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庭广众之下被这样挑衅，莫岚的脸色已经算得上铁青。

他正要应下，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打一顿，学院上课铃声忽然响起。

“算你走运。”莫岚冷笑一声，眼里充满怨毒地看着木礼鹤，说：“现在就算了，放学最好别走。”

“莫岚，你不要太过分。”公玉青清脆的声音响起，里面带了冷意，显然是有些生气了。她眯起眼，上前一步同木礼鹤站在一起。

居然为了这种人跟我置气……

莫岚只觉得少年越发碍眼。

“女生就不要掺和了。”他对公玉青说，眼睛却死死盯着木礼鹤。

“这是我们男人的事，小子，你敢应战么？”

木礼鹤收起枪，并没看他，而是对公玉青摇了摇头说：“没事的，阿青。”

“莫岚是吧。”少年垂眸，金色眸子里一片冷漠。

“随时奉陪。”

“所以，这人为什么老是缠着你？”

木礼鹤对着公玉青歪了歪头，很是不理解这种浪费修炼时间做无用功的行为。

“难道是上次输给你，不甘心，所以宁愿自己不修炼，也要浪费你的修炼时间？”

少年恍然大悟般，手握成拳拍在桌上。

“实在是太可恶了！”

公玉青：……

对修炼狂魔来说，没在意流言也是正常的，公玉青在心里想，看着木礼鹤困扰的模样，她张了张口，想要解释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好啦，别皱眉了。”木礼鹤双手托腮，金色大眼睛里蒙着水雾，含笑看着身旁的女孩，“我去帮你教训他。”

算了，就这样也好。

公玉青这样想着，眉头渐渐舒展，然后换上一个笑容。

“好，那，晚上加油。”

放学后，莫岚路过木礼鹤的课桌，轻飘飘丢下一句：“竞技场见，希望你不要当缩头乌龟。”

木礼鹤皱眉，按住摇晃的课桌，毫不畏惧地同他对视：“你也是。”

“嘁……”

自入学后进一年没日没夜地修炼，也是时候该看看自己努力的成果了，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木礼鹤轻轻地抚上胸口的月光石。

两人对战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方是莫家有名的小少爷莫岚，一方是班级等级最低的平民木礼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孩们都来了。

竞技场同智能仓不同，智能仓用于教学，学生对抗没有生命危险，而竞技场不限武器、手段，只要一方没认输，助教老师就不会阻止。

公玉青早早便到场了，身旁坐着虞幽幽和阿爻，班主任白笙站在远处，这场竞技赛只是一年级，除了同年级的，基本没有学姐学长，倒是有个三年级常驻竞技场的学生，名周乾，常在这里开盘。

“下注了下注了，学院积分下注，目前赔率一比十。”见观众到的差不多了，周乾才吆喝两嗓子，他带着一副墨镜，穿着道袍，嘴里还叼着一颗狗尾巴草。

有钱的纷纷过来捧个场，1积分的也有，重在参与。

木礼鹤的赔率是最高的，毕竟莫岚等级已在班级前五，而前者很低调，几乎同班里人不来往，人影都很少见到。

虞幽幽往木礼鹤的盘里下了1000积分，莫岚路过，攀比似的，往自己的盘里丢下5000，走时还不忘嘟囔着：“哼，哪来的散财童子。”

虞幽幽白他一眼，回到了座位，刚好场上两方进场。

月光下的长枪发出银白的光辉，这是一把入学后用积分兑换的基础银枪，是最普通也是最便宜的枪，没有任何属性，唯一可以称道的是十分坚硬。

现在上面有大大小小的划痕，就像少年白皙却布满老茧的手。

都是千万次使用的痕迹。

“莫岚，临阶38级。”

和公玉青对战后直到今天，他灵力长了4级，不可谓不天才。

“木礼鹤，临阶……”他顿了顿，然后继续说：“33级。”

入学时的28级‘吊车尾’如今也已慢慢追赶。

莫岚闻言微惊，对方灵力增长如此之快，和他部分靠药物堆上来的可不一样，他不是傻子，心里多了几分重视。

木礼鹤闭上双眼，嘴角勾起，右手摸索着抢身，触感微凉。

好朋友……

木礼鹤沉下心，感受自身同银枪的共鸣，灵力从丹田划过四肢，直到蔓延至枪上，无形的链接将他们连成整体。

或许木礼鹤不算天赋选手，但，连睡觉都是抱着枪的人，挥起枪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此时莫岚动了，他的武魂偏控制，但是带有很强的攻击性，他身后出现巨蟒的缩影，三条小蛇奔袭在身旁，快主人一步，很快就冲到木礼鹤身前。

少年睁开眼，金色的眼眸上附了一层淡淡的红光。

悬珠瞳的精神冲击，不仅仅是对人，对任何有灵智的动物都一样起效。

三条蛇预想的配合被打乱，木礼鹤挽了个枪花，三条蛇便被开膛破肚，化为灵力碎片消失。

准备好的毒没有近身，则无用。

木礼鹤动了，灵态降临，身后出现一双翅膀，杀掉小蛇后，占据速度优势的他立马突进，长枪带来破空声，一路挥直莫岚面前。

银枪同月光交相辉映，枪身微弯，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莫岚向后仰倒，身体如蛇一般弯折，枪尖所指之处眼见就要没入其腰腹，却忽地被一把折扇挡住。

扇骨坚硬，两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这把折扇扇身如玉，显然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装饰物了。

这是一把灵器。

伴随着莫岚的冷笑，一股紫色烟雾猛地爆炸开来。

两人离得如此近，又一触即分，一瞬间，木礼鹤飞出雾气范围，银枪横扫，雾气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雾气蔓延，几秒后吞噬了三分之二个竞技台，少年从雾气中冲出，的尾翼上也带了些紫雾。

灵器相比于普通武器，带上了固有属性及能力。

很明显，对方手上是一把增幅型的折扇，木礼鹤曾见过莫岚的这个范围毒技，但当时覆盖范围不像现在这样。

远远地，木礼鹤停在空中，雪鸮的金色竖瞳发出光芒，不断寻找着雾气中伺机而动的蛇。

天空中的猎手怎么会被猎物蒙蔽。

雾气遮得住莫岚的身影，却遮不住灵力运转的轨迹。

木礼鹤勾唇一笑，心里默数着什么。

一步，两步……

他忽地睁开眼，技能雪刃斩悍然发动！

灵气凝出纯白的光弧，长枪微挑，三道雪刃斩破开雾气，朝莫岚迎面而去，带着呼呼地风声，吹散了雾气。

雪刃斩是他目前单体攻击力最高技能，这一下抽去了身体里近一半的灵力。

灵力运转一滞。

蛇毒还是缓缓地侵入了木礼鹤体内，不断蚕食着他的力量，木礼鹤没在意那一瞬间的滞涩，而是握紧枪身，像天空游隼一般，猛地向下俯冲。

地上的莫岚早已在雾气遮蔽中完成灵临，此时他面对三道光斩，抬起头，幽幽地吐出蛇信，他的下半身是是盘踞的巨蟒，紫色的发丝飞扬，露出脸颊上绿油油的鳞片。

第一道光斩落在早其已撑开的一次性防护罩上，第二道被白玉扇拦下，第三道直直地轰在其面门，莫岚咬牙后退，直到退到离竞技台不下十米才停住。

他放下交叠的双手，手臂鳞片的光芒更甚，有些在光斩下微微翻起，露出血肉。

“你伤了我……”他低声说，声音伴着冷血动物的嘶嘶声。

“我不会放过你。”

莫岚双手一挥，无数毒蛇出现在台上，这些都是他在雾气里做的小布置。

此起彼伏的嘶嘶声，不仅是木礼鹤，也吵得观众心烦，但场面十分具有视觉冲击力，于是赢得了不少喝彩声。

公玉青揪住裙摆，心里默念。

礼鹤，加油。

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台上的少年侧头，隔着无数人的喝彩，往观众席上公玉青的方向看了一眼。

远远地，对上了公玉青担忧的目光。

木礼鹤心中一动，强迫自己回头，他伸手，轻轻握住胸口的石头。

月光石微凉，让他心中猝尔冷静下来。

技能雪覆释放，全体减速，趁着这个空挡，他猛地腾空而起，雪白的翅翼上，无数羽毛飞射而出。

“羽瞬。”少年拉开距离，羽毛上覆盖冰雪，如钢刀一般精准地扎入一条条小蛇。

但是小蛇太多了，木礼鹤动用灵力，中毒的身体咳出一口血，身形在天空上微微晃动。

“呵，这就撑不住了？”

莫岚恶狠狠地说，蛇尾上绿色的鳞片愈发清晰，他喃喃道：“出来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无数小蛇停止进攻，而是两两相融，木礼鹤察觉到了聚集的灵力波动，羽瞬换了目标，铺天盖地地向莫岚本体射去。

羽毛被防护罩无情挡下，这样的一次性道具莫岚能拿出很多。

没用的，只有用更强的……

于是木礼鹤停下了动作，灵力内收，将枪横在身前，纵身一跃，左臂内旋，无法借力的脚尖只能轻点在羽毛之上，右手下压，枪杆贴于腹侧，少年嘴角挂着血，眉眼间凝上冰霜

——这冰霜也缓缓出现在枪尖。

“下雪了？”虞幽幽轻声说，她侧头，身边的少女已经捻起一片雪花，用灵力包裹着未让其融化。

台上莫岚也吐出一口血，施展家族秘法实在是抽空了他的所有能量，但比起这点微不足道的血，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输给自己从来都看不起的人。

心头血加速绿蟒的形成，莫岚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扯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

直到他抬头，看见漫天纷飞的雪，笑容凝固在嘴角。

“枭首式，接好了。”

空中传来少年冷冷的声音，声音不大，但足够全场人听见。

突如其来的雪伴着少年高速旋转的身体，像绿莽的方向俯冲刺去。

尾翼带着冰霜，身后的雪鸮虚影发出一声明亮的啼叫，木礼鹤此时就像一只全力以赴奔向死亡的鸟儿，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将枪尖和自己送给坚硬的鳞片。

仅仅是眨眼的一秒间，那颗嘶嘶吐信的舌头就落在了观众台上。

枪势未停。

——决绝的意志，在不见血之前，怎么可能就此停下呢？

“刺啦——”

寂静一片的场地内，衣服破裂的声音是如此刺耳，白霜散尽，银枪狠狠地扎在地上，甚至将坚硬的大理石都砸出了一个坑，莫岚大口呼吸着，如缺水的鱼，枪尖穿过他竖起的衣领，撕裂了半边衣服，泊泊的血自脖颈流下，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

也砸在他心间

此时此刻，莫岚眼底的恐慌是如此明显。

“你输了。”木礼鹤直起身子，尽管他现在脸色惨白，嘴角也不受控制地涌出血，那双金黄的竖瞳仍带着压迫力，垂眸看向倒在地上的人。

果然，蛇永远只能是鸟的食物。

“咔嚓——”

莫岚如惊弓之鸟，被这声音吓得抖了抖，他微微侧身。

只见那插在地上的银枪，似乎是承受了太多，终于在冰霜侵蚀下，层层断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