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打情骂俏的俩人,胥吏莞尔,对图南道:“我看这人出身不错,却能陪你一起种地,可见并非同你玩玩,是良人,你可莫要错过。”
五郎捅了下图南的腰。“听到没,错过我这样的良人就可惜了,结婚吧?”
图南摇头。“不,结婚太亏了。”
“按海国的婚姻法,你我结婚亏的是我才对。”
“比钱,我不如你,但不代表其它方面我就不如你。”
“那不就扯平?都不亏,不对,我们不是是在讨论结婚后一方死了,遗产分配方面谁吃亏,我们现在还活蹦乱跳的呢,话题怎么跑遗产方面去了?”
图南叹了口气。“你能接受未来我有情人?”
“不能。”
“那不就得了。”
不结婚,分手会很方便,结婚了,利益捆绑,必定纠缠不休。
五郎不悦:“你有别的情人了?”
“这是比喻,我要看上了别人,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五郎哽住。
这有区别吗?
见证了整场对话的胥吏更无言,我只是客套一句,怎么发展成这样了?
“我不陪你种地了。”缓过来的五郎愤怒的起身。
图南赶紧抱住五郎。“我说的比喻,不是一定会发生的未来,五郎这么好,我怎么舍得移情别恋?”
五郎狐疑:“真的?”
图南用力点头,目光深情而真诚的看着五郎,仿若在看这世间最美好的珍宝。“真的。”
“以后不准再用这种比喻。”
图南点头如捣蒜。
胥·旁观者·吏:“....”
安抚好五郎,图南开始与五郎讨论之后种什么作物。
刚种过一季稻,肯定不能再种一季,土地肥力不够。
这颗星球的气候与土壤就是这么吊诡,气候温暖可以一年两熟三熟的地方,土地肥力都很差。
土地肥力很好的地方,土壤肥力允许连作,气候却只允许种一季作物,甚至连一季作物都不一定能种,气候太冷,作物让冻死了。
之后也不能种别的主粮,主粮很消耗地力,只会雪上加霜。
最合适的选择是绿肥,但适宜的绿肥有很多种,图南一时拿不到种哪种。
五郎提议道:“种豆吧,我喜欢吃豆芽。”
图南点头。“那就种豆。”
收获的稻都被胥吏按高于市价半成的价格购走,俩人拿着到手的钱,手牵着手去卖豆的市挑选大豆做种子。
挑好了豆并不会马上下种,一来要让土地缓两天,二来下种前要施底肥,准备底肥也需要时间,五郎趁着这段时间去找篾匠造竹船。
*
蒲阪。
正在扒饭的兕王无奈的看着食案上爬上的藤蔓。
“伙食不错呀。”
兕王看了眼自己的伙食,半枚咸鸭蛋、鱼脍、炖鸡、猪油炒白菜、羊肉炖甘荀,哪丰盛了?
换个国家的君王,一顿二十个菜都是节俭,四五十道才是日常。
“我没有不许你一顿二三十个菜。”
兕王道:“但你要求我必须全部吃完。”
她是人,又不是豚,而且豚也吃不完二三十个菜。
“浪费食物要天打雷劈的。”
浪费会不会天打雷劈不知道,但肚子里被一口气塞进几十道菜撑死却是会的,兕王腹诽。
“而且你这鱼脍,是海里的鲔鱼吧?哟,还是鲜鱼做的,花了不少钱吧。”
“不论花了多少钱,我都会吃完,不会剩。”
“我知道,也不会拦着你,毕竟你就这点喜好,只是想告诉你,若要攀比,你别只看别人的数量,也看看自己的品质。”
虽然其他君王吃的菜不仅数量多,每一道的质量也不差,不乏比兕王这条海鱼更珍贵的,兕王这一食案的食物也就那道海鱼珍贵,其余都是本地产本地菜市买的,王宫公共食堂加工。
但其它君王也没兕王这么自由,兕王想吃海鱼,还得是新鲜海鱼,虽然费钱也没人拦她,其它君王想增加一道昂贵的伙食就没兕王这么自由。
最重要的是,兕王又没见过其它君王具体怎么吃饭,只知道有多少道菜肴,但菜肴是怎么加工的,贫穷限制了她的想像力。
兕王颌首。“神农大会出什么问题了吗?”
“神农大会没问题,是别的问题,有人用竹编织了竹船,三四万竹并若干木料可编万石海船。”
“竹船?我就不问会不会漏水了,只说禁得住风雨吗?又能用多久?船沉了,货沉海底,人喂鱼。”
“造竹船的是鲛人。”
我恨吃饭时讨论公事!
兕王脸色凝重起来。
虽然都是海,但海洋对陆地生物和海洋生物是不同的。
陆地种族的海商只老老实实的走航线,借季风航行,生怕一个不小心被风吹得沉船,全船喂鱼。
海洋种族却不,人也借季风,但没有合适的季风时也不耽搁他们做生意,用鲲鲸溟鼋大王乌贼等大型海兽拉船。
令陆地物种止步的无风带在海洋物种那里就是坦途。
“第二次大航海时代要来了。”兕王看着丰盛的伙食,莫名没了胃口。
这种历史转折点为什么要发生在我在位时?
让我平平淡淡的渡过一生,做一个史册里平淡如水没有任何话题性的君王不好吗?
*
种豆没稻那么麻烦,图南有了更多时间去看别人怎么种地。
蹭政策福利而来的农人没什么好看,他们自己都有空时去围观农学家们怎么种地。
观察重点是农学家们。
农学家们种地,突出一个千姿百态。
有老老实实靠良种的,半数农学家如此。
有和图南一样对种子随便,但靠肥料的,比如雨师帝国官方队,这支队伍与其说是来参赛不如说是来打广告的。
当然,在打广告方面,海国官方队也不遑多让,比赛期间一直在对陆地生物宣传海国对豆粕油渣、兽骨粉、鱼也能的牧草有需求,多多益善。
除此之外还有龙伯犀渠国、长盟,前者是来推销炎洲南部特产的,后者是来卖以犀角为主的长洲特产的。
好好一个比赛愣是被这些卧龙凤雏搞出了广告会的氛围。
最后剩下的小部分参赛者走的是作物种类路线。
神农大会的目的是收集更多的高产粮种,不是收集最高产的粮种,因此产量低也有可能拔得头筹。
有一届神农大会有人带着一种产量可观(对比同类)的椰枣树来参赛,虽然产量远不如其它粮食作物,但靠着能在能在沙漠地带种植,在此之前也没人拿椰枣来参赛——很多人将椰枣视作甜果,而非粮食,而将椰枣当粮食的人又都住在贫瘠的沙漠里,很难跑来参赛——于是椰枣选手拿到第一名。
也是那次比赛让沙漠地区发现神农大会,自己似乎也能捞点好处。
椰枣夺魁让很多不知道椰枣是什么的人知道了椰枣,知道椰枣后自然会有人好奇,想买一包尝尝,虽然因为椰枣甜得发腻,很多人吃了后会不感兴趣,但最底层的穷人很感兴趣,糖贵,椰枣便宜。
于是那些无法种粮食的干旱地区的人惊喜的发现自己可以卖椰枣换口粮。
通过有空时交友,图南同这些农学家哪怕没成为好朋友,也是成了泛泛之交,反正都不算陌生人,很容易搞到了不少可以做主食也可以做菜的材料。
五郎找好造船的篾匠,安排好造船的事物回来时,图南便在厨房里处理刚得到的椰枣,旁边还有几颗看着皱巴巴的红皮果子。
“你怎么知道我饿了?竟为我准备了食物,咱俩真是心有灵犀。”
五郎欢喜的拿起一枚新鲜椰枣塞进嘴里,又酸又涩,与他以前吃过的椰枣干完全两个物种,酸得五郎脸都扭曲了。
图南看着五郎的反应,默默将洗好的椰枣放到一旁,确定了,这东西不适合吃鲜的。
五郎将枣肉吐到盛放垃圾的筐里。“你又拿我试吃?”
图南坚决不承认自己刚才是故意不阻止。“没有,这是我准备给自己吃的,是你自己拿的,你也没跟我说你今天回来。”
“我想给你个惊喜。”五郎一脸委屈。“你却如此对我。”
图南赶紧亲五郎脸颊一口。“真不是故意的,你吃得太快了,我都没来得及拦你,来,你不是饿了吗?这里有糕饼,你先吃点垫垫。”
五郎委屈的接过糕饼。“下次不许这样了啊。”
图南点头如捣蒜。“以后再不这样了。”
啃了个糕饼垫了点肚子,五郎看向红皮果子,个头比椰枣大一些。“这个又是什么?”
“干囊果,要来一个吗?”
“好吃吗?”
“我还没吃过,你可以尝尝。”
“你先尝。”
“启说红皮果子要煮着吃。”
五郎皱了皱眉,他不太喜欢启,因为启生得很美,图南这个好色如命的家伙自然不会没追求他,只是被坚定的拒绝了,那是图南第一次追美人失败。
“不能生吃?”
“能,不过启说不好吃。”
“有多不好吃。”
图南拿起一个果子。“你尝尝?”
“你尝一口。”
“那算了。”
“不,你得尝一口。”五郎道。“你刚才还让我啃椰枣,只是让你啃一口干囊果你都不肯,这不公平。”
图南无语。“这不是公平不公平的问题,而且刚才也不是我让你啃椰枣的。”
五郎无理取闹道:“我不管,你必须啃一口,不然我念头不通达。”
图南叹了口气。“好吧,我咬一口,就一口。”
五郎点头,期待的看着图南。
图南拿着果子啃了一口。
咔!
五郎疑惑道:“什么声音?”
图南抬起另一只手,往手心吐出一颗牙齿。
五郎大惊,虽说鲛人的牙齿没其他种族那么牢固,但也不至于啃一口果子就崩了吧?“你怎样?”
“每是。”
图南抬手要扔掉牙齿,五郎赶紧抓住图南的手,从图南手中拿走了牙齿。
“则....”图南抿了抿唇,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攒起来,回头可以做个手链、腰带。”
图南:“贝、壳、不、美、吗?”
“贝壳美,但你的牙齿有特殊意义,等我去服兵役见不到你时,可以睹物思人。”
图南不能理解,但一颗牙齿而已,给了就给了。
五郎将牙齿收好。
“这是什么果子?居然硬到崩牙。”
“蜜果、保存、太短、粟、九岁、麦三、到五、岁、蜜果、最多、三岁。”
五郎笑问:“你怎么口吃了?”
图南愤怒道:“明知、顾问!”
五郎哈哈笑,在图南揍自己前赶紧转移话题。“所以这果子是羽人培育的保存更久的粮果?”
经过羽人持之以恒的培育,蜜树的产量并不低,甚至能与稻比肩,但保存期太短是致命缺点。
平时还好,蜜树产量高,够吃,但碰上天灾减产,且是绵延的天灾,那就要倒大霉了,这也是历史上羽国为了孟章海多次与海国发生战争的根本原因。
当蜜树减产时,羽人就指着孟章海的鱼填肚子。
以前羽国人口少,孟章海渔场的鱼获不仅能满足需求,还有富余,羽国的出口贸易中便有咸鱼,到如今....若图南的估算没问题,羽国人口逼近两万万,那孟章海渔场的产量就不够了。
五郎拿着果子研究了一圈,什么都没看出来。“这果子能保存多久?”
“没说。”
“没事,既然参赛了,回头肯定会报出数据,要煮着吃是吧?怎么煮?”
“都、可以。”
不确定要怎么煮,五郎就没冒险,决定切碎了像煮粥一样炖煮。
先用菜刀切,菜刀顺利切开了皮,然后卡住了。
“这是粮果?”
图南点头,虽然硬得不可思异,但它确实是粮果。
“这么反人性的东西怎么培育出来的?莫说鲛人,羽人自己的牙都得崩。”
“煮。”
“皮也可以食用吗?我记得蜜果的皮就可以食用,只是味道不太好。”
图南摇头。“不、能。”
五郎明白了,将果子去皮,再将菜刀换了劈柴的斧子,几下将果子劈碎,最终放入釜中炖煮,最终煮出一釜看起来与麦饼撕碎泡水得到的粥差不多的东西。
俩人一人盛了一碗,默契的看着彼此,却发现对方都没下口。
五郎:“你先,这是你朋友送你的。”
图南:“你、先....”
五郎拒绝一个人冒险。“那一起。”
图南想了想,也行,遂与五郎一起看着对方同时喝了一口。
味道也不难吃,就是寡淡,寡淡到俩人一点味道都没吃出来,哦,也不是一点味道都没有,有那么一点点发苦。
粮食类作物加工成食物后只要细细咀嚼,多少会有一丁点甘甜,就这东西特殊。
五郎点评道:“这应该是羽人的救灾粮,天灾粮食减产没吃的时吃的。”
反正他不相信这味道平时会有人吃。
“穷、人。”
天底下吃不饱饭的穷人多了去,可不挑味道。
“可那些鸟人的饮食结构需求也就比我们好点,鲛人不吃鱼没力气游泳,鸟人不吃肉飞不起来。”
鱼不能游泳,鸟不能飞,统治者再残暴也不至于搞出这种奇景,再残暴的统治者也需要百姓供养,但何等神人才能从死人身上吸血?
“出口、只、不、知、产量、几何。”
“应该很低。”五郎道。“帝都一直很关注陆地上的农业,比陆地自己还关注,若是产量可观,海国不可能一无所知。”
羽人的蜜果最多保存三年,鲛人也没多幸运。
鱼类哪怕做成咸鱼也只能保存半到一年,但鲛人在海里不缺盐,海水的盐分足以满足鲛人的需求,再啃咸鱼,形同慢性自杀。
干海带海藻啥的倒是吃不出问题,但不顶饿。
没办法,鲛人只能关注陆地上农业,比陆地生物还关注陆地生物的农业。
图南一想也是,顿觉惋惜。
味道如此还能被羽人选择为救灾粮,只能是顶饿方面极具优势,若能高产,可谓完美。
五郎抱着碗问:“剩下这些怎么办?”
“吃,不、浪费。”
不能浪费归不能浪费,但就这么没滋没味的吃图南自己都吃不下去,遂回炉重新加工,往里加羊肉羊骨头小青菜。
重新加工好,俩人再一人捧一碗吃起来。
第一口入口,五郎俱愣了下,五郎问:“我们最开始是不是搞错烹饪方式了?”
怎么加了肉之后感觉变好吃了?
“不论、什么、和、肉、搭配、都会、好、吃。”
“有道理。”
“可以、再、试试、别的。”
五郎不解。
图南解释。“虽、然、任何、东西、和肉、搭配、都、好、吃、但它、无、味。”
“你是想说自身没有味道的东西和有味道的东西搭配起来,会有后者的味道。”
图南点头。
“那晚上继续吃这个,跟什么搭配呢?鸡肉怎样?”
图南点头,都可以。
之后两天里俩人将干囊果分别同鸡肉、豚肉、狗肉、鹅肉、鸭肉全都组合了一遍,发现这玩意真的跟什么一起炖就什么味道,除了一点混煮后不仔细尝尝不出来的苦味,简直毫无自身特色,但它非常顶饿。
鲛人食量大,吃稻与吃干囊果充饥,吃后者只需要前者一半分量。
发现这点后俩人可以确定,这东西产量一定惨得惊天动地,不然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五郎一边吃着鹅肉炖干囊果一边道:“启带着这东西来兕国,是为了朱厌君的实验室吧?我记得神农大会前三名可以借用朱厌君的生物实验室五岁。”
图南赞同点头。
兕国搞神农大会搞了这么多年都没人想复刻一版取而代之并非诸国尊重版权,神农大会简直是变相薅全世界的农学人才,诸国能忍就怪了,奈何干不过。
朱厌君可以调节气候与土壤,满足所有参赛选手的需求,但如果诸国不吝财富,也不是没有办法,至少海国并非完全没办法。
但朱厌君最吸引农学家们的是她的生物实验室。
不论动物还是植物的母兽还是种子扔进实验室,在里头呆的时间足够长多少会发生些许变异,变异方向盲目无规律,但一百万种变异里有一种是有益的,并将这种有益变异巩固下来,那就是血赚。
比如兕国利用生物实验室培育的葱。
谁见过至少四尺高的大葱?
虽然可以通过不断培土的方式在适宜大葱生长的土地上让大葱长到六尺,但非常费劲,兕国的大葱就不必,对土壤没那么挑,更不需要持之以恒的培土,肥给够,保底也能长到四尺。
没有农学家能拒绝这样的工具。
五郎问:“他会赢吗?”
图南笃定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