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欺负你,你把他微信给我,我帮你骂他。”
“你知道的吧,我很擅长骂人的。保证骂得他屁滚尿流,再也不敢欺负你。”
“如果你觉得实现不了你的梦想,那你就想多了。”
“你还没实现,你怎么知道你实现不了呢?发生在明天的事,今天永远也预料不到。”
楚恒怔怔,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女生。
……
黄怀予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你的头像跟谷奕的好像啊,都是这种深蓝色的夜空。”
“没想到我也有一天能加上明星歌手的微信!哈哈哈。”
她笑嘻嘻的,喜滋滋地看了好几眼手机屏幕。
……对面却传来一道涩然的声音,夹杂着自嘲,轻轻说:
“不是明星,只是一个,普通人。”
“没有人会听我的歌。”
……
黄怀予抬头看他,不赞同地说:“我不就听过吗。”
“《孤单行星》。对吧?”
她想到从见面第一眼,这个人就总是冷淡消极,明明骨子里是个很好的人,又给自己送水,又给自己借热水袋。
难得今天两个人有机会坐在一起随便聊聊,黄怀予坐在医院放射科外面的椅子上,对面楚恒的脸一团模糊,她义无反顾生出了一点朴素的正义感。
黄怀予坐起来,认真地看他。
“你怎么老说丧气话?”
“不就是梦想自己会火吗?梦想会有一大堆人听到你的歌吗?”
“我还觉得我就是这一届高考的文科状元呢!”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虽然这句话很土,但是它是真的。”
……
发光?
楚恒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干涩。
“如果没有光源,周围都是黑暗。就算发光,也没有人会看见。”
黄怀予不在意地接话:
“如果没有人看到你的光,那就自己成为一个太阳。”
……
“苏琬就老说我像一个太阳。虽然我也不知道我哪里像了,我夏天最怕热。”
“但是我想,如果自己成为光源本身,就不用反射别人的光来让别人看见自己了吧。”
她隔着医院中间的一个座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要是担心你不会被人看见,那纯属杞人忧天。就你这张脸,旁边的蚊子看到了都想多吸两口血。”
……
“55号,黄怀予!”
“哎!”
黄怀予站起来举手。
“光顾着在这两小儿辩日了,差点忘了正事。”
那医生把检查报告递给她:“轻微骨折。保守治疗就行,等会去打石膏。”
“……”
“打石膏?!”她张着嘴,半天都没伸手接,脸都吓得皱了起来,挤出两个字,“痛吗?”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骨凸出的手,再次熟练地,帮她接过检查报告。
她转头,只能模糊地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
“走吧。”
那人站在她身旁,帮她接过她的报告,垂眸看着她。
……他这是,要和自己一起去?
——黄怀予心跳漏了半拍。
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香味。
是小苍兰。
……她莫名感到安心。
“……”
楚恒微微低头,看见面前的女孩站着不动,只是呆呆地仰头看着自己,眼神直勾勾地、不加任何掩饰,一直看着自己的脸,看了五秒钟。
——跟在1969门口一样。
“……”
他轻咳两声,看着她,又想到她刚刚直截了当地说自己长得好看,“旁边的蚊子看到了都想多吸两口血”。
……她似乎总是这样,之前送她去医院,在出租车里时,她也是能这样对着自己直接说自己长得好看的话,尽管那个时候他们才刚刚认识不到两小时。
楚恒沉默,半晌才开口。
“为什么又这样看我?”
黄怀予眨眨没有焦距的眼睛。
“因为,我的眼镜被甩飞了。我现在等于一个盲人。”
楚恒一愣。
……是因为这个?
他有些梗住,一下子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没想到,黄怀予继续缓慢地说:
“不过我真希望,现在能看到你的脸。”
“应该和之前看到的一样好看。”
*
凌晨十二点多,黄怀予做了人生中第一份笔录。
街角的监控早就被先一步毁掉了。
虽然当时有经过的路人可以作证,确实有两个男人强行拖两个女生上车,但是光头却一口咬定,是他把黄怀予和苏琬认成了自己的妹妹。
——之后的所有挣扎、追逐、暴力,都被解释成了要带自己的妹妹回家。
不仅如此,自己和同行的口罩男还被黄怀予和苏琬踢了裆、抠了眼睛,叫嚷着自己也受了很严重的伤。
之后在酒吧门口,光头也一口咬定自己只是在街角站着,是谷奕先动手,一上来就踹了自己,最后两方才被酒吧的工作安保人员拉开。
疑罪从无,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只能批评教育和调解,最多行政拘留。
谷奕十分坚持,两个黑衣男的幕后主使是杨天奇,可是两人怎么都不承认。
……
警察带着人离开了,楚恒出去给大家买水,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和李鸣月喻轻泉。
苏琬坐在椅子上,左脚脚腕打了石膏。
她叹了一口气,说:“这次多亏了小姨酒吧的工作人员小周他们,把那两个人拉住了。”
“那是。小周可是我的保安队长,经验丰富。”
李鸣月得意起来,说出一句金句。
“开酒吧,可以没有酒保,但是不能没有安保。”
“……”
旁边的谷奕听了这话,气不过,人还躺在病床上,就立刻开始复盘。
“我怎么会输!”
“让他们跟我一对一地打!我一定赢!”
说着说着太激动,扯到核心,咳嗽起来,又哎呦哎呦地喊痛。
……
黄怀予坐在角落的凳子上,看见苏琬左脚脚腕也打了石膏,立刻问:“琬儿你怎么样!泉姐,苏琬的脚怎么样?”
苏琬脸色有些虚弱,应该是刚刚痛得厉害。
她笑笑,冲自己摇头:“没事的。”
黄怀予完全不信,知道苏琬一定说得轻巧,立刻转头问旁边的喻轻泉:“泉姐!”
“轻微骨折。现在打了石膏,养三个月,逐渐增加训练,三个月后如果恢复得好,就能拆了。”
喻轻泉安抚地看着她,“不是特别严重,好好养就没事的。”
“……”
得到了答案的黄怀予终于放下心,她苦笑着看了自己同样打上了石膏的左手手腕。
“现在我们俩跟谷奕,三个人站成一排,都能被消除了。”
……
话音刚落,房间门口进来一个高挑的身影——楚恒戴着口罩,戴上了灰色连帽衫的帽子,手上拎着一个大塑料袋,里面装了好几瓶水和一些零食。
李鸣月和喻轻泉上前接过,各自给了谷奕和苏琬一瓶。
李鸣月转头,正想再去拿一瓶给自己外甥女。
——就看见,楚恒拿出一瓶水,朝着黄怀予直直地走了过去,一边走,双手已经顺手拧开了瓶盖。
……
黄怀予模模糊糊里只看见那个高大的灰色身影朝自己一步步走过来,走到自己面前,递给自己一瓶水。
她伸出右手去拿,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已经拧开了瓶盖的。
“手还痛吗?”
他低声问。
???
这短短一句话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在场的所有人全部都露出了精彩的表情。
……
李鸣月作为全程在旁边围观的第三方,此时已经目瞪口呆。
——她什么时候见过楚恒这样关心一个人???
楚恒见谁都冷淡,看谁都漠然,不关心社交,不在意情感,和他说话如果能理你一句都算不容易。
在这间屋子里,除了谷奕,她自诩是这几个人里跟楚恒最熟的,起码他以前是自己的学生,还恭恭敬敬叫自己一句月姐。
……然而此时,她瞪大眼睛,看着楚恒十分自然地拿出一瓶水,从房间门口就这样方向明确地走向了角落的黄怀予,贴心地拧开瓶盖,最后居然还加上了一句堪称暧昧的关心。
……
“手还痛吗?”
谷奕瞠目结舌,在后面咆哮:
“哥们儿!我被杨天奇那两个喽啰打得半死,你怎么不问我痛不痛?!”
黄怀予看楚恒一眼,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她眼前一片模糊,感觉自己对外界的感知也跟着没那么敏感了。此时此刻房间里众人各异的表情,她一个也看不见,唯一就只能听见谷奕杀猪般希望获取关注的嚎叫。
“大傻,都什么时候了,说点正事行吗。”
黄怀予哼一声。
“……对对对。”李鸣月看黄怀予一眼,立刻转移话题,“刚刚警察说,那两个男的说自己也受伤了。”
“但是,他们俩真的伤得那么重吗?”
李鸣月发出了真的疑问:“会不会是装的?”
喻轻泉思考两秒,问黄怀予和苏琬:“你们俩当时逃出来的时候,是怎么弄伤他们的?”
一提到这个,黄怀予瞬间就来精神了,立刻就准备复述两人的侠义之举。
她得意洋洋:“姐可是狠狠踢了那个口罩男的裤/裆!都踢得他跪下来了!”
“物理阉割!懂不懂!”
苏琬:“我也是抠了那个光头的眼睛。当时挣扎的时候往后看了一眼,感觉他当时应该挺痛苦的。”
黄怀予听完苏琬的话,更加得意:
“咏春!标指!”
“姐,牛逼。”谷奕真心实意地称赞道。
……
“但是,如果他们坚持这件事和杨天奇没关系,那警察能查出来吗?”苏琬神色有些担忧。
谷奕听到这个立刻就来气了,想到杨天奇就咬牙切齿,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了马辉。
……
于是,在星期一的凌晨一点多,马辉气喘吁吁、眼下乌青,出现在了楚门市中心医院的大门口。
他沉着一张脸,怒气冲冲地走进病房。
——却看见,苏琬脚腕骨折,黄怀予左手骨折,谷奕躺在病床上,三个人齐齐整整全部都受着伤,眼巴巴地看着他。
“……”
马辉一下子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走来走去,脸色阴沉地说:
“明天去朱主任办公室,杨天奇也会去。”
他又接着走来走去,来来回回扫视着眼前这三个人,脸上青青白白,终于挤出一大段话,在三人面前爆发。
“让你们两个带谷奕回来上课!让他学点好!”
“结果呢!”
“你们逃晚自习被朱主任发现,又当着她的面逃跑,在开学典礼上被全校通报批评!和杨天奇一大早就在食堂打架,都见血了!今天更是伤的伤,残的残,直接把警察都弄来了!”
“你们以为自己在拍武侠片啊,闯荡江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