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霜再次见到孙佳佳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孙佳佳的精神状态比之前要好上不少。

孙佳佳今天穿了条漂亮的彩色印花连衣裙，扎了个双马尾，见唐霜走进屋里来，明显眼睛一亮，站了起来，小跑过来抬头看向唐霜：“是不是有什么进展了？抓到他了吗？”

情感上，唐霜不愿意相信眼前对他们全心全意信任的孙佳佳，实际上欺骗了她，但是多年的工作经验告诉唐霜，她要保持理性，不能因为个人的情感偏颇，导致案件侦办的失误。

她的直觉鲜少出错，但办案，从来不能单单依靠她所谓的直觉。

“我们先到那边坐下来，我有几个问题想再问问你。”

唐霜手搭在了孙佳佳的肩膀上，露出和善的笑容，带着孙佳佳到房间边上有娃娃放置的座位上坐定。

陆煜祺则带着孙佳佳的母亲跟着在旁边坐下。

唐霜看向孙佳佳：“你之前是不是和我们撒谎了？”

“他说，是你主动约的他。”

本来唐霜不准备问的这么直白的，在进屋见到孙佳佳之前，她在心里排演模拟过许多询问的对话，她拥有着丰富的询问经验和询问技巧。

可是在她进屋看到孙佳佳的那一刹那，她觉得那些预先模拟过的对话都不必去说了。

不管是受害者还是嫌疑人，不管是善还是恶，不管是苦不堪言的弱势方，还是油腔滑调的街溜子，在真相呈现出来的前一刻，都要理性地去看待。

是受害者还是加害者，是要用事实来证明的。

听到唐霜的这样一问，孙佳佳明显愣住了，她不由自主地开始捏起来了自己的裙摆，将裙摆卷起来攥到手心里，揉起来又放下，周而反复了好几次，才期期艾艾地问道：“什么骗你们？”

唐霜没有急着追问，也没有说话，只是拿出来几张彩打的纸，一一摆放在孙佳佳面前，上面是之前他们去调取的烧烤店监控视频的截图。

孙佳佳看清楚纸上打印的内容后，神情立马变了，她急忙站了起来，想要走出去，唐霜并没有一起站起来，只是给了陆煜祺一个眼神。

在陆煜祺准备出门拦住孙佳佳之前，一直关注着这边谈话的孙佳佳的母亲先站了起来，拉住孙佳佳的手，问道：“怎么了？警察阿姨问你什么问题了？”

“怎么哭了呀？不想回答咱们就不回答了好吗宝贝。走，妈妈带你回家。”

孙佳佳的母亲给孙佳佳擦掉眼泪，握着孙佳佳的手准备给唐霜和陆煜祺致歉，就带孙佳佳回家，却被孙佳佳抽回了自己的手，摇了摇头。

孙佳佳的母亲蹲下身来，一边给孙佳佳擦眼泪，一边焦急问道：“到底怎么了？你别光哭不说话啊，警察阿姨和叔叔，还有妈妈都在呢，有什么话你说出来啊？”

唐霜看了片刻后，明白了。

她拿起手机给陆煜祺发了条信息，陆煜祺拿出手机看了后，有些不解地看向唐霜，在得到唐霜眼神的再度示意后，他以完善上次材料为由，带着孙佳佳的妈妈先到了隔壁房间做一些询问。

“现在你妈妈不会听到了，可以和我说实话了吗？”

孙佳佳再度哭了起来，如果说之前是流泪，那么这次算得上是嚎啕大哭了。

唐霜等孙佳佳发泄完之后，给孙佳佳递上一包纸巾，只是温柔地看着她。

孙佳佳渐渐止住哭泣，擦干净泪水后，才抽抽搭搭地向唐霜承认，她确实在之前做笔录的时候，说了谎。

“因为我妈妈在边上，我实在是不敢说，是我主动联系的他。”

唐霜表示理解：“那你现在能告诉我，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孙佳佳慢慢说道，那天她和母亲吃完晚饭后吵了一架，母亲就接到通知临时出差了，让爷爷明天来带她。她觉得今天晚上没人管了，所以才动起想要和网友奔现的念头。

吃完烧烤后，也确实是她主动说要去兜风的。

“可是后来我真的记不清了，真的意识模糊了，但我肯定没有说要和他发生那样的事情！”

“我压根就没有想过会和别人发生那样的事情！更别提和很多人！”

唐霜重复了孙佳佳的话语：“很多人？”

孙佳佳愣住了，呆呆地看向唐霜，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她咬住自己下嘴唇，手用力捏紧握在掌心中的纸巾，白色的纸巾被揉成碎屑，掉了一地。

唐霜并没有催促孙佳佳，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等孙佳佳手中的纸巾全被揉成了碎屑，她看到孙佳佳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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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实际上是轮女干？”

唐霜回忆方才同孙佳佳的对话：“孙佳佳说当时她已经没有意识了，没有任何印象，对于发生的事情记不太清。”

陆煜祺不解：“那怎么还能说是轮……”

陆煜祺问到一半看到唐霜脸上的表情，有些明白孙佳佳是怎么在事后发现自己是被轮女干的了。

陆煜祺沉默下来，过了片刻后问道：“带她去检查了吗？”

唐霜点头：“已经让人带她去了，不过已经隔了这么多天，估计检查找不到什么有用线索。”

唐霜这话说的听起来有些冰冷，但却是事实。

陆煜祺看唐霜的神色，便知道，孙佳佳当时的衣物应该也一并被清洗了。

这便又是陷入了没有证据支撑的情况了。

甚至根据他们现在找到的证据而言，完全是应证了郑成杰的说法。

“郑成杰的车我们也已经查过了，没有安装行车记录仪。烧烤摊老板的证词和监控，顶多只能证明受害者上车时有自主行为能力，但是后续车开走之后，那些朋友有没有再上车，车里具体是几个人，有没有强迫行为，这个还是不能确定的。”

陆煜祺还是不愿意相信郑成杰那个家伙真的清清白白。

他不是单方面信任孙佳佳，毕竟他之前见过的案子里，也有楚楚可怜的受害者，实际上才是真正的加害者的情况。

而是他也有身为男人的直觉。

陆煜祺在KTV里见郑成杰的第一眼，就觉得这男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唐霜认可陆煜祺的分析推测：“实际上我还有怀疑的一点。”

“郑成杰全过程的证据证明，未免过于太齐全了。特别是烧烤店里的监控，和烧烤店老板的证词。”

“虽然孙佳佳说，是她主动想要喝水，也是她去店里问店主要买的。但别忘了，车子的方向盘是掌握在郑成杰手里的。”

“如果真的只是要买水，那么去其他店买水是一样的，一路上总归会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而且便利店里同样有监控，郑成杰一样可以在接受询问时说，我们也可以去调取监控。”

被唐霜这么一梳理思路，陆煜祺眼睛一亮：“或许就是因为郑成杰刻意给烧烤店老板留下印象，他怕其他店的监控会被覆盖，所以才会特意去烧烤店那儿让孙佳佳下车去买水，好让烧烤店老板留下孙佳佳有自助行为意识和能力的印象。”

唐霜看向桌子上放着的郑成杰的笔录材料：“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个郑成杰的反侦察意识可就太强了。”

对于强女干罪和轮女干罪的构成要件有充分认知，并且熟悉他们警方的办案取证流程。

这个案子恐怕查的不会太顺利了。

再加上她回想起方才同她交流时的孙佳佳，总觉得，孙佳佳还对他们隐瞒了什么事情。

她作为女性，她知道孙佳佳这个年纪，实际上很多时候善恶是非辨别的并不是很明确，因为对于亲密关系认知的缺乏，很难对一些不恰当的亲密举动做出准确定性和判断，甚至很有可能当时并不能意识到自己被侵害。

所以孙佳佳没有第一时间报警，在第一次询问谈话中，隐瞒了被轮女干，和自己主动去找郑成杰的事情，唐霜能够理解。

以致于双方口供冲突，他们去查找有效证据，用来应证双方到底谁说的才是事实。

这本来也是他们的工作内容，也是在办案过程中经常遇到的事情。

只是现有证据确实有利于郑成杰，无论是监控还是烧烤店老板的证词，还有孙佳佳和郑成杰的聊天记录，都导向孙佳佳是自愿和郑成杰发生关系的这一结论。

唐霜和陆煜祺方才所提出的一些疑点，也不过只是他们二人的推测。

先不提法院会如何判决，就目前现有证据链和证人证词情况，都到不了法院那一环节，检察院九成会退回补充侦查。

陆煜祺见唐霜眉头紧锁，知道她是在为案子操心，开口安慰道：“没事儿师傅，说不定马上就会有什么新发现呢？”

陆煜祺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潘涵进来后先是扑到陆煜祺的办公桌旁，轻车熟路地拉开最下面的抽屉，拿出一瓶电解质水拧开，吨吨灌了两口，顺了气后，拿出一份鉴定意见书拍在了办公桌上。

“佳妮送孙佳佳回去了，我等着鉴定意见书出来后，就赶忙给你们送过来了。”

唐霜拿过鉴定意见书，翻开第一页，确实如她所料，过去这么久，已经检查不到直接的侵犯痕迹了。

潘涵眼看着唐霜就要把鉴定意见书放回去，连忙放下正在喝的电解质水，急急出声道：“唐队你往后翻。”

“我这么着急特意跑回来给你们送这份鉴定意见书。”

“当然是有重大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