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晚晚撑着脑袋思索时,小二又上了一道菜——薄荷膏。
她夹起一块薄荷膏,趁宴寻没有防备,再次快狠准地抵住了他的唇,按上去的力道有些霸道:“薄荷糕清凉爽润,乃夏令消暑佳品,我看你有些热,吃点这个。”
宴寻睫毛蝶翼似的轻轻颤了颤,觉得身上更热了,他有些僵硬地张了嘴,将她堵在他唇上的薄荷膏吃进了口中。
不仅双目无处安放,双手也变得多余起来。
余光之中,他还能看到余晚晚在托着腮,笑眯眯地看他吃这薄荷膏。
宴寻慌张低下眼睛,扫视着桌上的几盘菜,猛然伸手叼了一只虾到面前,垂头不动声色地剥了起来。
余晚晚极度怕蛇。
原本她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宴寻吃东西,方才被他那蛇一般的伸手速度吓到,整个人条件反射抖了一下。
呼,虚惊一场。
余晚晚拍着心口扯了扯耳朵,尔后伸手舀了一碗莼菜银鱼汤,捧着热乎乎的小瓷碗安静喝了起来。
银鱼剔透,口感爽滑,银鱼汤至清至鲜。
初夏人声鼎沸的酒楼里,余晚晚喝汤喝得面颊红润,背后起了一层薄薄的汗,却不觉得难受,反而有一种安心又畅快的感觉。
“哈~”喝完两碗银鱼汤,余晚晚美滋滋地放下了手中紧致小巧的白瓷碗,神色又微微松散迷离了起来。
“鲜得我眉毛都要掉啦~”晚晚一脸的满足,托腮带笑看向眼前人:“宴寻,要不是你现在热,真应该喝几碗银鱼汤的。”
见他双手搁在桌上剥虾,她说着伸过手去探他手背的温度,“还好,也不是很热。”
她喝了两碗汤,手比他烫多了。
棉软热乎的手刚触上他的手背,他还未来得及感受,她便缩了回去,拿过他面前的碗开始舀汤。
他的心头像是被柔软的轻纱拂过,被她牵动了一般,轻轻柔柔地痒着。
酒楼外的天色从渐暗过渡到了深蓝,余晚晚点的那些菜才算都上齐了。
“为了这些菜,等这么久,值得吗?”宴寻看了看眼前的这些盘子,神色淡然。
这个问题在余晚晚看来,颇具哲学意味。
她刚塞了一只凉拌馄饨进嘴,吃得两腮鼓起,应着他的回答自然而然抬头去看他。
和宴寻说话之前,先观察他的脸色,已经成了余晚晚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习惯。
眼前这个人依旧垂着眸,一双修长好看的手极具耐心地剥着虾。
狐狸剥虾好像剥上了瘾……
他手边的小碟子里,橙色的虾弯儿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余晚晚不由想到了前几日的蜘蛛洞里,被宴寻杀掉后堆成山的长毛蜘蛛。
她吞了吞口水,感到食欲减退,喉头发毛。
都怪自己没事乱联想。
不自在地挠了挠耳后,余晚晚想起还没回答宴寻方才的问题呢。
等菜吃,哪有值不值得这一说呢?
吃得红润有光泽的唇翘了翘:“等这么久,怎么不值得?”
宴寻闻声抬起头,使了筷子叼起一只虾就堵在了她唇上。
他刻意用了些力,以便欣赏她的唇被按下去的模样。
余晚晚正说着话呢,忽然鼻尖嗅到鲜虾的味道,垂眸一看,她的唇猝不及防被人用虾肉堵住了。
见鬼,宴寻这是剥了虾喂她吃呢?
晚晚眸子一颤,卷翘的睫毛扇动几下。
她看他一眼,尔后乖乖张嘴吃下了那只虾,虾肉鲜美,自然是长毛蜘蛛不能比的。
吃完后,余晚晚还习惯性地舔了舔唇。
面前那人捏着木筷,手臂一伸过来,一只虾又抵在了她的唇上。
余晚晚一时有些惶恐。
宴寻这是怎么了?
睨着他的脸色,余晚晚如同刚才那样张开了嘴,将虾肉卷入口中。
细细咀嚼后,口中鲜滑的虾仁才刚经由喉管滑下,又一只虾仁抵了上来。
余晚晚呆愣了片刻,终是有些心慌了,她张嘴接受了这一个虾仁后,将虾仁顶到口中的一侧,开口对着宴寻心虚道:“我自己会吃的,你也吃,你也吃。”
她遥遥指了指他面前那碟堆成小山的虾仁,旋即埋头专心扒拉自己碗中的美味佳肴,不给他再喂她的机会。
他突如其来这样对她,真让她有些心慌。
“晚晚,抬头。”他的声音动听,且眼下还算温和,却有着令人不敢轻易不服从的力量。
余晚晚动作迟缓地将脸从面前的碗上抬起,一只弯弯橘红色虾尾又抵了上来。
如同之前的那三次一样,她张嘴吃掉了宴寻塞过来的虾仁,一边慢吞吞咀地嚼着,她一边将目光投向宴寻面前的那个碟子。
不会吧,不会吧。
这么多虾仁,他不会要一个一个地喂她吃吧……
“宴……”
筷子夹着一个虾仁抵了上来。
“宴寻……”
又一个虾仁。
“可以啦!”
余晚晚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个虾仁。
吃完这一只后,余晚晚猛然从桌前起身,伸手按住了宴寻拿着筷子的那只手。
宴寻并未反抗,乖乖由她将他的手腕按在了木桌上,他的手中还捏着那双筷子,带着无辜的神色仰头看她。
晚晚被他看得愣了愣,好像自己是准备逗弄黄花姑娘的登徒子。
短暂地犹豫了一下,她道:“宴寻,你……”
她吞了一口口水,上半身前倾,忽然向宴寻那儿靠得更近了些,以一个俯视的角度去看坐着的他。
“宴寻……”余晚晚的眸中升起狡黠而羞涩的光,“你可喂过珠儿姐姐吃东西?”
问出这句话的一瞬间,余晚晚的心轻轻晃悠着悬了起来。
宴寻一脸纯良地扇了扇眼睫,仰头望上她的眼睛,嘴唇轻启:“未曾喂过。”
四只眼睛对视着,余晚晚听他这样一说,面上竟有些羞了。
她松开了按住他手腕的手,撑着桌子原样坐了回去。
屁股刚粘上椅子,那双用筷子夹着虾仁的手又伸到了眼前。
余晚晚觉得,她像一个流水线上的自动吃虾机器,虾来,她就张嘴吃,吃完一个虾又来。
如此循环往复,真是没劲。
且若是一直这样下去,那成什么了?她不就成了宴寻的玩物了?
她微微眯了眯眼,脑中跳出两个大字——休想。
若是这么早就给宴寻拿捏得死死的,他让干什么就干什么,那她简直失败得没边儿了!
余晚晚垂眸,飞快在桌上扫视了一圈,她摸过手边的筷子,夹住一块薄荷糕就伸直手臂往他嘴边赌:“宴寻,来,吃。”
宴寻张嘴叼住薄荷糕的同时,手中的筷子也没有闲住,此刻还不忘波澜不惊地夹起虾往余晚晚嘴边塞。
二人礼尚往来似的喂了许久,惹来了酒楼内不少食客审视的目光。
待到宴寻面前堆成小山似的虾仁只剩下最后一个的时候,盘中的薄荷糕也没了,余晚晚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余晚晚捏起一边的白瓷茶杯喝了一口茶,尔后又叼了一块肉吃。
吃饱之后,胃里服服贴贴的,脑袋里也困困顿顿地。
招手喊店小二过来结完账后,余晚晚揉着自己的肚子,拽着宴寻的臂弯走出了酒楼。
“客官慢走!”店小二的声音从身后的酒楼内传了出来。
酒楼之外,街道两边也热闹乐了起来,街市的主干道整洁干净,脚底下铺着干净的白石子,街边人流涌动,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余晚晚在夏夜的温风中打了个哈欠,拉着宴寻在街道上穿行着。
纵然吃饱喝足,已有了些困意,在沿路瞧见街边那些小摊儿的时候,余晚晚还是新奇得很。
她倒不是没见过这些小玩意儿,只是无论见多少次,她都是高兴的。
处境不同,心情不同,身边的人不同,眼看到的景象也会因此变得不一样。
“宴寻快看,动物面具。”她跑过去瞧着,没一会儿又晃着他的手臂,“那儿有摆摊算命的,走,去瞧瞧!”
宴寻被她拉了过去,坐在小摊前的长胡子算命先生看向来人,抚着胡子道:“小郎君,小姑娘,要不要算一算?”
“算!”余晚晚点头,笑得像朵花儿,说着还扭头看向宴寻:“算一个吧。”
那算命先生道:“请小郎君将生辰八字告诉老道。”
余晚晚和宴寻同时愣住了。
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宴寻少说也是一百多年前的人了,讲出来怪吓人的。
而且看他的样子,应该也不记得自己是哪一年出生的了。
“他不记得自己的生辰八字。”余晚晚尴尬地笑了笑,“要不算我的吧,我知……”
话未说完又生硬地卡在喉头。
她是另一个世界来的人,她的生辰八字恐怕……
果然,吃得太饱之后脑子容易不够用。
“老先生不好意思啊,我也忘记了,我们不算了。”余晚晚赔了笑,拽着宴寻的臂弯儿,一个扭头便开溜了。
走出去几步,耳旁传来一个声音,方才一直未言的宴寻说话了:“你不记得自己的生辰八字?”
行走江湖这两年,他的眼睛可不是摆设。
在他看来,余晚晚这样爱活得热热闹闹的人,不可能不记得自己的生辰。
况且,她是尚京余家身份尊贵的小姐,她在余家混得再不济,每年到了那日,府中也定会为她开席设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