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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剑下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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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沧玠话音刚落,眼前天旋地转,下一秒,他便出现在一间茅舍门口。

竹门半掩。段沧玠轻轻推开,探头往里一瞧。只见一些简单的竹编草编家具摆放得整整齐齐,扑面而来一股复古农家乐的味道。不宽不长的竹床上躺了个眉头紧锁的青年,不是陌藜白又是谁?床边搭了把方竹椅,椅子上坐了一个着一袭翠绿短衫的妙龄女子。她端着药婉,见段沧玠推门,就站起身往竹门走来。

“就是小绿你绑架了陌……我师兄?”段沧玠大大咧咧将女子打量一番,握着剑虚张声势道。

“第一,我不叫小绿。我叫碧。第二,我没有恶意。”说到第二点,她还特地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呈昏迷状态的陌藜白。

段沧玠点点头,不客气地走进去霸占了床边的竹椅,端正地坐好。

他再次强调自己的观点:“碧姑娘,就是你打晕我师兄然后把他拐跑的?”

碧拉来另一把椅子,落落大方地坐在离段沧玠三步左右的位置,心平气和道:“这话不对了。分明是陌少侠身体有恙,在瘴湖湖底昏倒,我于心不忍便带他回来疗伤。只不过当时救人心切,走得急,忘记留下口信罢了。”

段沧玠笑了笑:“口说无凭,碧姑娘此番话段某不会全信。不过若真如姑娘所言,段某现已找上门来,师兄想必已无大碍,姑娘就应把师兄速速归还于我,带回宗门再行诊治。”

“不行。”碧藏在翠色衣袖下的手悄然捏紧,有些急促地否决,差点就在椅子上没坐住,尔后意识到自己失态,刻意放松靠在椅背上。“我不太放心。还是等他苏醒再说。”

“姑娘,你这就有点霸道了。你是他的姘头吗还是他的谁?管得这么宽。”段沧玠又不是傻的,看得出来碧不想放人。

苏厌凉在监控界面听到那句姘头,太阳穴突突地跳。不管是第几次回溯,这人还是这么口无遮拦。

碧咬唇看了看段沧玠,眼睛里蓄满不甘,却又半点说不出反驳他的话来。

“对不住,姑娘。刚刚段某言辞粗鄙多有冒犯,还请见谅。我是想问,姑娘你为何对我师兄如此上心?”段沧玠微微不满地撅嘴,幅度很小旁人并不能窥见。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措辞不雅,他挠挠头选择道歉。

碧摇头示意自己并未放在心上,葱白手指攥着衣褶,低头盯着自己的腿将因果和盘托出:“八年前,段少侠尚为孩童之时,于我姐妹二人有救命之恩。凡事都讲究因果报应。段少侠既有恩于我,我自然是要报。可惜自那时匆匆一别,竟再难寻到他踪迹。后我与绯误闯阴阳谷,在此地一留便留到如今。遇到段少侠实属意外,可这报恩的机会,失不再来。”

“可是碧姑娘,我师兄有任务在身,怕是非走不可。你若因报恩误了他前程,可就是好心办坏事了。”

“我……”碧将嘴唇咬得更用力了,嫣红花瓣般娇嫩的嘴唇被咬得泛白。

段沧玠不是很能理解她的迟疑所在,见她面露挣扎之色,想了想恍然道:“莫不是姑娘你瞧上了我师兄,想要以身相许?”

碧的脸唰一下红透了。她低着头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人:“我,我倒是有心如此。只是姻缘天定,不可强求。陌少侠的命定之人,非我也。”

段沧玠佯装理解地沉沉点头,看向无所适从的碧欲言又止。

“段少侠,相逢即缘。你想看看自己的天定姻缘如何吗?”碧没等他说什么,先一步开口了。

段沧玠瞪圆了眼睛。本来还在想这个任务到底要做什么,原来闯关内容在这儿等着。

段沧玠其实对这些所谓红尘俗世、情情爱爱不甚感兴趣。他自己学生时代的时候,有过一时好奇而去给兄弟做情感参谋,兄弟感情受挫他去充当人生导师的经历。可听完身边的爱情故事,他不免觉得男欢女爱是人类生活无聊的失败产物。对爱情毫无憧憬,对异性缺少兴趣,段沧玠一路不咸不淡地寡到了自己猝死那天。然后在新的世界继续母胎……

现如今突然听到要窥探自己命中注定的爱人,他没别的想法,只感到突兀和陌生。

想想地球人好多都对自己的正缘充满好奇心,整天做测试占卜求神拜佛什么的。我现在可是真的可以窥探天机,只要应该高兴一下吧。就像踩了狗屎运那种。

段沧玠在心里劝自己。

“那就,想看吧。”段沧玠演出很期待又很矜持的样子。

碧得到肯定答案,两手拇指轻贴中指内侧,顺时针在身前的半空中比划了一个类似太极阴阳鱼的圆圈。霎时,她比划的圆圈处出现一个砚池似的圆肚鱼缸。鱼缸之中栽有一棵等比例缩小的老桃树,粉红的桃花盈满树枝,树上还挂着好些绯红的绸带。桃树栽在正中央,四周注有洗过墨一般的水,水面零零星星缀了一两株碧绿的金钱草,小巧玲珑很是可爱。水中游弋了一红一绿两条小鱼,应该是绯和碧的幻身。

“还请段少侠将自己的血流一滴在桃树上。”碧轻声引导道。

段沧玠好奇地打量了一番这个浴缸。桃树很像各种小说漫画中的姻缘树。他低头望那清黑的水面,却发现水面并未呈现倒影。

看够了,段沧玠才慢条斯理地掏出一根银针在左手食指上轻轻刺了一刺,把手悬在桃树上方,挤了一滴血任其自由下落。

接了血的桃树很快发生了变化。此时分明无风,满树花枝却婆娑摇曳,簌簌抖落花瓣。桃树树干上从根部开始爬长一种殷红的花纹,不多时妖冶精致的花纹遍布桃树的枝干。掉落的花瓣在水面打了几个转竟悠悠沉底,后来,满池墨水变成了桃花溪溪水那样的浅粉色。

碧两手在胸前结印九次,九种不同的法阵依次完成,碧色灵力在其上闪烁。

段沧玠被此情此景震慑住,闭嘴愣愣看表演,一时忘了跟苏厌凉吐槽。

一炷香时间过去,在此期间碧曾掏出三个青里透红的玲珑骰子多次抛掷。最后她呼出一口浊气,许是占卜终于结束了。段沧玠看见桃树树干上的花纹隐去,几行看不懂的金色文字浮现其上。

他扭头看向碧,忍住出口询问的冲动。

碧垂眸阅读金色文字,嘴唇微微开合,无声默念。久之,本在解签的她神色仿佛逐渐隐入层云之中,看得段沧玠开始惴惴不安。

“怎么了,碧姑娘?是签文寓意不佳吗?你但说无妨。”

半晌,碧敛眸摇摇头,道:“并非如此,只是我道行尚浅,对段少侠姻缘之签一知半解罢了。段少侠与我玩个游戏,我将我解出的签文转告与你,意下如何?”

段沧玠看出来自己今天不按照她的剧本走就休想带回陌藜白,只得点点头。

“我说一句诗文,请段少侠对上一句。要求是意境相仿,情感相反。”鱼缸里的红绿小鲤鱼双双跃出水面与段沧玠打了个照面。碧一拂袖将鱼缸收回。

“碧姑娘请出题。”

“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

段沧玠背过这首诗,可要他立刻找出来意境相仿情感相反的句子,有一点困难。他只好拱手道:“还请碧姑娘稍等。”

意境相仿需从哀景着手,情感相反需从乐情斟酌。方向清晰以后,按图索骥便相对不是什么难事了。

段沧玠没让碧等多久,便有了答案:“惆怅孤帆连夜发,送行淡月微云。尊前不用翠眉颦。”

反正没有规定不能答三句。段沧玠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最后通过了考试。

碧露出真挚的笑容:“方才我未明说。我二人所对诗词,亦是你姻缘中的一环。这便将半条签文奉上。段少侠听好。”

段沧玠皱眉示意她快讲。

“碧天秋月无端,别来长照关山。”碧将签文奉上,又把陌藜白交到段沧玠手里,挥一挥手,便和棚屋一起消失不见。

段沧玠凝神细细思量这句签文的含义,并未品出什么味道。

他背着陌藜白沿着林中唯一的小路漫无目的地走,脑子里快速梳理着剧情。

他现在身处内门弟子试炼的阴阳谷。时间是段沧玠拜入聂泯怀门下之前,不算在原著的正文剧情中……

枫林不远处传来的打斗声一下子将他拉回现实。他能听见清晰的虎啸声,灵力充沛、收放有度,显然是受驭修驯服的灵宠。

本次参与试炼的驭修他掰着脚趾头都能想到只有师妹花酒胭一个。美女遭遇了危险,正义如他刚拯救了陌藜白,怎么能不救花酒胭?

段沧玠是个行动派,在一座山石边放下陌藜白,二话不说便朝打斗中心赶。

【等等,你……】苏厌凉检测到枫林那边灵力波动异常,查过之后发现出现了空间震荡和空间撕裂。他直觉不对劲。奈何来不及阻止段沧玠。

十里枫林似火,花酒胭躺倒在地,手肘勉力支撑自己立起,唇边是未涸的血痕。她的吊睛白虎挡在她身前,浑身上下雪白的毛皮染得殷红,一只眼血肉模糊,四肢均被打断,颤颤巍巍地跪坐在地竭尽最后的气力想要保护她。

“靠。”段沧玠忍不住爆粗,加快脚步冲向花酒胭。

花酒胭实力不俗,就算是他们几个师兄弟内讧也不至于把花酒胭打成这副模样,更何况实力最强的陌藜白昏迷,目前还在他手上。阴阳谷里怎么会有这等可怖实力的妖怪或是灵兽?

“师妹!”段沧玠将她扶在怀里,拿出续魂丹喂进她嘴里。

“这是怎么回事?”

花酒胭只是一个劲儿朝他摇头。她红唇嗫嚅了几下,段沧玠没等到她的回答,一柄长剑倏尔越过他的手臂径直穿透她的左胸。

艳色很快从创口向四周蔓延,将她本就绯红的衣服染成暗赤。

变故突生,段沧玠只来得及生理上作出反应,瞳孔骤缩,四肢发凉,脑仁如遭雷击。

拉长的阴影逐渐将他和花酒胭的尸体覆盖,伴随着白虎的哀鸣,他愣愣转过头抬眼,只见一个黑衣男人浑身黑气缭绕,脸上布满玻璃裂纹似的细密血线,很是骇人。他的衣服上用银线绣了龙腾日月,不知是谁的血正好将那龙的眼睛染成猩红。

“何故伤我檄光山弟子?”段沧玠放开花酒胭,将黑旋风横在胸前,凝眸看向面前这个来者不善的男人。

其实细看男人的脸会发现,除开那些诡异的血线,男人长了一张人神共愤的脸。可惜段沧玠现在没心情琢磨帅哥是如何变丑的。

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并不言语,身边浓郁的黑气更显得他阴沉。他右手手腕往回一勾,插在花酒胭左胸的长剑便乖乖飞回他的手里。漆黑的剑身沾了花酒胭的血还在不住地往地上滴。

段沧玠眯起眼睛打量那把剑,玄铁剑身,雕花剑柄缠有银线,墨玉莲花坠子剑穗……

原著中伴陆别年横扫修真界的本命剑不见月具有的特征不就是这些吗!

他突然福至心灵,脱口而出:“陆别年?!”

男人有些玩味地笑了,忽略那些可怖的血纹,笑容本身其实充满了亲和力。

段沧玠看着他那不忍直视的脸,突然脑海里曾经看过的现代女频文里大反派从此有了脸。

“师尊,是我。真奇怪,师尊这个时候怎会认得我?”

段沧玠头皮发麻,不敢抬头看陆别年的脸,手软得提不起剑。

“你你你……你既然知道我是你师尊,怎么不记得我教导你不可残害同门?”段沧玠脑袋里混乱成一堆浆糊,看过的小说剧情全搅合在一起,拼凑出来一句结结巴巴的质问。

陆别年满眼嘲讽,抬起下巴凉凉地嗬了一声:“师尊?我呸。段沧玠,你还真把自己当个角色。陆家灭门,我的一生悲剧均拜你所赐。当年在昭玑台你说的那番话我至今记得清清楚楚。如今又假惺惺什么?”

“我……”我说了什么?啊?你告诉我啊!

段沧玠气得想死。他压根还没看到昭玑台的剧情就死进书里了,“段沧玠”那时候说过什么他毫不知情。问题是他们师徒决裂之前,让陆别年做一百二十年舔狗的人不是段沧玠是陆别年自己啊!这关他什么事?

“看来殒珠将我带来这个时空果然没错。你果然没死透,在别的地方复活了。”陆别年说着,左手浮现出一颗酒红的珠子,正一闪一闪发着光。

“你也别把自己择得这么干净。若非我当时留你一命,还将你教养长大,你以为你现在可以站在这里跟我说话?”看过半本书的段沧玠表示,大学期间打辩论赛做三辩从来没在嘴巴上打过败仗。

“是,我自然很感谢师尊的不杀之恩。不然怎么会将这个墨莲坠子带到如今?不过师尊心狠一世心软一时,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怨不得我。”话毕,不等段沧玠反应,陆别年故技重施,长剑狠狠刺穿段沧玠的胸腔,却跟心脏偏离几分。

段沧玠没死透,只是痛得发疯。一呼一吸都牵动着豁口,他连血也没力气咳出来。

“我向来喜欢一击毙命,不见月的剑下亡魂没有一个死得痛苦。”陆别年慢条斯理说着话,同时从储物戒中取出四枚骨钉,将段沧玠手脚钉在地上。

“可是你,段沧玠。你是我唯一的例外。”

陆别年催命的审判说得仿若情话,却听得段沧玠浑身都凉透了。

【苏厌凉!你人呢?这他妈什么情况?】

可惜苏厌凉并未给到段沧玠回应。他无能为力地待在段沧玠的识海直叹气。能被陆别年找到这里来也是他的本事。

陆别年日渐强大,现在已经厉害到可以干扰他的能力。不过这么一来反而歪打正着,也算是个好事。

“师尊,要死了都不能认真跟我说话吗?就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陆别年看出来段沧玠的走神,明显愠怒,周身黑气流动加速起来。

“麻了,死到临头了还说什么话?要杀要剐随你的便,老子没空陪你演!”段沧玠自认是个脾气好的,但陆别年这个不礼貌的小朋友让他脾气属实好不起来。

苏厌凉这个不靠谱的系统也不知道死哪儿去了,当他发现他之前得到的道具和开发的系统功能现在全部消失,段沧玠就晓得自己这下是真的完蛋了。

“好,成全你。”陆别年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声音温和如十里春风过境。段沧玠下意识心里发毛。

该来的总会来,不如就背一段金刚经给大家开开心吧。段沧玠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奶奶常念佛经的时光,熟悉的旋律霎时响起。

穿书的时光总是这么短暂,又到了时间跟大家说拜拜了……段沧玠还没来得及在心里念完下播稿,两眼一闭人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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