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渚雪赶到阿濛身边时,帝王墓中。
迦若一人战三神。
她恼火得很,三位前辈打焱魔时也没这么竭尽全力,怎么打她时,那些贯日藏着的隐秘大招,皆毫无保留地往她身上招呼。
倘若不是因为姑射修静心术,她早就被黑火转化了。
佩雪剑先挡神弓,再战紫云双锤,还有那传说中的长枪之王朱光。
很快,迦若就被打成重伤。
她先于雾沼寻姐姐的躯干化形,又在帝王墓底牵制混沌凤凰,早已消耗了大量灵力,再战三神,早已是力不从心。
迦若咬紧牙,发动了雪域迷疆。
冰凌凝结的声音瞬间在黑暗中传来。
“困!”
就在她念出招式的一刻,三人的刀剑已至跟前,距离她的鼻尖只有一寸距离。
迦若捂住伤口,往后撤了撤,刚松了口气。一阵凌厉的箭又朝她射来。原来是白虎神君往昔一心修魔伏妖,将六界各种阵法研究了遍。包括她最为出名的雪停阵法。
一箭穿过迦若的身体,迦若捂住心口,那箭距离心脏也只有一寸距离。
迦若并不服输,仍在想办法,或许该试试在他们身上施展冰雪封心……
她身体重伤,就连洞察力也下降了,连自己脑后方高高举起的紫云双锤也没发现。就在玄奎以千钧之力砸向迦若时。
一只蝴蝶破开了黑色结界。
银铃声,声声入耳。
紫色的裙摆踏入黑夜,紫苑花在她的白靴下绽开。
所过之处,步步生花。
被□□吞噬的人们无视了她的美丽,却听命于她的力量。
她的和春铃一响,世间所有的欲望都被净化了。那欲望的化身,黑色的火焰,变作了梦幻的泡影,空气中传来了精灵吟诵般的欢声笑语,沉重的气息渐渐熄灭了。
迦若在听到银铃响起第一声时,就彻底放松了神经。
来者正是渚雪和襄萝的大师姐,长亭烟雨。
长亭烟雨,春灵雪魅,紫苑春庭,魅之王女,姑射大弟子,长亭世家嫡长女。她最重要的身份,乃是已故去的姑射神女唯一的弟子。姑射山的骄傲。
烟雨的修为在上神五阶,与三位入了魔的神尊比不得,但她天生就拥有一种能力——令欲望化为喜悦。
她来解救迦若,再适合不过了。
烟雨走到迦若身边,那氤氲着春水的眸子看着她,对她说:“师叔又抛弃姑射,选择了小家呢。”
原来是迦若在雾沼寻姑射神女的躯干化形时,惊动看守的雾灵树的钩天巨蟒,正要杀它取木一探究竟时,手腕处情丝回体的伤痕开始发烫,异常得滚烫,这代表着她的夫君陷入了危险之中,于是她把此事告诉了烟雨和人皇,自己半途离开,赶到了凤梧山……
所以对于烟雨的嘲弄,她默默承受。
烟雨的性子和她的长相截然不同。
她咄咄逼人继续说:“迦若师尊当初明明已经太上忘情,是继师父之后最有可能冲击霞天境的人,却为了一个男人让情丝回体,因此再也无法修炼到霞天境,这是师尊的错。”
“师尊若成为霞天境强者,今日还会让自己落入险境吗?”
“烟雨。”迦若头疼不已,对于烟雨,她和天婴都抱着愧疚,更没法像师长一样对她严苛教导,于是她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雾沼那…”
“不是。”
“你和人皇那…”
“没有。”
“看来姐姐的躯干化形是在第三处了。”还得再去找一次。
烟雨埋怨几句以后,气也消了,说话的语气也软了:“渚雪呢?”
“应该还活着。”
“师叔,那可是你亲生女儿。”
“那活着。”
-
“师姐,该怎么办?”
渚雪和阿濛站在那奄奄一息的混沌凤凰面前,商议着它的结局。
小金蛾凑到她们中间,“它的力量削减了,你们凤凰一族的火焰也跟着削减了吧。”
渚雪点头。
“想要火焰恢复原来的力量是不可能了,靥把它的火几乎吸光了,你们就算拿全族的性命去喂养它,也无法让它恢复到原来的水平了。”
那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才有魄力选择杀了它,可如今,她的选择影响了全族命运,忽然犹豫了无法决断了。
小金蛾知道她在想什么,她非常理解渚雪,强食弱肉,适者生存。失去力量,就代表沦为鱼肉。
“姐姐赐给那小蝴蝶一番机缘,那么就由我来送给了你这小白凰一个机缘,你愿意接受吗?”
“若是能挽救我族未来,渚雪感激不尽。”
“荒原之中,隐藏着一个秘密。”小金蛾背着手,踱来踱去,开始绘声绘色地与她们讲故事:“尔等可曾听过后羿射日的传说?”
“自然。”
“有一只金乌被射杀后未死,掉落于荒原中,那小金乌舍去了受伤的身子,化为一团炽阳,在地底下照射着天空,所以荒原能生出草木,苔原。”
“你只要找到它,再把它放入伏羲镜中,它折射出来的光,能供给全族使用。”
渚雪的眼神一下亮了,“此事当真?”
“那当然,这只是我和阿姊盖无限楼阁,窥探天机时亲眼所见的一桩小秘辛罢了,也不是什么惊天秘闻,不必怀疑。”
“我要去找它。”
“从来没有人找到过它。”
“我会找到它。”渚雪的眼中又生出了无限希望。在荒原找寻金乌,同时还能除魔修炼,一石二鸟,两全其美,“对了,多谢你的剑。”
渚雪把那柄水莲剑双手递还给了小金蛾。
小金蛾并未接过,“你觉得,我这剑,造得如何?”
“很好,是一把好剑。”渚雪夸奖得很直接,“与你的性子很像,古灵精怪。”
小金蛾一听她说“好”,便心花怒放,“我还能造出更好的,这个半成品就送给你用吧。”
“!”渚雪愣住,这样灵性的好剑,说送就送了?不过,“半成品是何意?”
小金蛾指了指那形似尾巴的一团莲根,“已经有剑灵雏形了,不过能孕育出什么东西,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剑灵?”渚雪瞪大眼睛,“我以为只有修到了霞天境才能孕育出剑灵。”
小金蛾:“那当然不是,只是那些用剑的笨而已,悟了那么久才悟出来,我若用剑,早就把剑灵孵出来了,这剑灵是我刚造完剑,它就出了雏形。”
渚雪听她这么说:“你比我三师妹天资还高。”
“那当然。”小金蛾挑眉,“关于创生造物,她还没进门呢,只是学了些简单的碎灵通灵之术。”
……
阿濛站在一旁默默听。
两人聊天声音愉悦,她也终于放下紧绷的神经,开心地听着她们闲聊。
这时,天空忽然变暗,她不受控制地被拽入了一片星空中。
这样的情景,她曾经历过一回,因此并不慌张。
是圣巫女大人找她?
“祖夷大人?”
“阿濛。”
还真让她猜对了,可是祖夷大人找她有什么事呢?
祖夷并未现身,而是通过星辰与她对话。
“阿濛,你卷中藏了两个师父容不下的人。”
阿濛闻言脑子嗡嗡作响,旁人口中的白岚帝君,与她自己亲眼所见的,仿佛两个人。她对白岚帝君的残忍,从未有过清楚的认知。
“我会为你瞒下此事,垂雾妖鬟不要让她出现在卷外了。”
“垂雾妖鬟算一个,还有一个是谁?”
“她似乎还不想让你知道。”
阿濛想了想,问她:“祖夷大人,您为何要为我隐瞒实情?”
为何要帮自己。
那可是白岚帝君,而且祖夷大人是他的三弟子,这是多大的风险。
祖夷说:“因为我想让你答应我一个请求。”
“什么?您求我?”阿濛不懂,有什么事是她能做到,那可是神通广大的圣巫女大人。一下之下,万人之上。
“那一天到来时,不要放弃他。”替她完成她做不到的事。
“谁?”祖夷大人这话,让她身处云端。
“不用立刻回答,等那一天到来时,我自然会知道你的答案。”
说罢,周边的星辰不见了,她回到了地面上。
阿濛正迷茫的时候,蛾山忽然发出剧烈地晃动,她们都坐上了渚雪的无引青鸾绿松玫瑰香车,飞到了半空中。
蛾山动了,渐渐幻化出虫身,它长大嘴巴,一口将混沌凤凰吞下。
被那些霞天境娘娘们造了这些日子,身体千疮百孔,苦不堪言,如今终于让它得点好处了。
-
关于混沌凤凰与焱魔之事暂告一段落。
凤凰一族因失去火之力,自愿从四圣兽族中退出。
渚雪并未和她们一起踏上归程,她独自出发荒原,去寻找失落的金乌。
“阿濛,下次再见时,师姐定要让你刮目相看。”
“师姐,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最强大的。”
渚雪摇了摇头,“还差得远呢。”
“倒是阿濛,不知道下次再见时,会给师姐怎样的惊喜?”
“我会努力的,师姐。”
渚雪揉了揉她的发,“那我好好期待着。”
渚雪见她欲言又止,问:“怎么了?还有什么话要和师姐说?”
“师姐,我舍不得你。”
渚雪露齿一笑,“我也舍不得阿濛,所以更加期待再相见那日。”
仰头望,无引青鸾绿松玫瑰香车飞向天边。
凤赫暄已经醒来,虽身体恢复无恙,但他被火灼烧的却留下了伤痕,俊郎无双的面容一半损毁,可他望着女儿的背影,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阿濛,谢谢你。我都听渚雪说了。你远远超出叔叔的期待。”
“我一直记得您和我说过的话。”
修行路漫漫,你与渚雪今后也要相互扶持,互相照顾,阿濛。
她会一直谨记。
正在她和迦若神女、烟雨神女即将骑着雪天马回姑射时。
一只蓝色的电光从山脚下窜了过来,他声音洪亮,穿透林间,“师父!等等我——”
阿濛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徒弟。
“师父!”这人一路奔来,犹如雷驰电掣,电花四处炸开,他那朝天的马尾在几里外已经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阿濛知道这是来找他的,于是看向迦若。
“去吧。”
得到迦若的许可,阿濛朝牧童走去。
“小童。”
“师父!伏黯的内丹已经被我彻底吸收了!我的棍法由十六棍进化成三十二棍啦!”
他叽叽喳喳,望向阿濛的目光闪烁着期待的渴望。
“伏黯的内丹魂力汹涌,你能平安吸收真是太好了!”
牧童听到她的夸奖,咧嘴大笑,叉着腰高昂头颅,“那当然,我可是师父的徒弟!”
阿濛心里惭愧,她根本没教他任何东西,也没那个能力。
“其实……”
“师父!”牧童打断了她的犹豫,“我听说了!你和渚雪师姐大战混沌凤凰和焱魔!都怪父母瞒着我,否则我一定立刻赶来帮你。”
“并不能怪他们,这里实在是危险。”
“牧童不惧强敌!都怪他们,害得我每次都在战斗结束后才赶来,师父莫要觉得我是贪生怕死之辈。下一次!师父再遇危险,小童要赶到师父身边,报答师父的大恩。”
阿濛将他的内心看得一清二楚,知道他所言都是真切话语。
“就算你父母告诉你,我也不会让你来。”牧童对于她来说,就是个小孩。
卷内,众人挤在类的春庭中,看着卷外这个咋咋呼呼的小鸟。
“阿濛的徒弟。”小金蛾觉得很新奇,她和姐姐活了这么久,一个徒弟也没收过。
乘黄大王:“很有生命力。”
“是呢,阿濛的小白绫的雏形就是他收集全族的羽毛给她织成的。”
“原来如此。”小金蛾思索了片刻,“既然如此,我也送他一样东西吧。”
类:“你怎么这么多东西送?”
她和她姐姐,少溟,青樾,渚雪,如今又多了个牧童,见人就送……
小金蛾摊开手,“谁让我家底丰厚呢?怎么,你也想送?”
类:“……”
其实他确实有这个想法,不仅因为牧童和阿濛的关系,上次重建无风之地时,牧童也来帮忙了,于情于理……可是,他在创生造物上没有任何造诣,而且,没有家底……
小金蛾:“一物换一个人情,如何?”
“嗯……”他微微低头,答应。
于是一本枪法古籍和一对手臂护甲被丢到了卷外的地面上,小金蛾传音给阿濛,“这是我和类送给你徒儿的,阿濛。让他好好修炼,希望他能实现他的心愿,将来有一日能助你一臂之力。”
阿濛低头,看见一蓝一金的异瞳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师父又要送小童好东西了。”
“这是我的朋友们送给小童的,虽然我不能在你身边,希望你好好修炼。”
“师父的朋友们都好好!日后有缘相见,小童会好好感谢他们。”
阿濛点点头,“她们也教了我很多。”
“这是什么呢,师父?”
阿濛凑到他耳边,低声跟他说:“这是昆仑无极棍法,还有夔牛双臂甲,能让你增力十倍。”
阿濛并未告诉他,小金蛾说,以后若能找到不错的材料,还能给他做个整套铠甲,这遥遥无期的事,就暂不说了。
“阿濛。”迦若唤了她一声。
牧童话又多又密,这话要聊下去,几天几夜也聊不完。
阿濛回头,此时烟雨已经骑着她那匹雪天马飞向空中。迦若神女勒着马疆等着她。
阿濛与他告别:“小童,我要走了,我们下次再见。”
“师父,我会努力修炼,然后去找你的!”
“再见!”
她们离开时,也有人在仰望着她们的背影。
长濬和长萱站在半山腰,目送着渚雪和阿濛离开。
对于阿濛的变化,她们最为感慨。世事无常,谁想到她们不过第二次见面,命运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你想去送她,大可以去,她不会嘲笑你的。”
“我不去。”长萱现在心里五味杂陈,失去了火之力,阿濛的提升又远远把她甩在身后,她又难受又别扭。
但心中又感谢她救了渚雪姐姐。
“我知道她不会嘲笑我,她那个性子,不会嘲笑任何人。”
“随你。”长濬告诉她,“我也要去寻找能为全族所用的火之力了,长萱,父亲和小叔,还有全族人都交给你了。”
“我知道了,哥哥。”她也要努力成长了。“纵使全族无法用火系法术,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凤凰一族还是有底蕴在的,哥哥你放心去吧,一定要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