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诺威96被踢了个猝不及防，全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才逐渐找回比赛节奏，减少失误，并重新与多特蒙德展开了对球权的争夺。

但多特蒙德在中场的逼抢依旧有条不紊、压迫性极强，迫使汉诺威96难以组织有效进攻。

除了罗伊斯精彩的进球，整个上半场是在沉闷的中场拉锯中结束的。

比赛第65分钟，汉诺威96的左边后卫克里斯蒂安·舒尔茨（Christian Schulz）一个干净的铲断，从多特蒙德助攻上前的施梅尔策脚下断球成功，随即毫不停留，将球远远地开了出去。

就在这时，原本一直难以找到机会的米卡埃尔·福塞尔（Mikael Kaj Forssell）抓住了盯防他的后卫稍有松懈的瞬间，突然加速内切，迅速摆脱了苏博蒂奇的贴身防守，几步赶到了球的落点，伸脚将球卸了下来，带球全速向禁区内冲了过去。

此时，多特蒙德其他防守队员已经全部被福塞尔甩在了身后，只有拖后的胡梅尔斯挡在了他的面前。

福塞尔连续做了几个假动作，胡梅尔斯却完全没有被晃开。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次防守即将成功之时，福塞尔突然将球向右侧一拨，随即果断起脚射门。

——足球呼啸着向着球门的方向飞了过来。

胡梅尔斯全神贯注于防守福塞尔的突破，完全没有料到他会在距离球门二十七八米远的地方突然起脚射门，即便想要封堵也已为时已晚。

转头望去，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足球飞向球门的左上角。

“Verdammt.”（该死）

胡梅尔斯低声咒骂了一句。

从飞行轨迹来看，足球径直奔向了球门的死角，速度又快又急，几乎无法阻挡。

一般的守门员能够做出反应就已经很不错了，几乎不可能扑到。

这个球十有八九要进了。

就在汉诺威96的球迷们准备欢呼庆祝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从侧面飞出，“啪”地一声，在足球即将飞入球门与立柱交界处时，准确地托到了球的下部。

足球悲鸣一声，不甘地飞出了底线。

“——哦！”

顿时，全场目瞪口呆。

所有人都看到了站在门前的你，在横移几步后猛地一蹬地，像一只捕食猎物的小熊仔，潇洒却有力量地跃起，就在足球即将窜入球门的一瞬间，把球托出了横梁。

你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顺势就地一滚，从地上跳了起来，仿佛刚才的跌倒不值一提，完全是个没事人。

“——回防！”

你大声招呼队员们迅速回防即将到来的角球，而直到这时，福塞尔甚至没能放下自己举起来准备庆祝的手臂。

他无奈地撇了撇嘴，慢慢地跑向角球区，准备开球。

随着主裁判的一声哨响，福塞尔助跑了两步，脚腕一抖，足球划出一道弧线，径直飞多特蒙德的禁区。

多特蒙德与汉诺威96的球员们全都竭尽全力跳起来争顶，你却一跃而起，长长的胳膊一伸，就稳稳地从两名争顶球员的头顶将球摘了下来。

猎物在怀，你下意识咧嘴露出了一点小虎牙。

格策看到了你的笑容，用手指在自己的脸上比划了一个弧度，他的意思是：你笑的太明显了。

直到所有球员都退出去之后，你才抱着足球走了几步，跑到球门线上，随即起脚，将球高高地开向前场。

所有人都在仰头判断着落点的时候，忽然一阵风吹起，将要落地的足球借着风势又向前蹿了一步，紧接着急速下坠，飘飘摇摇地朝着汉诺威96的球门飞去。

罗伯特·恩克的站位有些靠前，当他意识到足球的路线直奔球门时，立刻慌忙转身，手忙脚乱地向身后跑去。

好在他并没有迟到，恩克在追到球门线上时竭尽全力地跳了起来——足球最终擦着他的指尖变向，球被挡了出去。

——可惜。

多特蒙德差一点就能2:0领先了。

你听到了身后的多特蒙德“死忠球迷区”传来了球迷们“Ach”和“Hm”的声响。

你确实是个天赋异禀的“门锋”，可你毕竟不是上帝，更不可能控制风向风速——你转过身去，冲着聚集在球门后面的多特蒙德的球迷们耸了耸肩，双手一摊，吐了吐舌头。

下半场第84分钟，比这一球更为戏剧性的场景出现了——

一只斑纹色的短毛猫从场边悄然现身，悄无声息地窜上了绿茵场，动作十分流畅灵敏，跑动迅速，几名工作人员急忙上前试图捉住这位不速之客——却陷入了狼狈的追逐，闹得人仰马翻。

无畏的小猫毫无顾忌地在场地上四处穿梭（主要是多特蒙德的半场），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目光。

你甚至暂时放弃了防守，双手叉腰，笑意渐起，忍俊不禁地看着小家伙的“独角戏”。

裁判也不得不暂停了比赛，吹哨示意队员们稍作等待，然后一路小跑过去，给这只猫掏了一张红牌。

这下你真的笑了起来。

小猫被拎住了命运的脖颈，在空中无辜地挣扎了几下，工作人员托着它的后腿，却被甩来甩去的猫尾巴敲着手臂。

——理论上来说，主裁判可以把场内的任何东西罚出场，包括教练、队医和他自己。

汉诺威96的球迷们可没有多特蒙德的球迷这样“松弛”——几乎没有人在笑。

在伤停补时阶段，他们也没有改写本场比赛的命运。

“哔，哔，哔——”

随着主裁判两短一长的哨声响起，全场比赛结束。

1:0主场获胜，多特蒙德又一次拿下三分，连续13场不败，持平了2001-2002赛季创下的纪录——在那个赛季，多特蒙德获得了当时的德甲冠军。

球迷们的希望再一次被点燃，他们相信自己的主队能在这个赛季走得更远。

场边的克洛普在观众的欢呼声中鼓掌示意，却在用一种柔和、怅然又慰藉的目光注视着你。

他的眼中隐隐透露着难以掩饰的惆怅，虽然悲伤却也心安。

你在和向你跑来的队友们互动，并没有注意到主教练复杂的神情。

有些鸟是不该被关在笼子里的，但他又希望你是鹰隼——赤腹鹰是德国森林里最恋家的留鸟，一生都不会失去归巢的能力。

你是一只亲自被克洛普放飞的小鹰。

……

整个十月份，多特蒙德的赛程都很密集。

18号即将客场对阵云达不莱梅，26号主场对阵柏林赫塔，紧接着——29号对阵科隆。

所以在这个晚上，俱乐部安排了球队在附近的酒店集体住宿，次日还有重要的恢复训练。

在一般情况下，主场比赛后球员们大多是直接回家的，没有人不想念温暖的家、家人的拥抱和柔软的床。

——大家都不喜欢住酒店，因为俱乐部安排的房间都是紧巴巴的两人间。

不止在是国家队，大多数俱乐部外出比赛或集训都是双人间，并不是资金紧张或节俭，而是纪律问题——防止有人在单间带一堆女友回来。

奥运会就发生过类似的事件。

在2000年悉尼奥运会期间，美国男子篮球队的几名球员被指控在比赛期间参加了多个私人派对，并且带着数名陌生女性回到他们的奥运村住处。

再以英格兰举例，费迪南德就曾在国家队集训期间组织派对而被批评。

在2002年世界杯的时候，他还和其他几名英格兰球员带着几名“女性朋友”回了酒店房间——英格兰却止步四分之一决赛。

你在大多数时候都是和格策一间房间，在罗伊斯来到多特蒙德前，你们就是形影不离的好友了。

但在这个晚上，格策却抱着被子和你挤在了一张床上。

“……你真的会去英格兰吗？”

他看起来有一肚子问题想问你。

“为什么啊？”

“……你不喜欢这里吗？”

你还没来得及否定，格策的下一句话又脱口而出。

“如果你选择英格兰的话，卡佩罗会给LAF捐款，是因为这件事吗？”

你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又点了点。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

格策有些泄气地捶了捶你的肩膀。

“他们……他们明明不是你的责任。”

然后他又放缓了声音。

“球员……我是说……每一个球员，只要对自己的职业生涯负责就好了。”

他逐渐靠近了你。

“你不想获得荣耀吗？”

英格兰近年来的成绩并不好，在2008年欧洲杯预选赛中甚至未能出线。

“每个足球运动员的梦想都是站在金字塔的顶尖。”

格策这样说着，把头靠在枕头上，凑过来直视着你的眼睛。

颜色越深的瞳色越能显得柔和，他热可可色的眼睛很温暖，但你看到了他眼中清晰可见的野心。

——相比于罗伊斯的早期职业生涯，格策的个人经历和你更相像。

你们都是多特蒙德青训营培养出的‘明日之星’，备受俱乐部的偏爱，从青训时起，他就一直是球队的战术核心。

为了梦想，他会牢牢抓住通向胜利的钥匙，无论是什么方式、无论手段是否光彩。

哪怕是朋友和俱乐部，马里奥·格策也只选择更有前途的那一个。

——因此他不理解你为什么选择了‘希望渺茫’的英格兰。

“……你不喜欢足球吗？”

他这样低声问你。

他说中了，足球不是你的‘爱好’，更像是你活下去的方式。

“对我来说……生活中有比足球更重要的事情。”

在这一刻，你实话实说。

“比如你和罗伊斯……你们对我来说比足球更重要。”

你深爱着自己的第二次生命，爱着这个世界和你认识的所有朋友。

——而爱是常常觉得亏欠。

“如果我能在踢球的同时，能为你们、为世界做些什么，那就太好了……”

你用脑袋蹭了蹭枕头，声音很轻。

“可你好像……好像总在愧疚。”

他更近地凑近了你，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你颤动的睫毛。

就像今天出现在赛场上的那只张牙舞爪的小猫，格策的心好像被什么挠了一下。

“……有什么好愧疚的呢？”

他几乎是在对你叹息。

“那是你的天赋，你不需要弥补别人什么。”

你安静地听着，没有开口说话。

你知道自己无法向他解释什么，只好用湿漉漉的目光看着他。

“你太温柔了……”

格策垂下了眼睛，不忍心再看向你的目光。

一边这样说着，他一边伸手遮住了你的眼睛。

——他觉得你的眼睛好看过头了。

你疑惑于好友的动作，下意识用力眨了眨眼。

格策从16岁起就在为多特蒙德青年队效力，只完成了中学基础教育，和其他年轻球员一样，读过的书不多。

——但在这一刻，颤动的睫毛划过手心，他恍惚自己不是遮着你的眼睛，而是用手捂住了一只即将振翅的蝴蝶的翅膀。

格策抱着被子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这个晚上你睡得好极了，却在后半夜做了个半醒的梦。

梦里似乎有一只野心勃勃却怯生生的小狗舔了你的脸颊，又小小地啃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