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沉醉在幻象中的少溟被音波震醒后,眼前青衣女人赫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如碧水绿梅般的眼眸。
那执剑少女变作少年时,上翘的眼尾多出了几分英气。
若非族老唤醒他,他差点灵盘被废了。
“神阶以上皆有名。”少溟第一次正视这个忽女忽男的怪异对手。“你是谁?”
“你的灵力到了上神几阶?”
类歪着脑袋,故作姿态地想了想,然后说——
“你猜。”
少溟咬了咬牙。
类白头似雪,迎风而立,似少年英杰,英姿勃发。
他对他说:
“人人都以为龙族乃是六界顶端霸者,怎么会输。”
“可世人都忽略了一件事。”
“世上可以没有龙,却不会没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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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濛摸了摸耳侧,看着指尖的鲜血,这老爷爷,嗓门儿可真大啊。
惶然不知,长濬一直盯着她。
长濬认为,她就是始作俑者,解决了她,战斗就结束了。
然而少溟和参商非要与那白毛纠缠。
长濬唤出了君子剑,朝阿濛走去。
白云百花绫自空中飘落,几近断成两半,蔫蔫儿地搭在阿濛肩膀上。
众人见它如此,原来也没他们想象中强大,少溟一枪便毁了,对于它的觊觎之心消减不少。
小白花绫被毁,没有人比阿濛更伤心了,但她还安慰它道:“等这场比试结束了,我帮你补。若修补不好,就去找漓,你不要难过……”
长濬的影子渐近,他也小心翼翼,比第一次见她时,多了几分忌惮,万一这小仙子身上还有厉害的法器,他才不会像玄界一样愚蠢。
阿濛天生对危险感应迟钝,直到长濬靠得很近的时候,她才发现他。
长濬俯视着她,教育她道:“你不该如此狂妄。”
“如果你现在自己认输,我不会伤害你。”
阿濛抬头望着他,眼神纯净。
认输,是她最想做的事,也是现在最不会做的事。
小白花绫受损严重,仍旧缠住他伸向阿濛的利剑,却被长濬无情甩开。
“阿濛,快快躲开!——”
伴随着渚雪的叫声,剑锋刺向了阿濛,然而,意外发生了。
一把白剑从天而降,直钉长濬执剑右臂,长濬觉查到了危险,然而根本反应不及,在绝对力量面前,他动作缓慢如老者。
只见骨剑贯穿了长濬的右臂,从他的血肉中径直插了过去,长濬瞬间不能动弹,紧接着,第二把骨剑再次从天而降,直冲他的天灵盖而来,他脸色突变,动用了灵盘全部之力,终于使自己脱身。
然而第二把剑跟长了眼睛似的,紧追着他不放,很快,第二把骨剑洞穿了他的肩膀。
类的声音从上空传来:“让你总欺负她,我把你手脚折断,看你如何欺负。”
长濬迷惑地望向他,这少年,究竟是谁?
强到这般。
他打伤自己,连灵盘都没有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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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朱雀神女看见少年的侧脸,一眼便认出了他,她下意识地站起身,往类那里眺望,有些出神,一改刚刚安闲自得的模样。
“竟然是他。”
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祖夷,这场比试该结束了。”
不是因为少溟,而是——神阶以上,禁止参赛。
那六把怪异的骨剑,象征着其主的身份。
祖夷握着她的观星盘,一动不动,并没有打断比试的意图。
“虽不知他为何还活着,但他的神力那时已经到达上神五阶,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万年……这三个孩子,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大刀削豆腐。”
朱雀神女与祖夷相识多年,深谙她的行事法则,谛听天命,替天行道,天不让她干预这场比试,哪怕是这被殴打的三人死在她面前,她也不会动一下。
台上的纷争继续,只见类伫立空中不动,神情自若,他的六道骨剑在空中飞舞,参商与长濬被揍得甚惨了,原本干净的衣裳被鲜血染满,少溟右臂出现了黑金臂甲,这是他的龙鳞,也是他第一次调用了他储存在龙甲中的灵力,不啻长枪灵力加身,龙吟海啸声响彻云霄。
阿濛抬头,仰望四人斗法,目瞪口呆。
“竟把少主逼到这步。”龙族之人议论纷纷,“这少年究竟是谁?”
龙族长老一直盯着类的六道骨剑,确认了自己没看错以后,立刻命人传话给族长。
“对了,是否要禀明圣巫女,立刻终止这场比试?”
长老想了想:“你我都认出来了,圣巫女定然早认出了他了。”
“而且,少溟能与他对练,亦是一桩机缘,就让他多练练,省得他一天到晚要找他姑姑。”
他又侧目望向麒麟一族,此时麒麟帝君正呆呆地望着那白发少年,眼中满是震惊,呆呆呢喃:“是他。”
“他回来了。”
“帝君,他是谁?您还好吗?”
麒麟帝君长明忽地神色大变,对空中的参商怒吼道:“吾儿速来我身边!”
参商低头望向父亲,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惊惶,父亲这是让他退赛?万万不可能。
长濬灵盘被伤,少溟犯规出局,只要拿下这场比试,他就是最后的胜者了,对,用那一招。
那一招,虽不稳定,但若成功,必定叫眼前这忽男忽女的东西从世上消失。
类看参商的眼神,与众不同,带着鄙夷与憎恨,这种眼神也激怒了与其对视的参商,“装神弄鬼的东西,老子今天就破了你的伪装。”
参商第一次在外人前施展此法,此法名叫雷雨法千劫。
墨麒麟中唯独他与父亲拥有雷雨双属性,被奉为麒麟圣子。
他的雷术天生最强,而雨之术则难以控制,仿佛并非他与生俱来的能力。
立时之间,台上大雨倾泻,电闪雷鸣,十一道黑色的索命闪电鞭降临。
类站在原地不动,任雨水打湿了他,他看见他的招式,脸色凝若冰霜,随后不屑一笑,“从旁人身上偷来的,当然不好用了。”
参商见第一鞭直抽白发少年面门,将他从脸到腹部,留下了一道狰狞的血痕,好似把人一劈为二。
阿濛抱着小百花绫,仰望着被抽成血人的白发少年,呆愣愣地忘记了呼吸。
长濬仰面躺在地上,他很好奇,以那白发少年的速度,定能躲开这雷鞭,为何他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长濬,雨中有毒。”少溟提醒他道。
然而为时已晚,毒素早就通过他的伤口蔓延至全身,他感受到自己的五感渐渐消失……
小白花绫闻言,默默爬到了阿濛头顶,为她遮挡雨水。
而类已经被抽得血肉模糊,他站在原地,一步不退。
看似是参商赢了。
麒麟帝君剑已出鞘,人至台前,哪怕坏了规矩,他也要确保少年死去。
祖夷终于出手了,她的观星盘,上刻的十二星缓缓移动着位置,她星辰倒映的星芒照在了麒麟帝君的身上,将他困在原地,不许他插手。
麒麟帝君愕然抬头望她。
祖夷口中冷冷吐出了四个字:“天命不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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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濛的耳边忽然出现类的声音,“长濬重创,少溟出局,凭借你师姐的实力,拔得这次比赛头名不是问题了。”
阿濛却问他:“可你呢?很疼吧。”
等比赛结束了,她找师姐为类疗伤。
类愣了半晌,然后说:“阿濛,对不起。”
分明实现了他的诺言,他却对她说:对不起。
阿濛不懂,但她很快懂了。
类召出了他的灵盘,灵盘轻轻运转,他身上鲜血淋漓的伤口疯狂复合,现场一片死寂……
阿濛惊诧地张着嘴,望着类的灵盘,白色的灵盘,二十七年轮,有灰色的巨兽刻印,他已上神五阶?
类忽而闪身到了参商面前,参商吓得脸色惨白。
类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祖父拿我阿姊的命,填你父亲缺损的魂魄,今日,我先拿你开刀,再送你父亲和祖父下去和你团聚。”
他身后的灵盘,代表着他的实力。
参商这时才感到害怕了,“不!”
“父亲救我!——”
伴随着参商的一声凄厉的惨叫,观战台上有数道金光闪烁,原来是朱雀神女、麒麟帝君、凤帝同时出手阻拦。
一时之间,神阶灵盘迸发出的光辉,如日初升,照亮了整个圣站台。
类以三剑挡三剑,笑着对他们:“晚了。”
“咚——”
一声闷响。
参商的头颅滚落在阿濛面前,他那张曾经嚣张跋扈的脸,正瞪着眼睛,死不瞑目地望着阿濛。
她的身体瞬间僵直,害怕到无法动弹。
类把参商斩杀了。
阿濛怆然回头,望向类的眼眸中盛满了不解和悲伤,豆大的眼泪不用任何酝酿,一下就落了下来,狠狠砸在地面上。
类欺骗了她。
这就是他来此的真正目的吧。
杀人。
为什么。
类错开了与她对视的目光,不敢看她的眼睛。
他作为她的法器出战,这事既算是她的,也会被算在姑射山头上。
“来人!把这入了魔的小仙拿下!”
一群人翻上圣战台,拔剑朝她走来,气势汹汹,脚步声轰隆,要把她就地伏法。
“阿濛!来我身边!”渚雪师姐亦飞上台上,朝她冲来。
所有人都向她奔来……
然而一股风最先来到了她身边。
下一刻,她已经被类扛在肩头,他一手拿着《晦明神卷》,一手提着参商的脑袋。
骨剑回鞘,他对双眼赤红的麒麟帝君说:“告诉你父亲,血债血偿,我等他来找我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