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晚上做坏事。
祁年刻意避免往有颜色的那个方向想,毕竟他一个高中生,正儿八经的坏事也做不了,顶多自己自力更生一下。周砚辞大概也是一时的阴阳怪气,谁料竟一语成谶。
下午在医务室补了一觉,做完练习册再刷了一张卷子,他居然仍旧精力旺盛,急需发泄。
大概到了后半夜,祁年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了,浑身汗津津的,迷迷糊糊抱着枕头就睡了过去。
苏妤熬夜爬山看日出,一时半会回不来,睡醒再收拾也完全来得及。
手机连带着整张床都震。
指尖左右摩挲,捞出手机,祁年清了清嗓子,按下接听:“喂,妈。”
苏妤敏锐听出他声音里异样的沙哑:“怎么了?不舒服?昨晚干嘛了?”
“……”祁年默了默,埋进被子里含含糊糊地咕哝,“我还在睡呢。”
“我吃了午饭再回去,有个生鲜快递送到家门口,你记得给快递员开门啊。”
“嗯嗯。”
祁年把手机抛远,又睡了过去。
他没给微信开提示音和震动,手机屏幕在那边时不时便亮一亮,他闭着眼睡得无知无觉。
丁零——
门铃被人按响。
祁年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刚下床就被黏糊糊的裤子拖住了脚步。
脸颊倏然发烫,他赶紧换下里外两条脏裤子,随便套上一条宽松的休闲裤,中途还把自己绊了一下,踉踉跄跄往客厅去。
脏裤子被他捏在手里,丢到浴室的脏衣篓?不行,会被苏妤发现。门铃在几步之外尖锐地响着,他没工夫再回卧室,就近把脏裤子往沙发缝里一塞,用布艺抱枕挡上。
等签收快递,他就立刻去把裤子洗了……
祁年稍微平复心跳,打开门的瞬间,心脏“咻”的一下又来到了嗓子眼。
呼吸似乎也停滞了。
那双深邃的黑眸沉静无波,眉眼清冷,与他四目相对。
“周、周砚辞……”祁年磕磕绊绊,双眼发直。
周砚辞敏锐嗅到了一丝异样,碎发下的眉头轻轻蹙了下。
他向来将情绪藏得很好,不露声色换上鞋套,边问:“去你房间还是就在客厅?”
祁年想到自己卧室乱七八糟完全没收拾,果断选择了后者:“就客厅吧,茶几大。”
茶几到底高度不足,祁年身子往下一滑,坐到地毯上,靠着沙发抬头问:“你要不要也坐下来?地毯干净的。”
周砚辞看到清晰映在桃花眼里的自己,不自在地别开脸:“不用了,我看书。”
他没作业要写,就摊了本书在腿上,手肘撑着沙发扶手,姿态看着很是惬意。
祁年便转身回去,默默刷卷子。
“还有一个小时交卷。”周砚辞提醒。
“嗯嗯。”祁年埋着头,奋笔疾书。
他的样子异常认真专注,按着太阳穴冥思苦想。再往他笔下看去,草稿打了一页纸,大量脑细胞被消耗,最后仅在卷面落下一笔,选了个“B”。
错了。
但还真不是瞎猜的。
熬夜学习的话没准也不是胡编乱造。
这种情况更让人心情复杂,祁年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结果落入最具有迷惑性的陷阱里。要是他碰碰运气蒙个“C”,反而能拿下这两分。
周辞轻轻合拢书本,问:“我在你家转转?参观一下你的房间?”
祁年霎时从专注状态抽离,一个激灵:“不行!!!”
厉喝制止犹嫌不够,再用警惕的眼神紧紧盯住沙发上的周砚辞,生怕他轻举妄动。
“行,我就坐这儿,你继续写。”
周砚辞又翻了几页书,每行字怎么都无法映入眼睛里,心绪始终不宁静。
祁年开门时慌张的样子如在目前。
手指不由自主反复摩挲纸面。
前方的祁年突然仰起头,精致的面孔倒着看向他:“申请休息五分钟,我去下卫生间。”
“卫生间在那边?”周砚辞总能用淡淡的语气一语破的。
“回房间换条裤子。”祁年随口敷衍过去。
毕竟是他家,周砚辞和他的关系才刚刚破冰,难以忽视的边界仍横在他们之间,周砚辞也是有分寸的人,并没有跟过来。
祁年赶紧带上房门,在空荡荡的家居裤里加上干净内裤,重新找回安全感。
还有脏裤子……
他在房间里转了半圈,猛然忆起。
脏内裤和睡裤一起,被他随手塞在沙发缝里了。
此时此刻,就在。
周砚辞的屁股后面。
“……”
从卧室出来的祁年表情有点不太对。
说是要换裤子,但肉眼可以看到的裤子,还是之前那条。
周砚辞心里堵得慌,一时脑热,忍不住直接问出了口:“你藏什么呢?”
祁年喉咙滚一下,收回往周砚辞身后飞的眼睛:“没有!”
“祁年……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祁年眼里闪过迷茫:“啊?没有。”
“我听俞向佑他们说你失恋了。”
“什么玩意儿?我本人怎么不知道?”祁年一脸不可理喻,皱皱鼻子,言之凿凿表决心,“现在是学习的关键时期,我不谈恋爱。”
祁年看看数学卷子剩下的几道大题,怎么看怎么头疼,干脆抱着膝盖转身回来,狐疑的目光在周砚辞冰山脸上转了一圈:“你是不是自己早恋,所以才疑神疑鬼怀疑我跟你一样?”
“……”
大概是一个姿势坐得累了,周砚辞在沙发上转动身子换了个朝向,顺手拉了一把身后的靠枕。
祁年脸上的表情一寸寸僵硬,喉咙滑动,睫毛狂颤。
周砚辞动作微顿:“你家……昨晚有别人来了?”
祁年挠挠耳朵:“我怎么感觉我妈回来了?”
周砚辞不顾他的嘲讽,又问:“你昨晚没做坏事吧?”
祁年眼睛放大,头发在动作间乱了几分,俨然一只炸了毛的兔子:“才没有!”
眼神游移,显然是心虚的表现。
丁零——
恰是时候的门铃拯救了无措的祁年,他立刻站起身:“我去开门。”
周砚辞追问不休:“你还约了谁?”
“什么谁啊?我妈都没你烦。”祁年翻了个白眼“应该是快递。等等啊!我马上就来——”
祁年嚷嚷着往大门那边去,还以为周砚辞的注意力也被自然转移了,走着悄悄回头,却见周砚辞在沙发上不动如山,头都没抬。
祁年脑中顿时拉响警报。
他猛地掉头疾冲回去,与此同时,周砚辞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手指探向沙发夹缝。
扑通!
□□相撞的闷响。
祁年冲得太猛,和他身子相撞,脚下一个踉跄,刚挡开他的手,自己便失重地往前倾倒。
电光石火间,周砚辞下意识攥住他胳膊,没控制住力道,硬是拽得他转了半圈,强势地拉到自己怀里。
祁年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当成娇娇弱弱的洋娃娃任人摆弄。
……周砚辞天天伏案学习也不锻炼,力气怎么这么大的?
祁年先眨了下眼。
然后心有余悸地抽了口气。
清冽的,淡淡的皂角香味。
心脏咚咚狂跳,分不清是谁的,乱七八糟交织在一起。胸膛也剧烈起伏,紧紧贴着彼此。
时间仿佛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嘈杂消失得无影无踪。
咔嗒。
钥匙与锁孔嵌入彼此的声音,清晰地响在耳边。
吱呀。
老旧的金属门被推开。
祁年如梦初醒,赶紧推了周砚辞一把,踉跄后跌落入沙发里。
打开的大门口,赫然是提早回家的苏妤。
她的手里还抱着一个泡沫快递箱,嘴巴张在那里,可能是想说什么,但什么也没说。
“……年年?”
最后只送出一句迟疑的呼唤。
祁年刹那间联想到她昨晚的信息,旁敲侧击他不能跟莫须有的对象越过最后一条界线,还有在当时只像玩笑的:“你也不想被妈妈发现你的小秘密吧?”
现在。
正常情况下,他只会一觉睡过去的周末早晨,出现在家里的陌生少年(关键是长得还很帅),暧昧的拥抱,凌乱的沙发……
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祁年一下就烧了起来,耳根爆红。
“哈,哈哈。”苏妤先干笑两声,很快恢复如常,主动给高攻低防的儿子找台阶下,“你们哥们感情这么好呀。同学你是?好像以前没见过你来我们家。”
周砚辞理了理凌乱的衣服,扫眼身后堆满学习资料的茶几,冷静解释:“我是祁年同桌,我叫周砚辞,来帮他补习。”
“啊,是你啊!”苏妤眼睛一亮,显然是听过这个名字,“你就是那个年级第一吧?想起来了,我在你们学校的荣誉墙上见过你的照片,没想到你能跟年年玩得来。”
这时从苏妤身后传来一道温婉女音:“妤妤,家里还有别人?”
苏妤回头招呼:“嗯,没关系的,年年的同学。你进来吧。”
祁年认出这位大美人正是昨晚在照片上见过那位,当即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周阿姨好。”
话送出口,他迟钝的直觉才开始作用,愣愣重复:“周……周?”
余光里,周砚辞面色严肃,与怔在门口的周令仪无声交换着目光。
好半晌。
周砚辞先开口,只吐出一个字:“……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