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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一枕黄粱(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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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容青不可能联合大梁官员去做这“劫狱”之事,一来是他许不出足够的筹码,更不能给出一个切合情理的理由,二来便是会提升事情败露的概率——而这同时也是他在最后选择寻求顾渊帮助的两主要大缘由。

也算是托了萧望川的福,鞑靼质子入京多年,因不喜在人前抛头露面,故而连他也是在前不久才得知那人竟怀着一身的好本事,虽然这本事大概率也是那“真正”的顾渊所展现出来的部分。

在沈容青最初的计划中原是希望顾渊能以“盗贼”亦或是刺客这一身份潜入昭阳殿,闹出些大动静后再将多数把守的官兵引开,由此为他创造带走萧望川的时机,不过实际行动起来竟比他预先料想的还要顺利不少。

待他抵达昭阳殿时,沈容青惊奇地发现殿外所有的官兵却是全数瘫倒在地,唯有顾渊孤身一人立于正中,执一剑鞘,彼时正在用自己衣袖的一角细细擦去其上的血迹。

他竟是仅凭他一人之力便悄无声息地撂倒了皇城内的数百精兵,这该是何等恐怖的实力!

听见脚步声传来,顾渊停下了手中的活。一掀眼皮,望向姗姗来迟的沈容青,他漫不经心地说道,“进去吧,他就在里面。”

后者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己将视线从这一地躺得横七竖八的人身上挪开,轻下脚步走到顾渊面前,不可置信地问说,“这些......全都是你一个人做的?”

顾渊没有回话,又开始忙着擦他手中的的那剑鞘。沈容青莫名觉得他有些骄傲,这番做派叫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个人,不过他很快就掐死了这点奇妙的念头。

原因无他,毕竟那人正还在殿内躺着呢。

他俯下身,待确认地上的禁军们确实只是陷入昏迷,这才长吁一口气,快步朝里走去。可奇怪的是,顾渊见状却是立足原地,自始至终都无动于衷。

“顾公子,你不进去吗?”

顾渊慢半拍地摇摇头,看着沈容青半侧转来的身影,他忽而极其浅淡地笑了一下。

“差点忘了,你早就死了。”

他说得很轻,轻到沈容青只能看到他嘴唇上下嗫嚅了一番。他困惑地补问了一句“你刚刚说了什么”,但显然顾渊并不打算再多重复一遍。

时间紧迫,多说无益,见前人打定注意不肯一起走,沈容青也不再劝说,径自走入里屋,不过多时便走到了萧望川所居之处的门前。

推门而入,第一反应是暗,比前些时候他去寻顾渊那会还要暗。窗子都被用木板封严实了,别说烛光,连一点月光都透不进来。

沈容青地上的影子被拉得极细极长,乍一看兴许还会将其错认为是自于阴曹地府爬上人间来寻仇的厉鬼。萧望川正躺在他的阴影中,双手紧抱着自己,蜷缩成一团。

被画满符文的纸张铺满了全屋的地面,叫人实在无从落脚。无奈,沈容青只好掂起脚,眯着眼,借着那一点微弱的,被他从门外带入的月光细细地判断自己下一处的落脚点。

终于,有惊无险的,他走到了萧望川的身前。

“怎么躺在地上,醒醒。”他用手背拍了拍那人的脸,可萧望川却是睡得和死猪一样,对他的一切动作保持无动于衷。

沈容青也不急,其实在确认了萧望川如今状况的安全后他心中的惶恐便已散去了大半,于是用哄孩子般的语气问说,“今天可是一年一度的上元节,外头很是热闹。不想去看看吗?”

“彦宁没有赶在岁除前回来,连你也被困宫中。沈府是御赐的宅子,偌大的一处的府邸,到最后本该阖家团圆的日子,除了一些没有告假返乡的老下人,便只剩下了我一人。”他替萧望川将鬓角垂落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在触及那因沾染水渍而显得过分厚重的发后顿了顿。

“乐安,我觉得很寂寞。”他颤声说道,用几近祈求般的态度服软问道,“你......可以去陪我参加上元节吗?”

装睡中的某人闻言心头猛然一跳,几乎是在瞬息间便张开了眼,用一教人不容忽视的力道制住了前人的腕心,愤愤道:“你在骗我。”

“你......怎么了?”沈容青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得一激灵,下意识问道。

“我没事,我很好。”那人用另一只手捂住半边脸,企图挡住此时自己眼里正闪出的异样红光。在沈容青看不见的角落,站着许许多多岁数,样貌各自不同的“萧望川”,而他们无一例外的,都叫嚣着前人对其的背叛。

“杀了他吧,反正是幻境,连他自己都不想活了,不是吗?”

“真可怜,他明知道究竟该如何才能走出幻境,却依旧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你希望。”

“真要我说当初就不应该东绕西绕兜这么大一个圈子,这么麻烦做什么,全杀光不就好了。”

“其实你不也清楚吗?他早就没救了,只是你一直自欺欺人不愿意接受事实罢了。”

“都给我闭嘴啊!”忍无可忍的萧望川终于怒吼出声。被心魔蒙蔽双眼的他痛苦地捂着头,而后将站在他面前的沈容青一把推开,旋即解下自己腰间的佩剑,令其锋刃正对着前人。

“你先冷静一下。”沈容青举起双手,全然忽视了正抵在自己脖子上锐利的剑刃,眼睛一刻不停地粘在萧望川身上。

“冷静?也真亏他能说的出口。”

“你已经冷静的够久了,可是有用吗?一切都没有改变。”

“百年前你没能见到你的父皇母后最后一面,三十年前你看着萧琰被魔修生挖心肺而死,二十年前你没有救下你的师尊,而在不久前,你这个废物又亲手替你心爱之人的尸体阖上了眼。萧望川啊萧望川,这一次你还要狠下心,冷静地看他去死吗?”

“我...不!”他艰难地从喉间吐出这两个音节,与此同时,被他握于手中的剑也因其脱力而摔落在地。

替前人拾起地上的配剑,彼时沈容青脸上的神情为黑暗遮蔽。在一番心理抉择后,他再度将剑塞入了萧望川手中,用尽可能和缓的语气耐心解释说,“我知你对我有怨气,但时隔多日,你我二人难能有机会一絮,你当真只想同我在这干耗着吗? ”

萧望川恹恹的不说话,沈容青便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我府中还堆了一兜子事要做,你若就打算这么一直坐下去,恕沈某先行告退了。”

说罢,他便作势要走。

“你不能走。”萧望川着急慌忙地拽住了那人的衣袖。他强行压下了脑海中张扬的大小心魔,这会浑身止不住地发颤。

“唉。”见状,沈容青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后顺势在前人的身侧坐下,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你这人倒真不讲道理,既不愿同我讲话,又强拉着不叫我走,左右都不可以,那你究竟想要如何?”

他将萧望川揽入怀中,拍了拍他的背,宛若两人从小到大无数次那般,给予他以一个简单的拥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对不起。”后者回抱住他,“我真的,我真的控制不了我自己......那些声音,那些样子,他们在我的眼前转啊转,转啊转。我分不清什么是我在想的,我不知道,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阿青,你能不能不要走?”能不能,再多陪我一段时日。

“我在这呢。”沈容青不动声色地加重了手下拍他的力道,“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知不知羞?”

“陪我出宫去走走吧,难为我都来朝阳殿寻你了。”待确认前人的神志已恢复清明后,沈容青半拖半拉着要将他从冰凉的地面拉起,嘟囔说,“地上寒气重,你快些起来,身子还没好全,何苦这样糟践自己?生了病又免不得要麻烦一场。”

可情绪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萧望川却不知为何在听见“糟践自己”这四个字眼后又开始发起癫来。

“你是因为看到那本册子才会答应我的,对吗?”他噌地一下站起,拽过前人的外衫,一双眼睛瞪得通红,厉声质问道,“若不是我偶然撞破,你又打算瞒着我多久,一直瞒到去死的哪天?我告诉你,我不需要!你以为你是谁?你是人啊,你他妈是人啊!你又不是救世主,有什么用?几百年后,不,或许几十年都不要,又有谁会记得你,又有谁会感激你?你就这么想做这个英雄吗?我不允许!”

扫过一地的废纸,他的眸子暗了暗,眼下是一片疲倦的青黑。

“我会找到办法的,再给我一些时间吧,你知道的,我主意最多了,这才哪到哪啊,哪能难得着我......”他那些虚张声势的气势在一瞬间泄了下去,好似一个漏气的气球,连地上的影子都随之矮了一节。

“再给我一些时间吧。”他跌坐下去,干涸的眼眶中流不出一地泪,伤口因为这剧烈的一起一落再度撕裂开来,在雪白的袴裤晕出一朵绯红的血花。

沈容青叫他把头枕在自己的膝上,看着他睡倒在自己的怀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抚过他的头,像是在安抚一只小兽,将其炸起的毛慢慢抚平。但此刻他无言的温柔更像是一把粗糙的钝刀,在萧望川的心头剜下片片血肉,所留下的每一处酸软伤痛,都是对他灵魂的一声声责斥。

良久,沈容青才松下一口气,把地上的纸页统统拾起,再堆叠好放在桌案的一角,又替他从衣柜中特挑了一件红底白纹的衣袍,并轻着手脚放在了床头。

“再不起身便要错过上元节了。前年你同我讲,说想要一盏花灯,我一直都还替你记着,今日我帮你去将那花灯赢来,可好?”

“那又不是我说的,小孩子的玩意,我才不稀罕。”萧望川皱了皱鼻头,不太情愿地起身。血水顺着他那一双笔直的长腿往下淌,看上去颇为恐怖,但他只是趔趄了一下,随后便若无其事地坐在床头,全然无视了沈容青担忧的目光。

“你,出去。”嘴上说着不要,手下却还是非常老实的将那衣服展开摊在了自己的面前,“我要换衣裳了,你不许看。一点点小伤死不了,我还不至于娇气到这地步。”

无奈,被他执拗地推到屋外,鼻尖险些与“砰”的一声被关上的房门相撞的沈容青只得哭笑不得地催促他动作快些。

再出来时萧望川的面上哪还能瞧得出坊间传的那般疯样,俨然又变作了一个风光霁月的富贵小公子。他细心地往脸上敷了一层薄粉,还抹了口脂,用于遮去自己那过于苍白的脸色。

沈容青的目光定在了他的前胸,那儿正挂着一块小小的金锁,正是此前他唤他去南山寺取来的那柄长生锁。

看到院内倒了一片的禁军,萧望川的脸上并没有浮现出多少的震惊,只是满不在乎地拉了拉沈容青的袍角,催道,“快走吧。”

后者点了一盏灯笼,领着他从后门绕出。刚一出门,二人便见外头好巧不巧停了一辆马车。沈容青心里神会地将萧望川引入马车之中,而后翻身上马,驾车急驰而逃。

这一路走得极其顺利,没有撞上什么太监宫女,更没有巡逻值守的官兵盘问出路,甚至当沈容青取出首辅令牌,意欲借职务之便混出宫门时,却见宫门正朝外大开着,而在其两侧竟是空无一人。

萧望川掀开帷幔,拖腮坐在窗边,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路上外头所发生的一切。终于,在一阵阵韵律不变的马蹄飞踏声更替重复后,眼前的景物到底不再是枯燥的红墙青瓦,而是变作了一宇宇矮房。

透过泛着昏黄微黄的纸窗,他看到了形形色色的一家,这是他初次,在这个遍布谎言与虚伪的世界中寻到了一线渺茫的,微不可察的归属感。难得的,他竟是无端生出了有一瞬的不舍。

“但如果,修真界也不过只是我的一场梦呢?”一个空灵的声音蓦然于他的脑海中响起。

那如果连他所坚信的真实到头来也不过只是一场骗局,那他又是谁,他又在哪,现在的他又算是什么呢?

“我真的穿越了吗?”

他朝自己的胸口摸去,却没能听见一声独属于他这身躯壳的心跳,遂而自问道。

还是说,他其实从未逃出那片名为“不知因何为活下去”的血洼。

勒马的响动将萧望川的思想抽离,他探出半个身子,看向车头,只见沈容青用手袖擦去了额间晶莹的汗珠,冲他微微一笑,说,“到了。”

马车内备有一件青色的外衫,萧望川将它交与沈容青,后者这才反应过来此刻自己身上的这套衣裳实在是有些太不得体,于是也不多加推脱,将外衫随意地罩在了外头。

萧望川绕着他走了两圈,只觉还有些许不顺眼,后而终于发现这不顺眼是源于他头上的那条粗糙破布绑带。因此二话不说的,他将自己束发用的红色发带解了下来,又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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