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一片乌黑的浓云之下,一百二十七条锁链毫无章法地攻击着。它们从云中坠落,声势浩荡,如雷群降临,类闪避如风,暴风雨般的攻击中,并未受到任何伤害。
他太快了,就连真正的闪电都难以击中他,更何况这些铁链。
伏黯发现他的速度比十万年前变得更快了,冷哼一声,唤出了灵盘,整整三十一年轮,上神九阶!
“玄天秘术,赤阳白焰!”
霎时一百二十七条锁链尽出,天亮如昼,白色的火焰将两人瞬间吞没。
那片光芒,无比刺眼,阿濛瞬间致盲,双目失明,她上方的天空被热浪吞没了……
与此同时,火焰从空中坠落时,地上的草木瞬间被白焰吞噬,山中妖魔叫声凄厉,魔气被燃烧殆尽了……
阿濛努力睁开眼,这使赤化身的飘带遮住了她的双眸,疏解了她的痛苦,她的视力也渐渐恢复了。
她看见伏黯伫立于火海正中,探天链发出的火焰对他不会造成任何伤害。
而类已经不见踪影。
阿濛焦急地寻找他的踪影。
天际忽然出现一道巨大的白影,横扫了过去,接着传来一阵大风,火瞬间被吹开,就如倾轧倒下的芦苇丛一样。
原来那道巨大的白影是剑影。
类再次出现,他乘风踏在火海之上,使出了一招剑式,毁天灭地般的飓风朝伏黯袭去,狂风一般凌冽的罡气卷过,火海被剑气搅得乱成一团,火花如涡旋绽放在天空。
他们交手起来打得天昏地暗,熯天炽地,阿濛全程目瞪口呆地仰望着天空。
圣站台上的比试,和这相比,简直就像小儿嬉戏般。
半空中,伏黯猖狂地对着类大笑着,嘲笑着他的愚蠢。
类忽然不动了,葬神骨剑在手中静止,那些白火也卷土重来,朝他身上扑去。
类抬头望向探天链顶端,背后的火焰已经吞噬了他的发尾,他漂亮的白发被烧成了灰烬。
然后又欲烧毁他洁白的睫毛,千钧一发之时,他如流星般冲向了那团乌云之中。
乌云之中,伏黯双手朝操纵着锁链。
原来锁链之中的伏黯,只是一道虚影。
真正的伏黯躲藏在乌云之中,那些铁链在他手中,仅一指宽,然而透过乌云后,则变成了可怖的沉铁锁链。
类露出了犬齿,绿眸狡黠,他在下面时发出第一击时,风声掠过,却无人的痕迹,那时他就觉得不对劲,所以并未使出全力,所有招式皆为试探。
现在来尝尝他,真正的一击吧——
“朔风第二式·天地风斩!”
伏黯心中震惊不已,他上次对战他时,连探天链都没用上,这厮的实力为何会进步这般多。
从未有人发现探天链的真正秘密,他是如何发现的。
伏黯思绪纷杂,出手时慢了半拍,两道血煞双风斩封锁住他所有的生路。
他逼得他只能立刻收回所有的探天锁,去抵挡类的攻击。
乌云之下,白焰阵乍然消失,沉铁锁链朝云上钻去。
那片乌云也被类的风之剑式开,阿濛看见又一个伏黯拿着缩小版的探天链,抵挡着类的攻击,然而他的天地斩并没有轻易放过它。
伴随着“嗒、嗒、嗒”的声音,锁链一节节断开。
探天链所有的锁链被消耗殆尽,也只能挡住天风之斩。
本来因为阿濛太过弱小,类的风之力也微弱了许多,但此刻,他背后灵盘上的刻印,巨兽亮如白昼,他借力于刻印,才能与伏黯一战。
他双手兽化,挡住地风之斩,然而狂烈的剑风并没有放过他。
伏黯暗叫一声“不好“,咬着牙抽出一只手,往自己的后腰摸去。
类站在原地,眼神冰凉,哪怕等了十万年的夙愿即将实现,然而他并未有任何舒畅之意。
他在等他身死,再斩他的魂魄。
然而让人意料不到的事又发生了。
残暴的血色风暴之中,传来一声呜咽的笛声,一面血肉模糊的长满了蛆虫的“墙”,突兀出现,它遮天蔽日般巨大,挡住了剩下的一道地风斩。
类眉宇深蹙,一个时辰快到了,若是不回去,阿濛即将要为他承受代价了。
类根本没有犹豫,开始直接燃烧自己的三魂。
这就是他想出的办法。
他此次踏出《晦明神卷》就没打算再回去。
只要能报仇雪恨,他一命何足惜?
若此去不归,便一去不回。
燃魂能够让他的实力短暂地提升到上神八阶,但副作用也立刻显现了,他的左臂渐渐地变成了枯竭的灰褐色,仿佛一棵生机之树瞬间成了凋零的老树枯干,形如枯槁。
季春去,而孟夏不来。
不会再有生机了。
不容迟疑。
“朔风第三式·藏锋无敌。”
顿时十八道猩红的错乱短风剑气,朝那道恶心的肉盾袭去,风旋之力,要把它砍成碎片,一时之间,血肉横飞。
-
天上打作一团。
眼见着一个时辰就要到了,阿濛心急如焚,一边为类担心,一边为自己担心,倘若超出时限,她们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阿濛拿开了缚在眼上的“赤”,问它道:“赤前辈,那是什么?”
那肉墙,远远看着,四足如墩,身形方长,形似象,可它太过巨大了…阿濛忽然想起在哪里见过它。
她闭眼冥思片刻,惊讶地睁大了双眸,这不是类背后灵盘刻印上的兽类吗?
类被眼前的肉山迷惑,根本没有认出这是他灵盘刻印的兽类。
“不行,我要提醒他。”
“你确定?”赤警告她:“我倒是有个法子,但是很危险哦。”
“什么法子?”
“你先进《晦明神卷》中,这次要肉身也进去,然后传到他身边,再出来,就行了。”
“不过若是有人使坏的话,你进去了打不过对方,可就出不来了。”
听赤这么说,阿濛确认,卷中果然还有其他人。
“我愿意为他冒险。”她说。
赤挂在她的发髻上,说:“他害你落到这种田地,你还要帮他?”
阿濛:“他骗我,是为了替他的阿姊,还有族人报仇。”
“我可以原谅这种欺骗。”
“真是一只善良热忱,明辨是非的小兔子。”赤陪伴她多日,渐渐发现了她的与众不同。
阿濛虽生在雪山中,却有一颗滚烫的心呢。
赤并没有告诉她。她真身进去,它必然随她同进卷中,有它在,谁敢动她?
和尊上学的,话只说一半。
“那傻小子为了不让你被《晦明神卷》反噬,选择燃烧自己的魂魄了,还算是有点良心。”
“走吧,我陪你同去。”
阿濛进到卷中时,卷中类的家乡已经开始崩塌了,曾经美丽的风景,变成了灰暗之色,就像卷外那样。
她很快到了类身边,类因燃魂之痛,整个人都陷入了狂躁之中。
“类!”
他好像发狂了一般,绿眸又开始变暗,根本听不到她的话。
阿濛不会飞,又无坐骑,无法在空中停留,她一手拽着小白花绫,慢慢往下坠,下坠时,抛去了惧怕的杂念,用净雪术,为他净化。
这等净化方式。
她又何尝不是孤注一掷。
雾凇覆盖了类干枯的剧痛手臂,他终于冷静下来了。
“类,那不是污秽的血肉,那是你灵盘刻印上的巨兽。”
类闻言心头一震,几乎捏不住手中的骨剑:“你说什么?”
他昂首,仰望那污秽腥臭的肉山盾墙,近处的伤口被他搅成肉碎。
这是他守护信仰的、一起战斗的,猛犸圣兽,他叫他阿翁。
是庇佑他一族,是点悟他修行,是助他登神阶,是给了他六道骨剑的阿翁……
是世上他最依赖,最仰慕,最想成为的人。
伏黯咬牙切齿地抱住自己被天地风斩砍断的手臂,笑声比原先的更加猖狂。
“你终于认出来了。”
“这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贺礼。”
“喜欢吗?”
伏黯出现了,他站在“肉盾”头顶,他失去了一只手臂,断臂血流如注,身体颤栗不止,手中握着一支乌黑的陶笛。
看似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类望着它现在这副模样,对伏黯恨之入骨:“你对它做了什么?”
“我也是偶然发现,你们灭族之后,它的墓地传来了呜咽哀嚎之声,原来它死后残留着的尸体,还存留着保护你们的意志。”
“多么感人!”伏黯假惺惺擦了擦眼泪。
“你偷鸡摸狗的藏着太久,大概不知道吧,它如今已经成了当时排名前三的御器,名叫‘重山’。”
“我这造物之术如何?”
类咬牙切齿:“我要杀了你,将你这畜生碎尸万段。”
伏黯挑衅:“你要杀了我,先毁了你们生前一直供奉保护的圣兽大人的尸体吧。”
说罢,他晃了晃手中的陶笛,挑衅着他。
类忿恨地咬住嘴唇,无法再对眼前的血肉巨兽出剑。
伏黯吹响骨埙,“重山”开始移动,它移动缓慢,但因本身巨大,它的每一步撼天动地,引起天地变色。
这时阿濛已经回到了地面,她担忧地望着天空,类此时已经完全陷入了被动,他欲靠近伏黯,却被阻拦,并且被阿翁踩踏,阿翁未死时,乃是猛犸之王,即便神魂不在了,依然神威盖世。
方才他伤害了他的肉身,内心无比内疚。
因此出招犹疑不决。
赤看到昔日威名赫赫的猛犸之王,变成了这副模样,对伏黯的行为非常不齿。
它死后可不想被人做成这恶心的傀儡法器。
除非那人是尊上。
“小兔子,老麒麟之所以能控制它,是因为那只陶笛。”
“陶笛?”
“老麒麟用了黑巫术,里面装着操控猛犸老祖尸体的东西。”
“所以我们要把那陶笛夺回来。”阿濛愁容满面:“可是该如何做呢?”
“诶。”赤叹气一声:“我若能出手,一只爪就能捏爆那老东西,可惜我不能出手……”
他说:“否则结局会比现在的还要糟糕。”
阿濛对他最后这句话并未放在心上,她咬着唇,冥思苦想如何夺那陶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