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珊是被疼醒的。
一睁眼,就看见护士大姐正在给自己扎针输液。这会儿身体里的肾上腺素已经退了,她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地方不疼的,不上消炎药和止疼药,估计晚上是别想好过了。
刚才在救护车上的时候因为担心贺正岩的伤势,她没觉得自己情况有多严重,结果前脚才刚把他送进急救室,人就眼前一黑,昏倒了。
护士大姐见她醒了,立刻安抚道:“没事儿了,安全了,你是流血虚得晕倒了,不要担心啊,现在我在给你消炎。”
“谢谢——”
“姗姗!”刚从外头进来的林红立刻冲过来,激动地瞬间落泪:“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林珊见她这会儿鼻青脸肿,比被张强的时候还惨,怒气不由得又起来了,恨不得再爬起来多捅那帮畜生几刀,“你怎么样?妈呢?”
“我没事儿,妈也没事儿,她在手术室门口等着贺领导做手术。”林红说着想握住林珊的另一只手安慰她,可那只胳膊上也被刀划伤了,伤口虽然已经被处理过了,但看着还是很吓人,她忍不住痛哭起来,这要是贺领导再晚一点儿来,公安同志再晚一点儿,她们可就全没命了!
贺领导被捅得到现在还没出手术室呢!那帮坏人实在太可恨了!
“还没做完吗?”林珊担心贺正岩出事。她自己身上虽然挨了几刀,但好在大冬天身上的棉袄厚实,刀子划到肉的时候,并没有多深,基本都是些皮外伤。贺正岩就不一样了,他被扎的那一刀,可是实打实捅进腹里的。
人家是见义勇为,要是有什么意外的话,她真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良心。
林红擦擦泪,轻声安慰她:“别担心,医生正做手术呢,贺领导这么好的一个人,绝对不会有事儿的。”
一旁扎好针,贴好胶布的护士大姐也说:“今天正好我们主任在,有他在肯定没问题的,你不要担心,先养好自己的伤。”
林珊不可能不担心,不过知道询问护士知道自己昏了一多个小时,基本能判断得出手术还在正常范围之内。又是主任操刀,希望一切一定要顺利。被捅到腹部,最危险的是可能会意外伤到肝脏,进而引发大出血。肝脏出血不好止,很多社会青年打架,都是这么把命给要了的。
“里面要求增加血袋了吗?”她小声问。
护士大姐摇头:“没有,一定正常,你就放心吧。”
林珊点点头,心稍微安下一点来。没加血,说明没有大出血。谢过护士大姐后,她看向林红:“你跟妈真得没事儿?”
林红摇头,“没事儿,医生说都是皮外伤,已经擦过药了,口服的也吃过了。妈精神比咱俩好,她刚才还一直骂那帮坏蛋呢。”
林珊笑了,桂花女士的生命力还真是顽强。
“诶,醒了?!”说曹操曹操到,赵桂花推开病房门见闺女醒了,立刻激动地跑过来,“怎么样怎么样?疼不疼?刀口怎么样?”
林珊还没来得及开口,赵桂花就被临出门的护士大姐给说了,“安静点儿啊,这大晚上的,不要影响到其他病人。”
“诶诶,好好好。”赵桂花虚心受教,声音立刻降到最低,“咋样啊闺女?疼不疼?”
“好多了。”林珊看着赵桂花同样肿着个乌青眼,她眼眶忍不住泛红,恨不得把那帮歹徒再剐上一千遍。
“不哭了不哭了,咱这不都好好的吗?”赵桂花嘴里这么安慰着林珊,自己却也呜呜哭了起来。
母女三人小声哭了会儿,林珊收拾好情绪,问她:“贺领导那边怎么样了?”
赵桂花摸着她脸上没受伤的地方,小声地说:“贺领导出来了,医生说手术很顺利,我先来看你一眼,就去他那儿看着。医生说手术之后最容易出事儿,让我看着点儿。你说人家贺领导为了咱家受了这么重的伤,又是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躺在这儿,咱、咱——”
桂花呜呜哭了起来,心里既感激又内疚。
林珊懂她的感受,她又何尝不是这种感觉呢,“妈,那你先去看着他吧,别让他醒来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我这儿有我姐就行了。”
“诶,妈这就去!”赵桂花很快离开了病房。
林珊眼皮子眨了几下,很快就不自觉地闭上了。输的药里有助眠的成分,在得知所有人都没有大碍之后,她紧绷的神经终于能放下了。
林红见她睡着,小心翼翼地把被子掖好,守在旁边后怕,脑子里都是刚才发生的一切。她家姗姗真得太勇敢了,身上被刀子刺了那么多下,却还在拼命地保护她们,让她们先跑,自己留下来面对那些坏人!
林红想到这儿又忍不住哭了起来,真是太可怕!也太可恨了!
林珊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护士来给她拔针头,该吃早饭了。
林红从食堂打了些馒头小米粥和小青菜,林珊简单吃了两口,就闲不住了。她这会儿精神不错,昨晚上流的血,估计也已经被细胞自己造回来了,虽然伤口还是疼,但没到不能动的地步。
于是,她穿着病号服要去看贺正岩。
林红拦不住她,只好从布兜里给她拿出一件棉袄,“昨天夜里我让王军回咱家拿的,你那衣服上都是血,已经穿不来了了,赶紧披上别着凉,走廊冷得很。”
林珊听话地披上棉袄,找到了贺正岩所在的病房。
赵桂花正在吃饭,一见林珊过来,她立刻啥也顾不得,扔下馒头就来接人:“哎呦我的祖宗你这是干啥啊!!”
护士大姐不让说话大声,她现在还记得,所以声音是又小又着急。
林珊笑笑:“我没什么事儿了,想过来看看。”
赵桂花拿她没辙,直接把林珊按在自己的凳子上,不让她站着。
林珊自觉没到不能站的地步,比起睡了一晚上的自己,她更担心熬了一宿的桂花女士,本来就被伤得鼻青脸肿,再加上一夜没睡,这会儿憔悴得让人心疼。
不过病房也不适合推搡,于是她听话地坐下,观察起还在熟睡的贺正岩。
说是熟睡,其实林珊也不知道他是昏迷还是在睡觉。
正好遇到护士过来给他换吊瓶,她就问了一下情况。
护士大姐说:“睡着呢,没有昏迷。他这药劲儿大,正好趁着熟睡,让身体休息休息,这样对养伤特别有帮助。”
林珊明白了,谢过大姐,腾出位置让赵桂花继续吃饭。知道贺正岩没事儿,她就放心了。感谢的话等他醒来再说吧。
上午十点钟的时候,王军来了。简单把那四个歹徒的情况一说,问林珊:“捅剪刀的是你吧?”
林珊:“嗯。”
王军笑了,“捅得好,一个根儿不行了,一个肠子都烂了。不过小命儿都还在。你放心,这帮畜生虽然肯定是死刑,但死之前,我是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林珊起昨晚的情况,忍不住叹气:“要没有贺领导及时出现,我们一准儿就没命了。那帮人就是奔着谋财害命去的。”
王军知道当时的惨状,恨不得现在就把那四个畜生碎尸万段,他审了伤势比较轻的那两个歹徒一晚上,越问就越是后怕,当时她们娘仨要是真被掳走了,一切说什么就都晚了。
“以后你们再去哪儿,还是多带几个男同志比较好。”
林珊知道王军是为她们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平时已经非常小心了,连夜路都没走过,就是白天也尽量会拉上个人跟她一块儿出去。谁能想到这大过年的,又是三个人一块儿出动,大街上又不是没人了,就这都有人敢谋财害命。
说到底还是她低估了孤儿寡母在这个年代生存的风险,尤其是有钱的孤儿寡母。这个世界上永远会有黑路段,永远会有歹人,她虽然不是那种高调的人了,但做事情有时候必须高调,不然成不了事儿。
她不可能因为怕被坏人害,就什么事业也不干了。因噎废食的选择她做不出来,不过随着财富的日益增加,她确实需要增加防护了。
林珊:“谢谢军哥,我以后会加强这方面的防备的。你待会儿忙吗?”
王军:“怎么了?”
林珊:“我想请你顺便把我妈和我姐都送回家,她俩已经在这儿熬了一夜了,身上又都有伤,我想让他们回去歇歇。”
王军有些犹豫,“那你和军人同志这儿咋办?”
林珊笑道:“我就只是一些被刀划破的皮外伤,完全不用守着,昨晚睡了一夜,现在就生龙活虎了。她们俩真不能这么熬,你就先帮我把她们送回去吧。”
王军想了想,林红和赵桂花都是伤员,确实不能熬太长时间,“行吧,不过你这儿必须留个人,不然我可说不动你姐。”
林珊没辙,“那你帮我把李娜叫过来吧。我们家的情况就先告诉薛凤琴一个人就行,让她别着急,先把店看好。”
王军点点头,“行。”李娜那憨丫头,挺高挺壮的,照顾人没问题。“对了,那位军人同志那儿,我得通知一下他的部队或者家人,林红说平时都是你跟他联系的。”
林珊知道地址,但是电话不记得了,“我屋桌子上的纸盒里有他的电话,不过我觉得还是先等他醒过来问问情况比较好。”
王军:“那行,要是他下午还不醒,我再打电话过去。”
在林珊和王军的一块儿劝说下,赵桂花和林红终于同意回家歇歇了。这会儿他们刚走,李娜也还没过来,林珊决定趁着中午输液之前,再去看看贺正岩那边儿情况。
她来到病床跟前,刚替他掖好胸前的被子,一抬头,恰好看见贺正岩缓缓地睁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