村民们进来了！

为什么？你和格瑞夫斯又没有偷村长的小金库……啊！难道是那两个鬼火青年？！

想想只能是这个吧！

老钟人一向是擅长折中的，你也不例外。一想到要被一群村民砍死在这小屋子里，你突然觉得泰伦斯王子的做法也不是不能接受了。至少人家很给你面子，还说你是他小情人呢。

身后格瑞夫斯已经开抢，你还是不能习惯这种尖锐刺耳的声音，还有那股气味儿。你止不住地发抖，你很害怕，甚至想要哭泣。

只因为，这是一种连生命都没办法握在手中的无力。

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你明明早就摆脱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了。

你的高中班主任，是个特别好的人，察觉到以优异成绩保送进本部学校的你，居然开始上课恍惚，成绩直线下滑，立刻找你谈话。

你没有隐瞒，把在家里受到的不公待遇都告诉了她。

你还记得，那个穿着旗袍的优雅女老师，怜爱地摸摸你的头，然后跟你说：“YN，你只是太弱小了。但是不要害怕，天下弱者的困境都一样。你要努力读书，很努力地读书，直到掌控你的人生为止。”

原来是这样，不是你一个人弱小，是天下弱小的人都和你一样。你不是孤独的，也不是毫无办法的。

本来你已经做到了，你很努力地读书了，你出人头地了。你靠自己的力量出国留学，并留在了日本。

现在，这又算什么呢？

对啊，又算什么呢？

房间门被打开，你毫不犹豫举枪，却扣不下扳机，好像有什么禁令写在你的大脑中。

那种感觉就像……哪怕你现在再饿，面前放了一笼人肉包子，你也是吃不下去的。

但是……那中年男子越来越逼近你，连带着他手上的斧头一起。

你太容易被判断了，你是个柔弱的、惊慌的女性，你从头到脚都写满了“无害”。哪怕你手握可以杀人的利器，他也不怕你。

“开枪！！！”

你听到格瑞夫斯在大吼。

竞争罢了，厮杀罢了，你死我活罢了。

“你还在犹豫什么？快开枪！！！”

是啊，高考是独木桥，生死也是独木桥。只容许你过，不能允许面前的这人也过去。

你的指关节用力——

不要小看从6岁就开始被灌输“你要把别人踩脚下”的做题家！

“干得好，YN！”

格瑞夫斯抽空一脚，踢开被你射杀的中年男子，让他跌倒回房间里，作为天然第一道屏障，阻碍后来人的脚步。

你也是运气够好，第一次开枪就把人爆头。

手指觉得有些累，后坐力也有，但不是无法承受。你发现这事儿还是没有数学题难，因为你憋到死还是能开第一枪。

但数学题憋死了，不会还是不会。

特么的，这些看不起你的大老粗，有本事和你比赛做数学题。

手臂在流血，楼下的村民正在和格瑞夫斯展开枪战，但他们的装备还是比不上暗影公司小老板。子弹打在栏杆上，反弹擦伤了你的手臂。

你暂时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再理会伤口。

又有人爬上二楼，是个青年，眼神有些僵硬。你确认他身上只有一把钢刀，于是用枪瞄准，打算劝退。

“那个……不好意思，先生您也看到我有枪了对吧？可以的话，能请您放弃现在的行动，回到原来的位置吗？”

你听到格瑞夫斯在枪林弹雨中开始大笑。

他偏头躲开一把扔上来的小刀，忍不住道：“小骗子，你在开玩笑吗？”

果然，那人也听不懂你的话，甚至不害怕你手上有武器，径直挥舞着钢刀向你发起冲锋。

你吓一跳，不住往后退，同时又发射一枚子弹。

子弹将那人的右下腹贯穿，但只是让他停顿片刻，竟然又向你冲过来！

妈呀，什么赛亚人！

你又开两枪，一颗子弹命中他的右胸口，一颗射偏……而这时，他已经来到你面前，朝你扬起钢刀——

二

你好像要死了。

还不知道为什么你会遭遇这一切，你要死得不明不白了。

真不甘心。

突然，有什么东西快速掠过，呼啸着掀起你的碎发，但它最终在青年握刀的手上炸开了花。

钢刀、手指掉落在地，断肢顿时血流如注。那个呆滞的青年这才感受到一点疼痛，发出尖锐惨叫。

“公主，发呆可不行。”

你一惊，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差点两腿一软，习惯性想要回头。

一只手捂住了你的眼睛，阻止你回头看，却也让你错过了来人和格瑞夫斯几乎平静的对视。

“公主，听好了。”

你感到克鲁格贴上你的后背，覆盖上你握枪的手。

“你的左手放下来托住，右手手掌要贴紧，对，就是这样。”

克鲁格吻了吻你的面颊，隔着他的面罩，有些麻痒。

“真聪明。”

你感到他的脚伸了过来，在你两腿间，迫使你两腿分得更开。

“好了，公主，尽量打他的头。”

你明白，你安全了。同时，因为克鲁格在你身边，让你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他的声音就像具有某种蛊惑力，你再也感受不到那仿佛刻在大脑里的禁止力量。

砰——

一枪爆头。

后来你和普莱斯聊过才知道，你和格瑞夫斯误打误撞闯进了一个有名的麻药村。

当地村民与其说是犯罪团体，甚至算得上是一窝武装割据了。一边自种自卖麻药，一边购买军火。苏鲁官方烦不胜烦，但又灭不掉。

没想到，就在这个清晨，这个村子被踏平了……因为有两波谜一样的雇佣兵分别从南从北闯入。

换句话说，苏鲁还得谢谢141和暗影呢。当然，被直接踩脸上的滋味如何，这就只有他们的王室自己知道了。

不过你不关心这个，暗影还好说，你很好奇141是怎么找到你的。

普莱斯指指你脚腕上的链条。这条高级版电子脚镣你都快忘了它的存在了，因为它太像装饰品了。

“它已经被取消电击的功能，只保留了定位功能。”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你现在需要注意的是……克鲁格这家伙，又开始和你说些不得了的悄悄话。

他低下头，贴在你颈侧，低声道：“公主，为什么不穿胖次？”

！

你大惊，忍不住立刻闭拢双腿。

他怎么知道的？你明明穿的是长裙啊！也没有做什么危险动作！

然后你看到了那条挂在克鲁格手指上的……纯黑。

这是格瑞夫斯带你去的服装店给你配的，防止礼服上凸显不雅观的痕迹。

“公主，你违背了我们的约定。”

这是说这个事儿的场合吗？

你们一定要刚重逢就说这个吗？

看看气氛啊，克鲁格！

你扑上去想抢回那条可怜的……但克鲁格并不打算把它还给你，居然一用力给它扯坏了。

“你——”

“公主，我很生气，所以你会得到惩罚。接下来的三天，你都不允许穿任何胖次。”

三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胯下生风罢了，用那种薄荷味的卫生巾也有类似效果呢。

才怪啦！

幸好格瑞夫斯正被涌上来的暗影们围着，并来不及听你这边讲话。

不然你真的无缘面对所有人了，死了算了。

……也不行，不然想想吧，你的死亡原因会怎么写？

YN，一位聪慧理智的白领，被拐到卡厄斯以后坚强存活小半年，最后因被人发现梅川内酷而羞愤自绝。

那种事情不要啊！

你捂着脸，扭扭捏捏跟在克鲁格身后下楼。楼梯走了一半，你才发现，好家伙，熟人都在啊，大家正在和暗影们对峙。

那些凶神恶煞的村民早已经全部被解决，屋里屋外躺了一地。

然后你没穿胖次。

众人中，只有幽灵抬头看了你一眼，你又开始想死了。

你想起这小子偶尔也能听到旁白！

“格瑞夫斯，放弃吧，这笔买卖并不划算，也不是你背后的那位能兜得住的。”

普莱斯叼着一根雪茄，态度很是有点拽。

“不用我提醒你，你应该知道什么叫及时止损。”

格瑞夫斯又看了你一眼，这才带领暗影离开了。

你松了一口气，突然感到非常疲倦。想想也是，一晚上没睡就算了，还经历了这么多波折。你就等着这边完事了，直接回基地也好，先去酒店也好，反正让你睡一觉。

“YN！”

你抬起头，打起精神应对走过来的普莱斯。

“抱歉，YN，这次是我们的疏忽，没保护好你。”

你立刻假笑挂上，摇头道：“也是我自己不小心，我不应该单独行动的，而且你们不是来救我了吗？”

“不管怎么说，欢迎回家，YN！”

你尴尬点头，心想这个煽情场面还是快过去吧，你还没穿……这个不能说。

141护卫队是直接坐船来的，真巧，就是第一次和他们见面的时候，你被绑上去的那条船。

本以为要去海里捞你的尸体，没想到你的坐标点又开始移动，看来是没死。

你能感觉到好些视线若有若无在你身上，但你懒得管，你现在困得不行。再加上，脱离那个危险环境之后，你开始回忆起一些糟糕的事情。

被击穿头颅之后，红的白的黄的……

“呕！”

你忍不住跑到道路右侧，对着路边的下水道大吐特吐，把格瑞夫斯做的意大利面几乎全吐了。

察觉到好像有人叫着你的名字过来了，你喘息间尖叫着：“别过来！”

为确保他们不会过来，你又厉声强调：“不许过来！”

拜托了……别过来……

你不想被人看到丢脸的样子。

明明已经吐得没东西可吐了，但你还是控制不住干呕。

这是你曾经渴望的另一种人生吗？

是你坐在写字楼里，望着那有边框，被高楼大厦切割出来的不规则天空，所期盼的别样人生吗？

你现在还在渴望它吗？

四

应该是察觉到你没有再呕吐，终于有人过来了，而你也没有再拒绝。

基根。

的确，现在就是应该他来找你，这是属于他的领域，是属于神与叛逆者的领域。

你了解这群人是怎么想的，却又忍不住觉得滑稽。

他似乎是知道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拿出挂在衣服里面的十字架，喃喃着“上帝保佑你”，然后低头亲吻你的额头。

那是一个不带任何情欲的吻。

然而，一吻过后，他却对上了你探究的眼神。

“神父大人。”

“您觉得哪种人更容易得到神的垂怜？”

“从不干坏事也从不去教堂的人？”

“还是……”

“经常干坏事也经常找您忏悔的人？”

你明明在笑，却又皱着眉。

他明明在上，却又感觉被你所审判。

手中的十字架，变得和刚弹出枪身的弹壳一样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