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苍古大陆中部出发向西行，近半年来似乎没少走过这条路线。丹心城到三清道宗所在的龙虎山有直达传送阵，只是障域异动多少让阵基能量场受到了影响，为了安全考虑暂停使用，如今仍在盘查隐患中。

“这障气到底是从何而来的？就算无从考证，这么多年，也没推断出些什么吗？”没了传送阵路途骤然变得遥远，飞行无趣间难免有些牢骚，沐天虞其实跟姜振清有过一样的疑惑，而她师父给出的答案是：天道想要隐瞒的东西，天道之下自然无从探究。

姜振清为这种解释浅浅翻了个白眼，“这不又是另一个问题了，天道是什么？都知道修士大业是问鼎天道，也太笼统了些。”

“就是不知天道为何，才万千人心向往之。”沐天虞摇摇头，不打算继续这个无解的话题，转而问道：“那小老虎算来捆了也快三日了，没问题吗？”

费心费力跟温巨周旋一通都是为了那小东西，姜振清自然不会忘了，只是它比预想中还要倔，被捆得结结实实也没有片刻消停，坚持不懈地从角落里蠕动着往空间中堆放灵石的方向蹭。被自己发现反复丢回原处也不放弃，只会露出愈发愤怒的神态从头再来。

姜振清说：“没事，捆满三日，再放出来给它吃顿好的，顺便看它会不会护食。”

“听起来像是训狗，神兽高傲，你别真当成是虎斑鬣狗了。”

“驯化手段，本身也没什么太大的不同，放心，我下手有分寸。”

姜振清回忆了一下温巨给出的清单，问沐天虞：太清城的万宝分行实力如何，能否有机会交易到泣血花？”

沐天虞说：“规模尚可，高价能交易到，但都是再生株，功效有限。毕竟泣血花是伴生灵植，保存至今的原株大概只能到萍水州的万宝总行拍卖会上找了。”

“老虎还小，再生株也够用了，到时候你先替我垫上，等我有空回宗见了张福再还你，没空就不还了。”

沐天虞扑哧笑出声，“你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姜振清挑了下眉默认了，视线落到沐天虞脚下踩着的阵盘上，她常用的这一片跟自己的玉壶品质差不多，地阶极品，同样没有血契成本命灵武。

等再有合适的好材料，给她打一片天阶阵盘，就是阵盘这类灵武太特殊了，阵法理解不够的话刻录容易出错，她让自己多研究的军阵是要上心些。姜振清如此想着，脑中忽然间浮现起打造乌羽白羽时情景来，细细密密的刺痛绵延上涌，但尚未陷入哀伤，忽有破空之声从右后侧响起，一支金红的长箭直奔沐天虞后心而去。

“小心！”姜振清急促出声警醒的同时，玉壶刀已在手，用了十成的力，得以自下而上削断了箭尾。这一箭速度极快，若不是姜振清的六路八方观闻法已经修出了些名堂，恐怕连箭尾都拦不到。而这一箭经此一拦犹有余力，钉入沐天虞挥袖展开的冰盾之上半寸之深才彻底消解。

四下无人，沐天虞望向箭来之处，高声道：“何方宵小，藏头露尾！”

姜振清捏了捏她斩落的半截剑尾，箭身用的是赤阳木，说明这位弓手修的是火属性功法。她擅射术，即便进入三妙府后专心习刀，但遇到弓修术法都会揣摩一二。真正强大的弓修，皆是凝灵成箭，通身不用实材，如此方能融会贯通，箭术千变万化。

这杆箭半虚半实，弓手是在从实箭过渡到凝灵成箭的阶段，箭头能与这种品质的赤阳木契合，偷袭者的修为大约在金丹圆满的水准。

姜振清冲沐天虞晃了下残箭，随手抛落时说：“跟你同阶，金丹大圆满。”

隐匿中的弓手悚然一惊，他知道目标的这位同行者不好应付，但也没想到她能单凭半截削落的箭尾就叫破自己的修为。弓手深吸一口气，弯弓搭箭，再次对准了目标。

“嗖——”

破空之声只一响，却是三箭齐发，又有一道剑影从旁刺来，沐天虞早有防备，既然是针对她的暗杀，就不会只找一个同阶杀手。

炽热的火灵气来势汹汹，这同样是个火属性功法的剑手。沐天虞是纯粹的冰灵根，与属性相克的功法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近百枚冰锥碎雨般飘落，与赤色的剑气触碰飞快地相互消解，最后一根冰锥融化时沐天虞被迫后退数丈。这一回合落了下风，对方修为在她之上——元婴境修士。

掐诀结印时又是几箭袭来，而姜振清已经闪到沐天虞身侧，一把长刀舞得密不透风，说：“一盏茶，扛得住吗？我去把放冷箭的抓出来解决掉。”

姜振清心中已经掂掇过，那弓手高她两个小境界，换做寻常剑修是难有胜算的，但弓修很特殊，只要能避开他的箭近他的身，修为的差距就可以靠近身相搏的手段去弥补。弓修射不出箭，那战力的折扣可想而知。

沐天虞没应声，直接伸手在她后腰上推了一把，姜振清借着这股力向前冲出，移动之中魅影重重同时发动，对影成三人的三道实影混迹其中，姜振清连续对影换位，几息之间便临近发箭之处。

隐匿中的弓手只见瞬间数十道黑影合围袭来，心中对障眼法颇有不屑，正打算蓄力一箭将残影尽数击碎，骤然间却与一双闪动着冰冷杀意的眼睛仅剩半步之遥。

好快的速度！是什么时候已经冲到自己隐身阵前了！弓修最怕近身，一慌之下紧急催动身法转移位置，身躯一动却看到少女面上露出了戏谑的笑意：“原来在这里。”

糟糕……弓手脚下一蹬，试图反冲到她身后周旋一二重新拉开距离。而姜振清揪住了机会就绝不会轻易脱手，丹田灵气毫无保留地涌出，蔓火掌向四面八方连续击出，将周围铺成一片火海，云层映出一片霞中光辉。

弓手无处可躲，大开大合的刀法朝他斩落，这般生死之间动作倒是又快上几分，手腕一翻拿出一把小弓，仅有半臂长短，横拉到满，仰仗更深厚些的修为，一箭接一箭朝姜振清射去。

相比弓箭这更像是臂弩，姜振清对这一手倒是觉得有些意外，用对影换位躲了几回，脑中有了应对之策。“臂弩”只能射出短箭，所以每一支都是灵力凝聚而成，那便正好试一试修习化云诀的效果。

姜振清迅速选定了一条突进路径，连续飞来的七箭中只躲开了射向要害的三箭，任由冲着四肢去的箭落到身上。

弓手见状先惊后喜，“小丫头，区区金丹中期，竟想不自量力同我以伤换伤吗？简直是找……”

忽而颈间一凉，而后热热的水流顺着脖颈淌下去，弓手瞪大了眼睛，盯着姜振清被灵箭穿透却仅留下了血痕的手。

“找死。”姜振清替他补全未说完的话，拽下他手上储物戒指，收刀踢出一脚，尸体坠入云中。

姜振清回头看向另一处战局，她这边虽然是越阶对战，却占了对付她极为了解的弓手的便宜，沐天虞面对的则是实打实的越境战。折返支援之时，听到她含怒的声音：“本来想舒服些，回自家地盘万事俱备后再作突破，你二人偏要乱我安排，他已经赔过命了，接下来轮到你了。”

这是打算临场突破，这种事她自己做得出来，但身边人要做却实在心惊。姜振清更快地冲进战局，看到沐天虞双掌一合，剧烈的灵气波动下灵印一个接一个地浮出，逸散的寒气使得方圆数十丈内冷雾弥漫。

与她对峙的剑手面色大变，单看架势便知道这轮突破定然能成，而自己的同伴身陨，对面的腾出手来，今日已经难以成事，速速走为上计。

“现在想跑？”沐天虞身上的气息节节暴涨，原本压制的修为尽数放开，元婴境的壁障轻易便被冲破，适才挡不住剑手的灵印此刻轰然成阵。

姜振清还沾着血的刀又架到了剑手脖子上，半句废话没有，干脆利落地一抹解决。

这种杀手都是通过中间人接单，并不清楚主顾是谁，拷问也不会有结果，不如搜查储物戒能摸到的线索多。

沐天虞身上的气息还没稳定下来，而头顶已经有雷云开始聚拢。两人就近落地，姜振清立刻开始翻找弓手的储物戒，实在想不到以沐天虞的身份和地位，是什么人想要杀她。

沐天虞从剑手的戒指中拎出一张纸来，姜振清瞟了一眼就愣住，少有地结巴起来：“你、这、怎么知道……是以前的仇家？”

纸上的少女小像约摸十三四岁的年纪，眉心朱砂殷红一点，稚气初脱，五官还未像如今这般清冷，分明是当年在血傀地牢初见时沐天虞的模样。

沐天虞沉默片刻，应道：“大概是我家里人。”

“啊？”姜振清觉得自己忽然有点听不懂话了。

来不及细问，天气已经被雷云压得漆黑，轰隆隆的雷声响彻耳畔，元婴雷劫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