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三妙府的时候已经入夜，晚修时间四下寂静，唯有姜振清的院子里还人声嘈杂，进门以后在一片恭贺声中才知道掌门汤归特别为她增设了一个长老位，往后在内门事务中她有先理后奏的权力。

以金丹境坐特设长老位，史无前例，只不过史无前例的事情发生在姜振清身上也不是第一次了。内门中各种各样的小派系其实不少，但在掌门汤归如此毫不遮掩的表现倚重之后，无论心中怎么想，这一刻都实实在在派了人拜访作为表态。

姜振清把他们打发走又耗费了半个时辰，声望上去了就是这样，被打扰的时间也随之增加了。

“新增设的这个长老位什么待遇？”姜振清只捡重要的问，张福一边分拣物件一边回答说：“每月可领取的灵石、丹药、材料数量参照执法长老，另外宗门藏书查阅免功勋点，其他的倒是没什么了。”

资源中规中矩，不过藏书查阅免功勋点还是很不错的。藏书阁里有一个区域收录了很多前辈对刀法的见解，等回来要找个时间去进修一下刀法理论，姜振清心想。

思索间右手被姜寒握住，一枚雾紫色的细戒推上她小指指根。姜振清抬手仔细观察，单看材质的光泽感就觉得不同寻常，神识一探，内部空间是寻常储物戒的三四倍大。姜振清惊喜道：“这是从何处得来的？”

“在万通堂挂的寻物榜，今天恰好有揭榜客交付，洛遥伽晚上刚送过来没多久。”姜寒把寻物单一并拿出来给她看，姜振清直接看酬金一栏，张福为了寻这枚储物戒，开价七十万下品灵石。属于高价寻宝，但确实是她迫切所需。

姜寒传音给她：“我听遥伽说百万以下的灵石花销你吩咐过无需报备，这个空间会不会给的有些大？”

姜振清扫了眼还在专心整理的张福，传音回答：“洛遥伽还需要再往后看，但张福我是按心腹放权给他的，往后修炼资源进出越来越多，这个空间只会更大。”

做一点温和的提议是姜寒的极限，他负责的一向是维护而不是动摇她的意志。点点头又说：“云冕晚上来了两趟都没见到你，估计一会儿……”

话音未落，清脆的声线已经在院子里炸响。

“你可终于回来了。”云冕风风火火地闯进屋，“知道你白天肯定要忙，结果晚上来人也不在。”

姜振清指了指堆在屋中的东西，“如果不是要回来整理一下，现在我们都已经在外红尘了。”

姜振清回来整一天云冕都没能和她说上话，刚说上话就得知她马上要去外红尘，立刻几步窜到她面前，急道：“什么意思，你们要下界？去外红尘要封存所有灵力的，多恐怖啊，跑下去干嘛？”

“找样东西。”

“找什么？而且，你们原本还没打算带我是不是！”

“话不能这么说。”姜振清对着他摇摇手指，“现在也没打算带你。”

云冕气个仰倒，正准备哭天抢地开闹时捕捉到了姜振清眼中一点戏谑之意，及时收敛情绪，冷笑一声说：“找东西这种费时费力的活儿，我才不信你会放过能用的人手。”

无聊，就说云冕越来越难逗了。姜振清转而让他去看自己带回来的东西，有没有想要的。

“可以直接看清单，已经全部整理好了。”张福起身过来递上两叠纸，“按照小姐之前的吩咐，同其他弟子尽可能多地置换了材料，上面这份是材料清单，下面这份是加上这次入账的全部汇总。”

云冕倒是刚刚回头看过去就在物品堆中锁定了一样，过去捡起那一小把袖箭，仔细看看闪着幽暗光泽的箭头，赞叹道：“好漂亮的金尖！”

姜振清往他手中一看，是自己之前炼制的那五支袖箭。在秘境中因为他们的战术大都只有一次攻击机会，用暗器反而打草惊蛇，再加上这一把袖箭算得上六品灵器，姜振清也舍不得扔出去收不回来，所以一直留在储物空间里吃灰，盘点的时候一起倒出来了。

“那是我炼的。”

“……什么时候啊，这东西算玄阶顶级了吧。”

姜振清钻研炼器没瞒过这几个身边人，但因为没怎么展示过成品，云冕不知道她已经有如此水平了。本来是要惊讶一下的，但他发现自己对姜振清做出的成就已经有些麻木，非常迅速地就接受了她在炼器上也天赋异禀的事实。

“喜欢的话，要不你拿走三支？”姜振清看他颇有点爱不释手，大方说道。

“我也不会用袖箭啊，我拿着浪费了。”云冕摇头要放回去，但确实对这袖箭一眼心喜，纠结了一下，跟姜振清商量：“要不我就拿一支？”

姜振清无所谓地摆摆手示意他随便，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要看看有没有适配那截凤火雷击木的材料。翻开清单一个一个看下去，白玉玄铁、梦泪竹、绿铜金精、星辰陨铁、血琥珀、红榴晶矿……金凰铜？

姜振清的指尖往金凰铜三个字上一点，张福立刻将一块半臂长短类似翅膀形状的金属拿过来，及时说明：“这是用月光莲同一位长老换到的材料。”

是适配火灵气的金属，份量也正好，姜振清面露喜色，等复仇之事处理完毕，立刻就着手炼制新灵武。材料的事有着落，姜振清继续看另一份汇总，以张福的能力打理她目前的资产显然是绰绰有余，不仅所有负债全清，门内赌榜和在桃园投的几间商铺收益也非常可观。

姜振清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多干涉他的运作手段就是最大的认可。张福笑呵呵地离开，姜振清三人开始商议去往外红尘要携带的东西。储物戒指无法使用，法衣也会失去自洁功能，灵力封存，修士□□本身的经脉通畅程度倒是不会改变，所以治疗类的丹药可以服用。

灵武无法以灵力催动，但同理材质本身不变，依然是凡兵无法相提并论的神兵利器。金银钱财完全不缺，所以商议结果是除了武器丹药服饰不再带多余的东西，但没想出来遇到无法携带刀剑的情景怎么处理。

安稳休息了一天，次日傍晚泠风准备的物件准时送到。一个三寸见方的小木盒，能挂在腰带上，送货的小厮展示了如何使用，这木盒的内部与寻常的储物戒指是一样的，但开启关闭用的不是灵气，而是机关术。正好解了隐蔽武器的燃眉之急，木盒中另有几样小东西，都附带了纸条说明。

万事俱备，三人按时出发，正午抵达时沐天虞已经在界门前等待。姜振清迅速介绍了她和云冕相互认识，随后沐天虞取出铜镜碎片，开口说：“在这里我还能够设阵，让界门把我们传送到遗落碎片附近的位置。下去之后我的阵盘和所有需要灵力的占卜手段全都无法使用，没办法精准寻路。而神器分体之间靠近到一定距离才会有所感应，我们要做好会迷路的准备。”

姜振清笑道：“放心，凡尘界中，我寻路很厉害的。”

四人封存全部修为，依次跨过界门前的探灵线。确保过线者灵力全无，界门拉开一道缝隙，穿过其中时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微微的眩晕之后再睁眼，已然身在外红尘。

四面皆山，入目一片翠绿，从草木的茂盛程度来看是盛夏时分。完全感受不到天地间的灵气，想到登临修真界之前的日子，姜振清难免有些恍惚。姜寒安抚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转头问沐天虞：“铜镜碎片有感应吗？”

沐天虞摇摇头，“没有任何变化，应该是距离太远了，我卜一卦，看看往哪个方向走。”

云冕诶了一声，“不是没办法用阵盘了吗？”

“用不着，简单占个吉凶，不需要灵力开阵。”沐天虞从荷包里取出几枚铜钱，在掌心调整了一下位置，铜钱高高抛起落到地上，沐天虞依次指过四个方向，“中吉，小吉，平，凶。”

“那就往中吉的方向走？”姜振清抬头看了眼太阳的位置，“正北方，跟我走吧。”

一路朝北走了半个多时辰，山路难行，四面无风，沐天虞久违地感受到日照带来的炎热折磨，抹了把汗失笑道：“我上一次觉得怕晒还是没引气入体的时候。”

姜振清没趁机打趣，因为周围景象让她觉得不太妙，姜寒跟她对视一眼，默契地也察觉到了异常。姜振清交代沐天虞和云冕原地别动，跟姜寒一左一右选择不同方向往山林深处走，边走边做记号。从前的行军经验能确保她对方向判断无误，但走到最后还是回到了沐天虞和云冕面前。

再等了片刻，姜寒也绕回原点。姜振清下定论：“这山里有点古怪，我们在鬼打墙。”

云冕不合时宜地幽幽开口，模仿姜振清的语气：“我寻路很厉害的。”

姜振清冷笑一声，反手重重给了他个头槌。云冕挨了一记就懂事起来，捂着头说：“要不然再问问吉凶呢？”

沐天虞又卜了一卦，四个方向变成大吉，平，平，凶。

云冕若有所思，“还能换个位置再问吗？”

几人又往前走了一段，问卦结果变成小吉，凶，中吉，平。

“每次都有且只有一个凶。”云冕猜测，“有没有可能我们应该往凶的方向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