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听澜获得新身份:因为不想被嫁给瘸腿老头而逃婚的可怜少女。
为了装得更像,他还给自己改了个名字——
现在他叫贺汀兰,取自岸芷汀兰。
读音一样,这样就从根源上避免了“别人叫他结果他没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的情况。
果不其然,老鸨见到“汀兰姑娘”的一瞬间眼睛就亮了。
“哎哟,这么水灵灵的姑娘,得亏没嫁给糟老头子!”老鸨拉着贺听澜的手,一扭一扭地往群芳阁里面走去。
“以后你就在咱们群芳阁,保准儿吃香的喝辣的。要是把客人伺候好了,还能额外捞到不少油水儿呢!”
贺听澜故作青涩娇羞态,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老鸨突然感到手上的触感不太对劲,她仔细瞧了一下贺听澜的手,皱眉道:“咦?你这手倒不像脸蛋那么细嫩,怎么还有茧子?这样客人可是不会喜欢的。”
那可不嘛,拿剑练武的手怎么可能细嫩得起来?
贺听澜灵机一动,委屈巴巴地说:“以前在家的时候,我继母把所有脏活累活都交给我去做。大冬天洗衣服,还要劈柴,手就成这样了……”
说着,贺听澜还啪嗒啪嗒掉起眼泪来,看着格外楚楚可怜。
“哎,也是苦命的孩子。”老鸨叹了口气,安慰道:“不过好在你的手型本就好看,十指修长。只要坚持每天用磨砂膏,过一阵子就能拥有纤纤玉指了。”
贺听澜立刻作出欣喜的表情,连连点头。
因为是新来的,贺听澜被安排到了最偏远的一个房间,和另外五位姑娘同住。
群芳阁里等级分明,越是受欢迎的姑娘待遇就越好,住的地方也越华丽。
贺听澜想到江如云说过,她的姐姐江如惠是做花魁娘子的,那应该住在最好的房间吧?
只是自己初来乍到,对于群芳阁里的情况不甚了解,贺听澜决定还是先跟别的姑娘探探口风。
“五位姐姐,不知这群芳阁里是否有一位叫江如惠的姐姐?”贺听澜问同屋的五个姑娘道。
“江如惠?”其中一个丰腴的姑娘疑惑道,“好像没有这么个人啊,至少我没听说过。你和她认识?”
“哦,不是,就是随便打听一下。”贺听澜笑着说。
“不过说起姓江的姐妹,咱们的花魁娘子就姓江。”另一个看着病怏怏的姑娘说道。
花魁娘子?!
贺听澜眼睛一亮,连忙问:“那花魁娘子叫什么?”
“叫江彩蝶。”
看来是改了个艺名,贺听澜心想。
他得找个机会去见见这个江如惠。
“人家平时很忙的。”另一个姑娘酸溜溜地说道,“哪有功夫见咱们这些残花败柳啊?”
“瞧你这话说的,咱们算是没有熬出头的希望了。可人家汀兰妹妹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当然要往上爬了。”
“就是就是,你可得好好儿巴结一下花魁娘子。这说不定呀,她有见不过来的客人就推给你了呢!”
五位姑娘掩着嘴嘻嘻哈哈地笑作一团。
贺听澜没心思和她们扯这些,从对话中获得了需要的信息之后,便开始计划起来。
首先,他要摸准江如惠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没空。
群芳阁里最热闹的时候莫过于日落时分到后半夜,故而姑娘们一般都要到接近午时才起床。
足足比普通百姓晚了小半天。
贺听澜发现一天当中,从午时到申时这段时间客人较少,于是他打算午时一到就去找江如惠。
第二天,贺听澜借口说自己作为新人理应去拜见花魁姐姐,便按照同屋一个姑娘的指引去到了三楼最大的那个房间。
给他开门的是一个小丫鬟。
丫鬟上下打量了一下贺听澜,看他穿着的只是最普通的衣裳,立刻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
“我家娘子刚起床,姑娘请回吧。”丫鬟说完,高傲地转了个身就要关门。
“等一下!”贺听澜急中生智,冲着里屋高声喊道:“花魁姐姐!我是住在永平巷二十七号张木匠家的,小时候还和姐姐一块做过女工呢!”
永平巷二十七号是江如云告诉他的地址,那是她们姐妹俩小时候住的地方。
果不其然,正在梳妆打扮的江如惠一听这话,瞬间起身。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小翠,让那位姑娘进来吧,你去门外候着。”
叫小翠的丫鬟满脸疑惑,但还是听从江如惠的话,侧开身子让贺听澜进去了。
待小翠踏出房间,并把门关好之后,贺听澜绕过门口的屏风,朝里屋走去。
这间屋子窗户大开着,阳光十分充足。
江如惠背着光,长身玉立,以至于从贺听澜的位置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个窈窕的轮廓,却看不清她的面容。
“这位妹妹,方才那番话是谁教你这么说的?”清冷女声中又多了一丝压迫感。
“是这样,我……”贺听澜一边朝江如惠走过去,一边开口要解释。
然而,当贺听澜走得更近些,模糊看到了女子的容貌时,他像是被雷击中一般定在了原地,没说出口的话哽在喉头。
女子一身红衣,明艳似火,如瀑的一头青丝随意散着。
她狐疑地看着贺听澜,微微蹙眉,等着他的后文。
贺听澜一瞬间崩溃了,他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腿一软跌跪在地,连滚带爬地朝江如惠膝行过去。
“阿娘!阿娘……”
江如惠大惊失色,连忙后退了几步。
可是贺听澜爬得实在太快,他像是生怕对方跑了一样,死死抱住江如惠的腿,把脸埋在她的裙摆里。
“阿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谁逼你来的?”贺听澜的泪水决堤般涌了出来,几乎要泣不成声。
“澜澜已经长大了,我现在能赚到钱了,赚很多很多的钱,都给你花!可以养活你……”
江如惠震惊得不行,她试图推开贺听澜,“那个,我不是……”
结果贺听澜抱得更紧了,双臂双腿都死死缠住,像只树袋熊抱树干一样抱着江如惠的一条腿。
“以后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阿娘,我会听你的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再也不偷酒喝……也不跟追影对着干了……不要丢下我……”贺听澜抽噎着说,眼泪把江如惠的裙摆濡湿了好大一片。
为什么要丢下我?
说好了忙完就会回来接我的,为什么不回来?
阿娘,你知不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啊?
江如惠本来还吓了一跳,试图推开这个不认识的小姑娘。
可是见她哭得实在令人心痛,像一只受了伤寻求庇护的小动物,江如惠也心软了。
她蹲下来,安抚地拍了拍贺听澜的后背,柔声道:“小妹妹,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娘。我才二十岁,怎么可能生出你这么大的孩子呢?”
江如惠扳着贺听澜的双肩,与他四目相对,担忧地问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有谁欺负你吗?”
贺听澜抹了把眼泪,缓缓抬头,这才看清了对面女子的容貌。
五官并不像阿娘,只是轮廓有点相似而已,再加上那一袭红衣,站在光里才使他看错了。
她不是阿娘。
贺听澜有些失望,又有些难堪。
他拿袖子擦了擦脸,狼狈地站起来。
“对不起啊,我、我不小心认错人了,吓到你了吧?”贺听澜小声道。
“没事。”江如惠温柔一笑,拉着贺听澜往里屋走去,“来,喝点茶水缓缓。”
贺听澜看清了屋内的陈设,这才把自己的情绪拉了回来。
对,他是来替江如云传话的,要带江如惠一起走。
于是贺听澜便要阐明自己的来意,结果他刚准备开口,只听“咚”的一声,一颗橘子从贺听澜的衣裳里掉了出去。
橘子在地上弹了两下,骨碌骨碌滚到两人中间。
贺听澜的左胸瘪了一块。
江如惠:???
贺听澜:!!!
他尴尬得不行,连忙弯腰去捡橘子。
结果刚一起身,右边的橘子也掉了。
啊啊啊啊啊!
贺听澜眼前一黑,想死的心都有了,连忙又把第二颗橘子捡起来。
江如惠瞪大了眼睛,震惊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贺听澜。
“你这是……”
贺听澜乖巧地站直,开门见山道:“姐姐,我是男的。”
什么?男的?
江如惠更是说不出话来了,半天才接受了这个方才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姑娘其实是个小伙子的事实。
“好吧,那你男扮女装混进群芳阁,有什么目的?”江如惠坐下来,喝了一口茶问道。
贺听澜立刻把自己和江如云的事情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并且把江如云交给他的平安符递给江如惠看。
“云娘说只要把这个给你看,你就会相信我。”
江如惠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
她接过平安符仔细端详了一下,点点头道:“没错,这是我来群芳阁之前,专门去了趟庙里给她求的。”
“姐姐你放心,云娘现在很好,我们那有一对心善的夫妇照顾她。”贺听澜道,“只是她还是希望你也能过去,毕竟你是她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了,她很想你。”
江如惠眼中的喜色慢慢淡去,神情冷了下来。
“你以为我不想走?这个破地方我是一天都不想再待了!”江如惠冷哼道,“那些急色的男人令我作呕,可我不得不装作喜欢的样子。”
“是因为钱吗?你放心,我们靠打猎为生,也能赚不少钱呢。”贺听澜连忙道,“可能比不上你现在的锦衣玉食,但也能吃饱穿暖。最重要的是自由自在,不用像在这里一样看客人眼色行事。”
江如惠摇摇头,“钱这玩意我不稀罕。”
“难道是他们不让你走?”贺听澜又道,“要多少钱能赎你出去?我看看能不能凑够。或者干脆就逃跑,姐姐,我超会逃跑的,没人抓得住我!”
江如惠神情复杂地看着一脸期待的贺听澜,半晌后,她起身,严肃道:“如果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你愿意吗?”
“什么忙?”
“杀人偿命。”江如惠道,“只要你帮我报了仇,我就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