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棠琬苦闷地低喃。

她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轩儿时，自己甚至无法区分他到底是人还是鬼，但是，现在他的身影已经是半透明状的了。

“那轩儿还能在这世间停留多久？”独自郁闷了一会，棠琬才开口问男鬼。

“我也不知，”男鬼如实道，“或许三五日，或许七八日。”

“我们要尽快破了轩儿的案子！”棠琬咬着唇，冥思苦想。

“棠姑娘还是想去凉州弄清楚轩儿的身世？”男鬼用扇柄轻轻点了一下棠琬死咬住的唇瓣。

“我总觉得这案子与轩儿的身世有关……”棠琬妥协道，“但或许鬼公子才是对的，我们该先找到轩儿的尸骨，让二东家和郝掌柜绳之以法。”

她想替轩儿找回公道，也想帮他解开身世之谜，给轩儿，也给丽娘一个交代。

但是，轩儿能留在这世上的世间或许只剩三日，她不忍看着轩儿的魂魄消散，至少要帮他抓到凶手，让他能够飞升。

“我虽不能去凉州，但有一人却能去。”男鬼在棠琬困惑的眼神中，笑着提议道，“我们两件事一起做吧。”

对于两具男尸，棠琬没有验出什么新的东西，下值后，宋长云顺便送她回了医馆。

趁着宋长云与棠武说话，棠琬赶紧去找了正在后院唉声叹气地熬夜的孙赟邈。

“孙大夫，你是否在为朱黎草之事烦心？”棠琬搬了个小马扎坐到孙赟邈身边。

“棠二，你怎么知道朱黎草之事？”孙赟邈惊喜地搬起自己的马扎靠近棠琬，“你是不是知道在哪可以得到朱黎草？”

康王爷唯一的儿子惊才绝艳，才貌双全，可惜他从小体弱多病，近日甚至时不时就会瘫痪上一阵子，只能卧病在床休养，不得行走，御医断言他寿数至多还剩一年。

从儿子幼时起，康王爷就为他寻遍了天下名医，近日更是民间各种医师都不放过，但凡能请来的，都被康王爷请到府上为他儿子医治一番。

孙赟邈也不意外，而且他的师父主攻疑难杂症，他恰好知道有一剂药能缓解康小王爷的病情。

这剂药现下就缺朱黎草这一味药了，可惜朱黎草虽不珍贵，却只生长于春季，孙赟邈遍寻云京府仍不得，又不舍得大张旗鼓地寻找，暴露药方给其他人。

为了这味药，孙赟邈已经愁了好几日，若是能救回康王爷的儿子，他能挣好大一笔银子。

“我今日在城门口遇到一个云游四处的大夫，他出城前，我听到他同身边的小童念叨，要去找朱黎草治康小王爷。”

棠琬搬出男鬼事先给她准备好的说辞，“我一听是孙大夫念叨了好几天朱黎草，就凑上前听了几句。”

“那人必然是鬼医柳颜阕！”孙赟邈一拍大腿，“没想也知道失传已久的延寿方！”

他在康王府见过同他一起被请来给康小王爷看病的柳颜阕，记得他身边的确跟着一个小童，对棠琬的话深信不疑。

“棠二啊，你好好想想，”孙赟邈紧张地按住棠琬的两个肩膀，“你有没有听到那人说朱黎草在哪可以寻到？”

可不能让柳颜阕先找到，抢走他挣大钱的机会。

“听是听到了，”棠琬在孙赟邈期待万分的眼神中，语气一转，“可是……”

“棠二，只要你告诉我这地方在哪，”孙赟邈闭了闭眼睛，一脸心痛地承诺道，“这段日子你们兄妹在我这儿的诊金、药钱和住宿费，我都免了！”

“我自然是想告诉孙大夫的，可是，还有件事……”棠琬依然一副欲言又止的犹豫模样。

“还有什么？”孙赟邈咬牙道，“五十两银之内，棠二你尽管提！”

他估算了一下，若是能缓解康小王爷的病情，他起码能拿到一百两金的赏钱，分五十两给棠琬勉强也能接受。

“我想请孙大夫去采朱黎草的同时，帮我办件事。”棠琬道。

“只是办事啊！”孙赟邈长舒一口气，大喜过望地拍拍棠琬的肩膀，“棠二你不早说！办事还能难得到我？”

棠琬于是把在凉州的伏云山能采到朱黎草之事告诉了孙赟邈，并拜托他去调查轩儿的身世。

不需要自己出一个铜板的事，孙赟邈一口答应，他记挂着要比柳颜阕先找到朱黎草，当晚就背着药箱翻墙出了城。

男鬼去了郝掌柜处寻找证据，棠琬在院子中摸着小狗的毛茸茸脑袋，自然自语，“小狗狗，在这里我好像什么都不做……”

“琬儿，”棠武走到棠琬身边，同她一起蹲下，“你才刚开始，很多事情做不到是很自然的。”

与宋长云聊过后，棠武知道他们在查最近发现的两具男尸，但是至今毫无线索，他只当棠琬是在为这件事忧心。

“一时做不到也没关系，以后多学些本事就好了。”棠武摸了摸棠琬的脑袋，柔声安慰道。

“可……”棠琬惆怅地叹息一声，“若是我一直都做不到呢？”

“做不到便做不到了，有谁规定事情是一定要做到的？”棠武理所当然道，“琬儿有尽力过便好，这世上做不到的事情多了去了，琬儿无需因此自责。”

“孙大夫说我已大好了，再过几日便可回衙门复职。”

棠武捏捏棠琬的脸蛋两侧，笑着朗声宽慰道，“若以后琬儿做不了仵作，阿兄便养你一辈子，所以，琬儿你无需担忧，尽你全力做事便好，至于结果，不是你能决定的！”

心底蹿过一股缓流，棠琬感动地靠到棠武温暖宽厚的肩膀上，“阿兄，你真好。”

皂角的淡香涌入鼻腔，棠琬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暂时忘记脑中的纷乱。

“嘿……”棠武憨厚地笑笑，圈住妹妹瘦弱的身体。

暗暗发誓，身体完全好后，要做多几份工，将妹妹养胖一些。

在上次发现男尸的不远处，又有人发现一具男尸，虽还未知身份，但尸体衣着华丽，身上的头冠、配饰看上去也价值不菲。

云京府衙接到报案后，当即炸开了锅，府尹紧急下令，让衙门中的所有捕快、仵作都赶往了发现尸体的暗巷。

巷子很窄，还挤满了人，棠琬挤不进去，干脆呆在巷口，靠着墙壁观察进出巷口的人群，以期看到受害人的鬼魂。

从清晨等到晌午，仵作、差役、官员来来往往，棠琬没有等来受害人的鬼魂，却等到了一脸丧气的男鬼。

她连忙跟随着男鬼拐入另一头无人巷子，焦急地问他：“怎么了？”

“大概是丽娘被关到牢里，他们都安心了，两人都没再提起轩儿。”男鬼道出自己盯梢一整夜的发现，“不知道何时他们才会再次露出破绽……”

棠琬双手交叠在一起握紧，思索着破局之法，“看来只能再去诈郝掌柜一诈了……”

“这次恐怕行不通了。”男鬼蹙着眉打断了棠琬，“可能是因着那天半夜郝掌柜去找二东家之事，暴露了他是个藏不住事之人，二东家怕他露馅，今日特地派了两个伙计严密地看管着他。”

“难道那两个伙计一点破绽也没有吗？”棠琬不愿放弃，“日日去盯着，总能找到郝掌柜单独一人之时。”

“棠姑娘，你觉得轩儿还剩多少个‘日日’呢？”男鬼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