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煌音在凉州知事的带领下,来到何求密室中。
一入密室,便见里面躺着三个用白布蒙了眼的探音暗使,他们的手脚皆被棉布绑缚得很牢固,若仔细留意,能看出他们的身躯在诡异地颤动着。
据知事所言,这些人患病之后变得极其畏惧灯光,且性情暴躁,见到人还会扑上去撕咬,所以知事才派人将他们绑在此处,用白布蒙上眼睛,以防他们暴起。
纪煌音命人将他们眼上的白布松开,果然这些探音使开始剧烈挣扎起来,他们面色苍白,满眼血红,口中还发出怪异的嘶吼声,看是去非常可怖。
纪煌音蹙眉,不动声色地看了半晌,忽然走到其中一人的床头,骈指而出,点在他的百会穴上,那人顷刻安静了下来,然而纪煌音一松手,那人又嘶叫起来。
纪煌音又依次在另外两人身上做了相同的尝试,皆是如此。她看着这嘶叫挣扎的三人,似乎回忆起了什么,转头对着知事道:“去取三块带血的生肉过来,备上琉璃瓶与铁筷,再叫人点上火把。”
知事领了命,即刻照着她的吩咐去准备。
一应物件很快带来,依照阁主吩咐,躺着的每位探音暗使头顶正下方都放上了带血生肉,近旁又都点上了火把,把一切照得透亮。
纪煌音从随身暗袋中取出粗号的银针,过了一遍火后,自探音暗使的百会穴下入。
银针一入体内,本来还在挣扎嘶吼的人便动也不动了,头顶滴滴答答开始渗出脓血来。那些血开始是污黑一片,还有一股腥臭味,到后面渐渐变得脓黄猩红,一点点滴在生肉上,到最后终于有鲜血滴出时,百会穴中爬出了一条细长黑虫。
这黑虫一落入正下方的生肉之上,纪煌音便用铁筷将其夹入琉璃瓶中,而躺着的探音暗使终于呼吸平稳,睁着的双眼也缓缓闭上。
余下的探音暗使也被纪煌音一一以此法救治,拖出了三条一模一样的细黑长虫。
纪煌音做完这些,才微微呼了一口气,转手将那琉璃瓶交给知事:“将此物发回生部,交给叶长老看过,让他速回应对之法。”
凉州知事应下,接过瓶子,后背已满是冷汗,他处于凉州多年,异族巫术也多有见识,却还不曾见过这样的事。
“阁主,他们这是……”
“他们中的是蛊虫之术。”
纪煌音看着那安静下来的探音使,拢袖凝眸道:“也难怪你不认识,蛊虫蛊毒之术与巫术并不相同,而西北干燥也不宜养蛊虫,倒是西南地区多见此术。清源教的人将这些蛊虫植入人脑,通过脑内蛊虫,便可将中蛊之人任意操纵。万幸的是,这几名暗使中蛊的时间都不长,蛊虫还潜藏在头皮之下,因此还能救回来。若是再拖上个十天半月,蛊虫透过了颅骨,他们的脑髓就要被蛊虫啃食干净了,到那时即便引出了蛊虫,人也成了一具空壳尸体,再无生还可能。”
纪煌音会想到这些探音暗使中的是蛊虫之术,是因为想到了韩少磊的话。
——韩少磊曾说,清源教修炼武功多行邪法,还会用各种人血作为药引。
她又联想起自己在玄玉玦中之时,看到败家徒孙以童男童女之血入药增强功力,之后行事疯癫无状,对清源教之人无有不应。
祖师大人医毒两术皆精,又深谙内功修行之道,明白单靠人血做药引进补以求增强内功实属无稽之谈,但若辅以一些旁门左道,倒也并非不可能。她思索一番,便大胆推测这些很有可能都是蛊虫之术。
西北没有生部之人,也未曾见过蛊虫之术,然而玄音阁网罗天下事,祖师大人自然知晓此术。不过即便知晓,她也只是在医书和记档上看到过此术,亲自动手处理蛊虫,这还是第一回。待到看见从人脑中爬出的细黑长虫时,她笃定了自己的推测都是正确的,且对韩少磊与败家徒孙之事,有了新的认识。
曾经祖师大人还以为败家徒孙一系列的行为,只是因为脑子不好兼修炼天心正法走火入魔的缘故,现在看来,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韩少磊会短时间内功力大增,是因为心法被修改,却并不曾饮用什么人血。而败家徒孙当时既增加了功力又神智疯癫,除了心法,还很有可能是中了蛊虫。她当时每日饮下生血,想来就是为了养活体内的蛊虫,以此任由清源教摆布。
看来这世间的许多事,光凭眼见,也并不一定能够判断准确,此刻她只觉得,自己从前将败家徒孙的事和玄音阁的没落想得太过简单了,实则后面还有更大的局。
而今,是她亲自处于局中。
何求密室中静得可怕,只有火把燃烧的声音。
知事见了方才种种,又看着手上琉璃瓶中扭曲爬行的三条细虫,只觉毛骨悚然。他沉默着缓了许久,才心有余悸地吐了一口气,道:“今日多亏了阁主在此才得化解蛊虫之术,不然属下等真是束手无策,若由得清源教的人以蛊虫之术兴风作浪,只怕是整个凉州暗网都会在不知不觉中落入他人之手。”
纪煌音冷冷地哼笑了一声,望向那些蛊虫的眼神一片幽深:“清源教的人是有眼光,知道本座手中的东西都是好东西。”
她眼中寒光闪过:“只可惜,本座绝非任人宰割之辈!”
知事及一众人等当即跪下齐声道:“阁主英明!属下等自当忠心不二,随阁主□□奸人!”
纪煌音满意点头,她命知事拿来凉州城地图,依心中所思问了几处地点情况,得到答案后,心中已有了初步的计策。
纪煌音收好地图,又向下属仔细交待了一番后续清除蛊虫余毒的注意事项,并让知事令各处暗桩先不要冒头妄动,以免造成更多不必要的损失。做完这些之后,纪煌音才出了何求,返回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