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茉等了半天,没有听到芸香的回应,抬起头发现芸香还站在厨房门口发呆,于是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奇地问:“怎么了?她们说什么了吗?”
芸香被谷茉这一拍吓了一跳,发出一声惊呼,然后缓过神来,看着谷茉,满脸愁容地说:“嫂子,我堂姐好像和夏大姐吵架了。我刚才端菜进去的时候,她们两个正吵得凶呢,好像。”
芸香的话让谷茉一愣,她印象中的方玉竹性格温和,即使在谷家,她也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今天怎么还会和一个女书生吵起来。
她想了想,看到芸香一脸担忧,忍不住笑着说:“不会吧,你堂姐性格很好,可能是你太担心了,看错了。她只是说话声音大了点。你先在厨房忙吧,我去帮你看看,顺便把这两道菜端出去。”
说完,谷茉也不管芸香的反应,端起两盘刚做好的菜就离开了厨房。等谷茉走了,芸香才想起自己刚才说是回来拿酒的,急忙喊道:“嫂子,还有酒呢!”
可是谷茉的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正屋的门槛,根本听不见芸香的喊声。芸香叹了口气,从厨房柜子里拿出一壶酒,也跟着走了上去。
谷茉刚走进去,就看到方玉竹夹了一筷子苦瓜放进嘴里,表情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果然,她的脸色还是有些变化。
她微笑着,一边把菜放在桌子上,一边对两人说:“怎么样,我这苦瓜好吃吗?”
夏金澜不认识谷茉,但因为常听芸香提起,所以不需要谷茉自我介绍,她已经站起身来,向谷茉行礼说:“方娘子好,在下夏金澜,方娘子做菜的手法奇特,这苦瓜也是别具一格的风味。”
谷茉很高兴地接受了这份夸奖,连忙招呼她坐下说:“夏秀才快坐下吧,小妇人可受不起这样的夸赞,只是平日里无事瞎捉摸出来的,你莫嫌弃就是。”
方玉竹对夏秀才的“识时务”表示赞赏,对谷茉说:“小茉,芸香不是说拿酒去了吗?我还等着夏贤妹喝上一壶呢,怎么你过来了她还没过来?”
谷茉听后有些惊讶,这情形哪里像是吵架啊,都已经称姐道妹了,她没好气地对方玉竹嗔道:“你们吃好喝好了,可把我们累着了。”说完,就转身准备去给她们拿酒,正好遇见芸香送酒过来,她接过酒壶,瞪了一眼方玉竹说:“喏,这不是巴巴地给送过来了。”
方玉竹刚开始以为谷茉真的生气了,还有些担心,但等她看到谷茉瞪过来的那一眼,才放下心来,这可是对自己撒娇呢?
夏秀才和芸香可没心思看这对小夫妻俩打情骂俏,两人含情对视,久久说不出话来。夏秀才是个读书人,还是率先开了口,小心翼翼地对芸香说:“辛苦芸香姑娘了。”
芸香听了这话,脸上一红,正要往外走,却被谷茉一把拉住,谷茉对方玉竹说:“相公,你陪我去厨房一趟,让她们两个说些知心话,等会儿你们再喝酒。”
方玉竹见谷茉这么说,想起夏秀才之前和自己说的话,也就不再坚持那些俗礼,点头同意,跟着谷茉出去了。
芸香有些害羞地对谷茉说:“嫂子,这样不好吧。”
谷茉微笑着,对芸香意味深长地说:“这你不说我不说,别人又不晓得,你们两个有啥话就快些在这里说,总比你们两个在村里说话安全些。”
芸香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夏秀才打断:“多谢方大姐和方娘子,小女在这里谢过两位了。”
谷茉冲夏秀才点了点头:“你们安心说吧,我再去炒两个菜。”说完,也不等方玉竹想说什么,就拉着她走了。
这样一来,正屋里只剩下两个人面面相觑,多少有些尴尬,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还好吗?”
“你和我堂姐吵架了?”
等了半晌,两人却同时开了口,话音刚落,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芸香终究是胆大的女子,见夏秀才没有开口的意思,便直接问道:“刚才我好像听见你和堂姐争吵了?”虽然她先开口了,但眼睛却不敢抬起来,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绣花鞋尖,脸红得都快到耳朵根了。
夏秀才也显得有些局促,回答得有些吞吐:“没有,没啥事儿。你放心吧。”
“那你会娶我吗?”芸香的问题显得非常大胆,若是被其她人听到,只会说这女子太过大胆,竟然敢这么直接问。
夏秀才并没有多想,尽管芸香没有看她。
但她还是坚定地点头,信誓旦旦地说:“我会的,一定会的。”
夏秀才的认真态度让芸香心里感到一丝甜蜜,她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夏大姐,我堂姐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她也是担心我。”芸香仍然放不下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有些歉意地说,“我不在乎那些俗礼的,只要你对我好就是。”
话音刚落,芸香就感觉到自己的小手被一双温暖的手包裹着,此刻她的脸颊如同火烧一般,既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
夏秀才情不自禁地拉起芸香的双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鲁莽,她偷偷看了看芸香的表情,显然比自己还要紧张得多。
不知怎的,她忽然平静了下来,声音中难得地透露出成熟女人的妩媚,慢悠悠地说道:“芸香,我对你的好,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一定会给你最好的,你要相信我啊,就算不能十里红妆,我也会让你成为咱们村子里嫁得最好的姑娘。”
“嗯。”芸香低着头,声音细如蚊蝇,害羞不已。
谷茉拉着方玉竹去了厨房,假装凶巴巴地说:“相公,你今天可是威风了?听芸香说你把那夏秀才给凶了?”
方玉竹看到谷茉这样,还以为她生气了,一时间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不知道如何是好,她搓了搓手,尴尬地笑笑说:“哪能啊,我怎么会和一个女书生置气。”
谷茉原本只是想和方玉竹开个小玩笑,但看到她紧张的神情,心里又感到不忍,于是温柔地对她说:“相公,芸香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的人,你实话实说,那秀才怎么样啊?”
方玉竹见谷茉认真地询问,也一本正经地回答:“人不要太迂腐死板,还是不错的,和她聊了一会儿,感觉人品都还好的。”
谷茉听了方玉竹的话,心里也踏实了:“那就好,那就好,等机会合适了,我就去给大娘说说。”
方玉竹却没有立即同意这个建议,反而制止了她:“不急,过些日子再说吧。”
谷茉点了点头:“那行吧,到时候再说,多看看也是好的。”然后她手里的活又开始忙了起来,而方玉竹则去接替了芸香刚才烧火的活计。
等到饭菜端上桌,方玉竹拉着夏秀才把酒言欢,兴致很高,渐渐到了日落西山的时候,夏秀才这才摇摇晃晃地出了方家院子。
芸香心事重重,被谷茉送回了家。方玉竹则因为喝了酒,有点酒气,但不难闻谷茉便让她休息了,还熬了醒酒汤。
“呀,你们回来了?”朱大娘带着归安在院子里浇水,看到两个人进了院门,便热情地招呼道。当她左右寻找方玉竹的身影时,便问道:“玉竹呢?怎么不见了?莫不是出什么事了?”话刚说完,好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在地上啐了几口。
“大娘,我们去镇上,玉竹听杂货铺的谢掌柜讲关外的事,两人聊得太高兴,喝了酒,我就没让她过来,这会儿在屋里醒酒呢。”谷茉看到朱大娘有些慌张的样子,忙走上前,轻轻挽着她的胳膊,柔声解释。
归安一看到娘来了,便放下手里的小水桶,立刻扑了过去,奶声奶气地撒娇道:“娘,你给我买糖糖了吗?”
谷茉一听,顿时愣住了,因为今天根本没有去镇上,自然也就不可能买糖。但她又不忍心让归安失望,心里想这可怎么办才好?
芸香见谷茉陷入了困境,便弯下腰身把归安抱了起来,用商量的语气说:“归安啊,今天你娘忙了一天,没顾得上,姑姑家后院有个桃子树,怕是该熟透了,我带你去摘桃子好吗?”
朱大娘一听,也是恍然大悟,直笑着说:“就是,你快带安儿去摘桃子,我这记性哦,都给忘了那桃树了,让你嫂子在屋里歇歇喝点水。”
归安一听有桃子吃,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兴奋地拍手叫好:“好呀好呀,吃桃子,吃桃子。”
芸香用纤细的手指轻轻刮了一下归安的小鼻子,笑着说:“真是个小贪吃,行了,咱们这就去。”说完,对谷茉说:“嫂子,你就去歇歇吧,今天累得够呛呢。”
朱大娘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看到谷茉和芸香相互挤眉弄眼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便笑着说:“你们只当我这个老婆子看不见呢,行了,你赶紧去吧,别缠着你嫂子了。”
朱大娘笑着拉着谷茉向正屋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小茉啊,我今天煮了浆水鱼鱼,归安吃了好大一碗呢,你也尝尝吧,不知道你们谷家村有没有这种吃食。”
“浆水鱼鱼?没吃过呢,不过这名字听起来挺有趣的。”谷茉看着朱大娘高兴的样子,猜测浆水鱼鱼肯定是朱大娘的拿手菜之一。
果不其然,这屋子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碗筷。朱大娘让谷茉坐下,自己掀开遮灰的布帘子,里面是两个大碗,一个是浆水酸汤,另一碗则是玉米面做成的雨滴状小面团,看起来不像小茉,倒像是蝌蚪,被泡在水里。
只见朱大娘把那碗浆水酸汤推到谷茉面前,拿起桌上的笊篱,把那些“小蝌蚪”舀起来倒在碗里,对她说:“快尝尝看,咸淡怎么样?”
谷茉拿起筷子,准备夹一个尝尝,但无奈它们太滑嫩了,根本夹不住,她有些尴尬地看着朱大娘,无奈地说:“大娘,这鱼鱼太滑嫩了,哈哈。”
朱大娘自然也看到了她这情况,抿着嘴偷偷笑了一下,从桌上拿起勺子道:“你哟,难怪归安筷子也是不利落,感情都是和你这个娘学的。”
话语中并没有责怪之意,反倒是长辈在教导晚辈的语气。谷茉虚心接受这“批评”,对朱大娘甜甜地说:“那就让归安和姑奶奶学,我这个娘教不会的,都让大娘来教,就是大娘可别嫌弃哦,等以后大娘有了外孙,我们归安估计就没这么好的福气了呢。”
“你说这是啥话,有了外孙我也疼归安,咱们不说那些见外话。”朱大娘一听,急忙解释道,生怕谷茉误会。
“那我们就赖着大娘了,谁让大娘疼我们呢。”谷茉笑着,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塞进嘴里。浆水菜的酸汤混合着玉米面的滑腻清香,吃起来凉凉的,这并不比自己的凉皮差。
谷茉品尝完毕,连声夸赞,让朱大娘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大娘,您的厨艺真是了得,要是开个饭馆,绝对够格,这味道简直太棒了。”
“哎呀,你可真会说话,我这点点手艺哪敢去开店,别让人家笑话掉了大牙。”朱大娘见谷茉吃得津津有味,心中也感到欢喜,连忙摆手谦虚道。
谷茉深思熟虑了自己刚才的话,开饭馆似乎并非不可能,如果开店难度较大,那摆个小摊如何?
她在现代不也常去路边摊吃东西吗?而且现在正值夏季,天气炎热,蚊虫也多,大家晚上睡觉时间都比平时晚,要是在村里卖点夜宵,生意应该不会差。
谷茉就是这样的人,一旦心里有了主意,就会立刻行动起来,片刻都不愿耽搁。她认真地对朱大娘说:“大娘,我们不一定要开店,但可以尝试摆个小摊,凭我们的手艺,赚点零花钱应该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