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收考的也是G大,选的法学系。
而江扩选择双学位,文学和音乐。
之所以要选音乐,是因为刚进大一就接触歌词创作,挺感兴趣。再者也想学点跟艺术有关的提升自己。
三年过去,在G大读大三的江扩,已经为当时香港的很多歌手写过上百首歌词。不管是红极一时的歌手还是籍籍无名的,江扩都接。主要还是想赚多点钱,为出国留学做点经济上的准备。
江扩在G大附近找了个出租屋,和香港多数租屋一样,特点都是极窄,条件比江广荣的破老巢还差。
不过能少跟江广荣这个黑流氓见面,对江扩来说也是赚到了。
不知不觉跟黎大福分开有七年。
今年江扩廿四岁。
托福首考后,刚出考场江扩便接到江广荣的一通电话,说是要跟江扩吃顿晚餐。
三十分钟后,江扩拖着不情愿的身子到中环歌赋街的九记牛腩,江广荣叼着根烟正杵在门口等着。
九记牛腩的生意一向不错,这会门口一堆人排队。
“爸。”江扩一脸不情愿喊道。
“抽根烟。”江广荣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烟。
“不抽。”江扩哼了一声。
“为什么?”江广荣说,“你不是抽吗?”
“谁知道你买烟的破黑钱哪儿赚来的。”江扩冷笑。
“你说话还是跟之前一样欠揍。”江广荣露出两排满是烟渍的烟渍笑了一声。
“彼此。”江扩怼道。
“叫我来干什么?”江扩摸出自己的烟点燃。
“进去说。”江广荣朝九记牛腩抬了抬下巴。
江扩跟在江广荣后面进了牛腩店,正好暴躁老板现在刚赶跑一桌客人。
“快说,我吃完要回去学习。”江扩看了一眼手机锁屏的时间。
“有个朋友女儿条件不错,你明天有空去见个面。”江广荣直说。
“不去。”江扩也直说。
“为什么?”江广荣皱眉。
“我喜欢男人。”江扩淡淡回答道。
江广荣瞪大双眼。
“变态啊?”江广荣良久憋出一句话。
“没你变态,”江扩又回怼,“我只是单纯喜欢男人,而你喜欢赚黑钱和要人命,你说谁更变态?”
江广荣无言以对。
“唔该,这份打包带走。”江扩转身对老板说。
老板黑着脸过来帮忙打包,江扩提着一份牛腩面就要离开。
“忘了跟你说件事,”江扩走到门口又回头看着江广荣,“以后你如果敢伤害我将来的男朋友半分,我可能会变成自己的杀父仇人。”
“这是你的自由,我不会管。”江广荣嗤了一声。
回家路上,江扩叹了口气。如果早在六七年前黎大福还在的时候他就严词警告江广荣,也不至于会把黎大福弄丢。
走到出租屋楼下,江扩敏锐的第六感告诉自己,他好像被哪个贼跟踪了。
往前又走了几步,江扩猛地转头。
没人。
真是奇了怪了,每次跟江广荣见完面,自己都会疑神疑鬼很长一段时间。
“屌。”江扩骂了一声,进了电梯口。
几天后终于出成绩,江扩托福首考取得高分113,已经满足想申请的美国某所知名高校的要求。搭地铁回家。
地铁上依旧是人群拥挤。
听说香港不久前人口已经突破7291300人,要在这些人中找到自己的真爱,该有多难。
美国的人口总数应该也挺多,要在这些人中找到黎大福,大概也很难吧。或许一辈子找不到。
脑里浮现这个消极的想法时,江扩又和往常一样将它及时掐灭。
江扩觉得到目前他已经算是很成功。从一个潮汕的乡巴佬大陆仔变成G大的高材生,从只会磕磕巴巴读英文字母表到托福113高分,这些都是他努力得来的。
但他也极其失败,失败到会丢失自己喜欢的那个人,而且快六七年过去那个人还杳无音信。
出了地铁站,江扩兜里的手机响了。掏出来按了接听键。
“喂,小江啊,”包租婆那边麻将声乱七八糟,“你现在在哪里?”
“刚准备回去。”江扩点了根烟,回答道。
“你那屋子不是还有间空着的卧室,我给你找到一个室友,”包租婆大声说,“现在估计上去了,就这样,拜拜。”
江扩马上沉下一张脸。
“不是说我不要室友吗?”江扩啧了一声,“我过几天搬走。”
“别着急搬走嘛,有个室友多好,多个人陪着,”包租婆说,“我看你成天也一个人独来独往,是得交几个朋友,好好相处,挂了。”
包租婆匆匆挂断电话,剩江扩一人在街上愣着。
“扑领母。”江扩用许久没用的潮汕话骂了一声。
当时都已经跟包租婆说好不需要室友,也不知道这个扑街的陌生新室友是怎么买通包租婆的。
算了,反正自己都要去美国读硕了。
到了公寓楼下,江扩抬头就看见出租屋的灯是亮着的,窗口好像有个人影儿。
突然来了个不知底细不知性别的新室友,江扩一时间有些局促不安。
在楼下抽了根烟后,才拖着不情愿的身子搭电梯上了楼。
楼道有些昏暗,江扩摸出钥匙试了好几次才把门拉开。
客厅充斥着电吹风机的刺耳轰鸣声,新室友背对着江扩,发丝随着强风群魔乱舞。从背影来看应该是个男的。
新室友这会在一边吹头发一边唱歌,旁边手机在放张国荣的《无心睡眠》,身体随音乐搔首弄姿,右边的耳环跟着晃来晃去。
“喔喔喔喔无心睡眠,喔喔喔喔脑交战~踏着脚在怀念昨天的你,夜是渗着前事全挥不去,若是你在明日能得一见,就让我在怀内重得温暖......”
新室友目测一米八多一点,身材看起来还不错,应该没少去健身房。留着狼尾卷发,身上套着件无袖流苏牛仔衣,双脚的中筒白袜还没脱下,风格精致又gay里gay气。
这人浑身上下的气质似乎都在告诉全世界“老子是gay”。
但江扩此刻gay达丝毫没有响,反而对着新室友的背影皱了皱眉。
电视打开,放着江扩不感兴趣的足球赛;茶几上放着一箱可乐,其中一罐打开喝了一半放在箱旁,电视遥控旁是一包白万宝路,上面压着个精致的复古煤油打火机。
“包租婆你个扑街。”江扩咬着牙砸上门进了房间。
这种室友叫他怎么相处的下?!这不是在逼他退租吗?!啊?!
新室友听见砸门声,终于关了吹风机。转过身对着江扩紧锁的房间得意一笑。
江扩在房间对着窗外指天骂地,过了很久才冷静下来。
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后,才打开门出来,想着装出一副笑脸跟新室友打个招呼。
室友吹完头,正往脸上糊黑色的面膜。手机还在循环张国荣的《无心睡眠》,也不知道听了多少次。
“喂。”江扩忍着不满对面前满脸乌漆麻黑的新室友打了声不太礼貌的招呼。
“哦?新室友啊?”黑人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满口是标准的港式白话,“江扩是吧?你好你好。”
江扩皱眉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厕所。
外面新室友的手机铃声响起,还是张国荣的《无心睡眠》。新室友的聊天内容时而甜蜜时而大尺度,估计那边的人跟他关系不一般。
“痴线。”江扩骂完穿上裤子,冲了水后出了厕所。
室友老早就站在厕所门口等着,两人差点撞到一起。
“你偷看我上厕所?”江扩瞪了新室友一眼。
“我可没这种癖好,虽然说我是喜欢男人,”满脸乌漆麻黑的室友又露齿一笑,“我今晚不回来,你自己留在家吧。”
“我可不当看门狗,”江扩皱眉,“你去哪关我什么事?”
黑人没有生气,笑嘻嘻揭下脸上早已结块的黑面膜。
当那张白嫩又熟悉的脸和无辜又清澈的双眸彻底暴露在江扩面前时,江扩脑里仿佛劈了道雷,只感觉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他甚至怀疑是自己最近太拼,精神不正常出现严重幻觉。
“大福。”江扩下意识脱口而出。
“啊?”新室友低头看了一眼脖子上的白金项链,“我这不是周大福的啊,我也忘了在哪买的。”
江扩还是愣着。
“忘了自我介绍,”新室友说,“我叫黎念,黎明的黎,念旧的念。”
“哦。”江扩还是不敢相信面前gay里gay气的花花公子是黎大福,或许根本就不是。
我草我草,怎么会有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啊?!
“忘了说件事,”黎念把白万宝路踹进兜里,“我过两天可能要带男朋友来这里住一晚,你一个直男不会介意吧?都这种年代了。”
“不介意,”江扩僵硬地转过身,“你去边度?”
“gay吧。”黎念锁上门。
在门口捂着胸口喘了几下后,黎念气急败坏捶了一下门离开了。
江扩脑里乱成一团糟,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走进房间的。
这人明明跟黎大福长得差不多,就连姓氏都一样,却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黎大福的影子。而且这人左边颧骨有一条一两厘米的缝痕,脖子上也有一小点烫伤的疤痕。
而且这人好像完全不认识他江扩。如果是黎大福,他根本不可能傻到连陪了三四年的大哥都忘了。
但是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啊?!
总之江扩不敢问,也完全不知道怎么开口问,只能再观察几天。
纯情可爱的小弟失踪七年,回归后竟成了gay里gay气的花花公子。这叫他江扩怎么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