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倩，走啦。”女孩拍了拍面前的防盗门，“再不走要迟到了啊。”

“来了来了。”防盗门缓缓打开，从里面挤出一个身材瘦小的女孩，女孩的年纪不大，看起来二十岁刚出头的样子，脸上没化妆，但是那种青春的稚气却成了很好的妆点。

“你要是不打电话给我的话我差点都忘记了今天早上有课。”女孩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顺手又扶了一下眼镜，“走走走，今天是谁的课来着。”

“老刘的。”

“哇……”

女孩刚想说些什么，她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打断了女孩的发言，女孩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又塞回了口袋里。

“怎么？那男的又找你了？”

“不是，没有，是新闻。”

“我好像听说最近天海好像有点事情，你平时回家的时候可要小心一点啊。”

“嗯，我知道。”女孩点了点头，她又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但没有打开，只是看了一眼手机的锁屏。

锁屏的壁纸被未读消息的弹窗遮挡了起来，一晚上过去，她多了90多条微博消息和□□空间消息。

女孩叹了口气，她刚想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手机却再次震动了一下。

“你已被移出群聊……”

女孩苦笑了一声，将手机放回口袋。

等她和同伴到教室的时候，离上课还差一分钟，两人有些狼狈地钻进教室角落的一个位置坐下，然而当上课铃响起的时候，走进教室的却不是任课老师，而是他们班的辅导员。

“陆倩倩，你出来一下。”

辅导员朝着女孩招了招手，女孩有些不确定似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叫我？”

“对，有人找你。”

【几天前】

“有发现吗？”姜厌舟推开法医室的门，门能穿着白袍的的中年男性正气定神闲的喝茶，而在他的不远处就是一个肿成肉球的尸体。

“要喝么？”男人看到姜厌舟走进来，从身边的茶具上端起一个小茶杯，递到姜厌舟面前。

姜厌舟似乎早已习惯了此人的举动，他只是默默地伸出一根手指推开男人手中的茶杯：“安先生雅兴，我就不了。”

“你都做了多久的监灵官了，这都做到副司了，怎么进我这还是喝不了一口茶？我跟你说刘瑾那家伙可是不仅能喝茶甚至会来这找我吃饭的。”

“因为师父也是个离谱的家伙。”姜厌舟在心里这么默默吐槽了一句，但依旧用毫无情感的声音回应道，“还是说尸体吧。”

“好吧，先说结论，死者的死因是贯穿伤导致的失血，不过我想你应该也不太关心这个，你们应该也确定了吧，是祸妖做的。”安先生将喝空的茶杯放到茶具上，“不过你可以猜猜那些肉球是怎么来的？”

“那些肉球的皮肤触感光滑，所以我觉得不是身体的肿胀……”姜厌舟停顿了一下，他一边说一边看向安先生，“它们是长出来的，对么？”

“没错，来你过来。”安先生领着姜厌舟走到尸体边上，他戴上手套一只手握住其中某一块长出的肉球，他的手只是稍稍一用力，那肉球便直接被扯了下来，“你看下面。”

被拽下的肉球之下，是一道骇人的裂口，那是硬生生被撕开的血肉，血肉并没有结痂，究其原因大概也就是因为安先生手中的那团肉球了吧。

“这些肉球，都是从这种裂口里面长出来的？”

“没错，这些东西长出来的时候，死者大概还没死透。”安先生将那团肉球摆放回尸体之上，不过肉球再也没有去链接那具躯体，它摇摇晃晃得摆放在那里，看起来随时都会掉下来。

“安先生，觉得这是什么原因？恢复速度导致的吗？”姜厌舟问。

安先生摇摇头：“如果人体正常的恢复的话，那也应该是先结痂，等结痂掉落才是新生的皮肤，可这种……就好像直接从血里长出了新的肉块一样。”

姜厌舟颔首表示回应，他的猜测和安先生给出的结果差不多，在现场的时候他触摸到这些肉瘤的表面，那种光滑细腻的程度就好像是新生儿的皮肤一样。

“不过……”安先生看了一眼姜厌舟，“这些肉瘤和伤口的链接都很脆弱，你看我只要稍稍拽一下，它就会分离开来。”

姜厌舟自己上手试了一下，果然，都需要用什么力，只是随手一拉，那些肉球就被拽了下来。

“这些肉球也是祸妖导致的么？”

“目前还没能得出这个结论，但是你也知道，这么多年来，对于祸妖的研究依旧很浅，除了知道它们是诞生于人的恶意之中，其他的我们都没摸清楚过。”

安先生说的虽然简略，但也是事实，无论是中国或是国外的通灵者，他们与祸妖之间的对抗已经持续了有千年，但是关于祸妖的信息，能被确定的只有他们的成因。

除了通灵者以外的普通人类，在他们对任意的事物、事件、人或者群体明确表达出强烈的恶意时，祸妖会通过表达产生。

就好比，当一个人饱含杀意的对另一个人大喊：“你去死吧。”，可能这个人不会真的杀人，但这句话已经满足了祸妖形成的条件，也许过几天甚至过几小时几分钟，另一个人就会被祸妖杀死。

形成祸妖的不一定是纯粹的语言，但是从古至今，因为语言而诞生的祸妖是最多的。

这也许和言灵的本质有关，无论信息的载体是什么，其实最终都可以归咎成语言，所以有些人也会把祸妖称作言灵妖——失去控制的言灵产生的妖怪。

“嗯，我知道了，有什么新发现的话，再联系我。”姜厌舟拍了拍安先生的肩膀，他指了指被他放在桌子上的一个袋子，“对了，静澜她爸爸出差带回来的茶叶，她让我带给你。”

“诶呀，沈小姐有心了，替我谢谢她哈，你们两个最近……”

安先生话还没说完，姜厌舟已经离开了法医室。

法医室门口，沈静澜正靠在墙上，她闭着眼睛，像是在休息。

姜厌舟知道沈静澜这是在等他，他们本来就是一起来的，姜厌舟轻咳了两声，他看着沈静澜缓缓张开眼睛对着姜厌舟眨了眨眼：“他怎么说？”

“说谢谢你的茶。”

“我是问尸体。”

“那个啊，跟我们猜的差不多，还是按原计划，优先查他的近半年的社交记录和消费记录，既然是祸妖做的，得先看看他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

“三石他们已经在做了，死者身份已经确认了，你看一下。”沈静澜将平板电脑递到姜厌舟手中，“另外，刑侦那边说他们下午会把现场的勘察报告送过来。”

“我知道了。”姜厌舟接过平板电脑，“曹阳……”

“曹阳，22岁，天海师范学院毕业的，今年刚毕业，目前在一家网络公司上班。发现尸体的那件屋子就是他在租，这点三石已经打电话找房东确认过了，其他的目前还在查，要去他公司走访一下嘛？”

姜厌舟大致扫了一眼平板上的内容，和沈静澜说的没什么区别，他索性关上屏幕，想了想问道：“乔磊有打电话问房东平时曹阳有没有过带人回家里过？”

“问了，房东不住在那个小区，所以她也不是很清楚。”

“让乔磊他们接着查那些东西，我们俩去曹阳公司看看。”

【天海市·繁阳大厦】

曹阳的公司位于一个商场的旁边，这个商场姜厌舟倒是熟悉，旁边的写字楼他也知道，有几家桌游和剧本杀的店就开在那里，不过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这里还有一家网络公司。

不过说是公司，其实更像是一间小的工作室，他们公司似乎只在这间写字楼里租了一间房，而这个并不太空余的办公环境之中横七竖八地塞了十几张办公桌，姜厌舟和沈静澜到的时候，还有大概二十个人在里面办公，办公室的空气并不是很好，大概是因为通风的缘故，刚走进屋子就能感觉一股人类的体味混杂着烟味和咖啡味，还有一些分不清的味道。

沈静澜并不是很喜欢这样的环境，她皱着眉，时不时地用手掩一下鼻子。不过坐着办公的那些人就显得镇定许多，他们表情麻木的盯着电脑或者手机，手指在键盘或屏幕上敲打着。

“你们找谁？”坐在前台的女人抬起头，她的眼睛周围有很重的黑眼圈，看起来精神不怎么样。

“你好。”沈静澜从口袋里掏出警官证，“警察，曹阳是你们这的员工吧？”

“曹阳……你等下啊。”女人说着拿起一边的座机，“喂？老板，门口有两个警察，嗯，说是找曹阳的，你要不……”

“你们找曹阳？”姜厌舟和沈静澜的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他怎么了？”

“死了。”姜厌舟小声地回应了一句，“你认识他？”

那个男人听到曹阳已经死了，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错愕，他朝着两人挥了挥手：“外面说吧，公司里面说这些，不方便，而且也没有专门说话的地方。”

男人将姜厌舟和沈静澜领到走廊，那股闷热的感觉和难闻的味道一扫而空，沈静澜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心情也稍微好了一些。

“曹阳死了？我就说他怎么最近几天都没来上班。”那个男人看了一眼姜厌舟，随后苦笑了一下，他向着姜厌舟伸出右手，“嗷，我叫梁师雷，算是曹阳的上司。”

“你是公司老板？”

“不不不，我只是他们项目的负责人。”梁师雷慌忙摆手解释，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办公室那个正开开合合的自动门，“曹阳今年刚毕业，按理说他这种年纪的孩子，其实不应该待在我们公司……”

“为什么？”

“死气沉沉，暗无天日，每天来公司其实也做不了什么有意义的事情，不过是帮老板赚钱……”梁师雷说着从口袋里掏出烟盒，他敲了敲烟盒的开口，但烟盒似乎已经空了，“曹阳他今年刚毕业，我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总觉得自己能做成点事情，总想着去闯一闯，但他就一头扎进这里了，你说他多满意这份工作吧，显然也不，但是……”

“那他为什么要留在这。”

“这就是我要说的，他总说，得先能在这座城市里生存下去，要不然谈什么理想呢？”梁师雷苦笑了一声，“像曹阳这种外地来的孩子，我们老板最喜欢的，能干活，少抱怨，为了留在天海，你让他加班他就加班，只不过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一定要留在天海。”

“他平时在公司里人际关系怎么样？”姜厌舟问，但他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就后悔了，这家公司怎么看也不像是有什么正常人际关系的样子。

“曹阳他很好说话，跟同事也没什么矛盾，不过他也没什么朋友，不过好像公司的人也都不怎么在公司里交朋友。”梁师雷想了想，“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他有时候上班经常要出去接电话，之前有一段时间一天要有四五次，警官你说他会不会是有什么债务问题啊？”

“嗯……”姜厌舟点头默许，他心里却已经否定了这个推测，活人不会和祸妖有什么债务问题，世界上没人能欠祸妖的欠，要欠也都是欠命债，“感谢你的配合，耽误你时间了。”

“不碍事，不碍事，能帮上忙就好。”

姜厌舟和沈静澜看着梁师雷又走进办公室，在进门的那一刹那，那个男人的腰似乎又弯了一些。

“在这公司工作感觉会折寿。”沈静澜简短地吐槽了一句，她看着那扇一开一合的疑似故障了的自动门，“这老板感觉也是个黑心老板。”

“在天海这样的地方应该还有不少吧……让消防来查查他们的安全证书估计都不齐全。”

沈静澜的表情似乎有些低落，她没有再去看那扇门，只是叹了一口气，用有些冷的语调问了一句：“这是他们的命？”

“大概不是。”

在走出大厦的那一刻，两人都长舒了一口气，雨刚停，但空气中潮湿的感觉和阴沉的天空还没消散。

“喝奶茶吗？我想喝点甜的，我请客。”沈静澜抬头看着天空，像是在发呆。

“哪家？”

“平时经常喝的那家，我记得隔壁商场有？”

“好，老样子。”

“晓得了，晓得了，老样子，五分糖，少冰。”沈静澜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天海话。

姜厌舟愣了一下，倒不是没听明白，他虽然自己不会说天海话，但他听得懂，他也喜欢听沈静澜说天海话，她的声音很好听，说天海话的时候会有一种特殊的温柔酥软的感觉。

沈静澜走在前面，姜厌舟跟在他身后，就在沈静澜买奶茶的时候，姜厌舟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是一条短信。

“我辞职了，之后来中国放长假咯。”

发信人那栏写着三个字——源明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