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濛坐在春山上,与类商量混沌凤凰一事:“有什么办法能不需要凤帝献祭,但可为师姐族人保留火之力?”
这时有人从身后用娇滴滴的声音,骂了她一句:“呆子。”
是小金蛾带着垂雾妖鬟一起来了。
“凤凰一族本就是吉祥之鸟,并无战斗能力,她们算是借力于外物,自然要付出代价。不付出代价,就想得到强大的力量,做梦。”
垂雾妖鬟:“你带着你师姐速速离开,还能生还。”
类提醒道:“阿濛,那凤凰身上有‘熟人’的气息。”
阿濛:“谁?”
类眼中冒出恨意:“那个女人。”
小金蛾学他说话:“那个女人!”
她还说:“除了那个女人,谁能操控混沌凤凰呢?”
阿濛当即明白,是靥,那个玩性很大的焱魔。
她心头冒出了一个想法,靥在蛾山未能如愿吞下鲛姬尸体,会不会是,冲她和类来的……如果是的话,是她连累的师姐。
她望向类,四目相对,默契无间。
类问她:“阿濛,此时若不走,就要战斗到底了,你想好了吗?”
今日混沌凤凰吞了凤帝,明日是不是要吞她师姐,这个问题对于她而言,早已有了答案。
只是她与渚雪师姐皆是上仙十阶,如何越神阶对战霞天境的焱魔?
阿濛的大眼睛转了又转,先是看向类,又望向了垂雾妖鬟。
垂雾妖鬟回应了阿濛的期待:“我以蛾山封住魔界十国二十城,但却拦不住她。”
“你们二人也能看出来吧,蛾山交手时,她根本没用出多少实力。”
“她奸诈狡猾又卑鄙无耻,知道当日祖夷在场,无几分胜算,于是过去晃悠一圈就溜了。”
“阿濛,你确定,你能杀死她吗?”
“她比你想象中的更强大。她起源于人类燃起的第一捧柴薪之火,那是人的求知之欲。”
“她的力量来自于,人类的欲望。”
“人族七情六欲为六界最甚,不似我们,追求太上忘情,他们从不约束欲望,终生都是欲望的奴隶。人族不灭,她就不死。”
“你打算如何与这样的存在战斗呢?阿濛。”
阿濛总结了一下,难杀,又擅长逃跑。
小金蛾对她说:“我与阿姊虽然比她高出三阶,那是因为我们姐妹生前沉迷于参悟天道,搭建无限楼阁,窥探天机……”
为了不浪费悟道时间,她们才造了一座蛾山,直接堵住魔界十国,不放它们出来祸害六界。
垂雾妖鬟的话更加露骨:“阿濛,因为你修为太低,导致我们姐妹的实力无法全部发挥。”
“虽不惧与之一战,但输赢未卜。”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小金蛾大大咧咧说:“有啊,你让那人出手吧。他虽不在此处,但以他的实力,足矣收拾那个玩火的疯丫头了。”
阿濛问:“你们在说漓大人吗?”
“除了他,还有谁?”
“他究竟是谁呢?你们都知道他的来历,唯独我不知道。”阿濛很是沮丧。
小金蛾笑呵呵地说:“你年岁太小,不知道太正常了。”
“当年他驰骋六界时,你十八代祖宗还没写族谱呢。”
她似乎看穿了一些女儿家的心事,“虽然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是在我心中,他与白岚一样强大。”
与白岚一样强大。这句话第一次让阿濛对月漓的实力有了清晰的认知。
白岚帝君和漓大人,在她心中泾渭分明。
阿濛敬畏白岚,却崇拜月漓。
崇拜比起敬畏,更多一分亲近。与喜欢。
“为何我从来不曾听人提起过他?”
若和白岚帝君一样强大,怎么会籍籍无名。
他好像被尘世遗忘了一般。
小金蛾笑眼弯弯,“因为——”
“他已被六界除名。”
“谁敢呼唤他的姓名,天打五雷轰哟。骨灰都给你扬干净咯。”
那时,阿濛还以为她在说笑。从来不曾想过,这就是月漓在初见时,不许她在尘世中呼喊他全名的原因。
-
阿濛出神卷时,外面又多了两个人。
是凤绪晔和凤长濬。
长濬大病初愈,脸色苍白,他本来怨天怨地,怨天不公,可是看见躺在地上被重伤的渚雪时,他忽然心里平静了,像后脑勺被人打了一闷棍。
这才半日不见,怎么伤成这样。他看她的第一眼,还以为她死了。
他一脸沉重,抬头问阿濛,“她还好吗?”
阿濛:“不好,暂时性命无忧。”
“是它伤害了渚雪。”长濬望向那沉睡中混沌凤凰。
阿濛能看见他此时心中的担忧,但他对渚雪师姐不好,因此她也不喜欢他,所以并未回答。
凤绪晔看着躺在地上的凤赫暄,转身面向迦若,开口道,“我已将真相告知族老们,我们已经决定了,全族放弃火之力。迦若,可以动手了。”
长濬听后不解,“父亲这是何意?”
凤绪晔并不打算解释。
“什么叫放弃火之力?和我们全族消减的凤凰之火有关吗?这么强大的力量,为何要放弃!?”
凤绪晔的沉默激怒了他,长濬更加激愤,把这些年心中的委屈统统说了出来:“我这些年修炼有多么勤奋您知道吗?在我心中,父亲您比小叔厉害多了,凭什么他坐在帝王之位?还有渚雪,分明不如我,凭小叔一句话,她就能稳坐皇女之位,凭什么?我这么辛苦修炼,好不容易得来的力量,您怎么可以说放弃就放弃!?这不公平!”
“够了!”凤绪晔大吼一声,打断了他的质问。
长濬惊讶地看着父亲,他甚至不理解父亲为何愤怒。
这些年,父亲被小叔夺了帝位,却全然不恨小叔,对于他和渚雪争继承皇位一事,也只是鼓励他尽力而为即可,不必非赢不可。
“为什么?”
“您究竟有什么瞒着我?”
迦若在一旁冷眼看着,尽管她知道一切因果,也不会开口。
阿濛照顾着渚雪,尽管她能看透凤绪晔的心,也不会多言。
最后,凤绪晔亲口将当年的真相告诉了他。
“当年,不是你小叔抢了我的帝位。”
当年他与赫暄同为族中天资极好的皇储人选,在旁人眼中,一直都认为他更胜一筹,能力更强,事实并非如此,其实弟弟的天资比他好,一直以来都是弟弟让着他,维护着他的脸面……唯独一事,弟弟抢了去。
“那时,也是在这里,父亲亲口告诉了我们二人,继位者的责任,我听罢,站在原地迟迟不肯动……”
“是你小叔看出了我的……犹豫,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兄长也该让我一回了。”
他看着地上躺着的被烧惨了半个身体的凤赫暄,当初,弟弟就是穿着这样的一身白衣,云淡风轻地接下了献祭之责。
“让什么?”长濬问。
“我们全族的火之力皆来自它。”凤绪晔阖上眼,他指向那只混沌凤凰,“可这强大的力量不是白得的,它要求历来的家主作“灯油”,平时用帝王血供养着,每当它灵力衰弱时,就要吃一个帝王填补灵力。”
“献祭自己,这就是继任者的责任。”
长濬声音颤栗,“您为何从来不肯告诉我真相?”
“怎么说?告诉自己的儿子,你的父亲是个贪生怕死之人?”
长濬想到了什么,“小叔明知道帝王之责,却仍然让渚雪成为皇女。”
他呆呆地望向渚雪:“渚雪知道真相吗……”
阿濛接话道:“师姐知道的。师姐此次来,已经做好了继位替赫暄叔叔去死的准备。她治好了你,是怕这一代后继无人。她说她若不在了,你也能领导好族人。”
她的话就像一把利刃,插进了他的心口。
“我,我都做了什么?”长濬听到真相,人已在奔溃边缘,这些年,他因道听途说,怨恨小叔抢了父亲的皇位,又憎恨小叔把皇储之位直接给了渚雪。
他恨什么,他凭什么对渚雪恶言相对?
小叔替父亲去死,渚雪,要替他去死,渚雪,是他的妹妹啊。
凤绪晔望着凤赫暄说:“所以,我这些天召集了族老商议此事,让他们同意放弃混沌凤凰的火之力,从此以后,我族不会再拿人命去作交易了。”
长濬跪在地上,抱头痛哭,他由头到尾都错了。
他忽然抬头,眼神决绝:“不,我族失去了火之力,以后如何自保?以后只会任人欺辱。父亲,由我去献祭。”
“长濬!”
“不可!”
就在父子二人为此争吵时,迦若开口道:“现在谁去都没用了。”
“这只混沌凤凰已经失控,若非我用姐姐留下的姑射雪封住了它的心脉,渚雪和阿暄早已经被吞入腹中炼化了。”
“正如你所说,现在,只能杀了它!”
一束紫紶花火在帝王墓的黑色窟窿中升起炸开。
守在外面的三位族老得到信号,立刻赶往帝王墓底。
“阿濛,你带渚雪和赫暄叔叔出去,长濬也出去。”
“剩下的,交给我们。”
迦若神情凝重,本来凤梧山的事,她不想插手,同心锁感受到阿暄危在旦夕后,她立刻赶到了他身边。他至始至终不敢把献祭一事告诉她,却又当面告诉了她,若在往常,她早就大骂他一通,拂袖离去。可此次她若走了,他就真死了。
阿暄为了她,将内丹取出,填补了千窟雪河的空缺,他说,夫妻本为一体,你做了什么,我都帮你担着。
她又何尝不是呢。
就是这肆意妄为的性子,姐姐从前才总笑她,重情又贪情,将来定会捅娄子,惹下弥天大祸。
闯祸就闯祸罢,谁规定了人活着不能闯祸。
阿濛扶着渚雪往外走,她担心迦若神女,回眸看了她一眼,就是这一眼,让她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
原来那隔绝了诛魔山阙的千窟雪河,忽然干涸无踪,是因为……迦若神女盗走了它。
而凤帝为了弥补妻子的过错,牺牲了自己修炼了十万年的内丹,将他的高阙剑插入阵眼,用内丹驱动剑灵,保证新筑成的结界能够抵御魔族的冲击。自己也身受重伤,修为大跌。
姑射雪融化了,混沌凤凰要苏醒了。
阿濛陷入迷茫,她不懂,为何迦若神女要私盗千窟雪河,那姑射神女祭化之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