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陆黎走出警局门口,正打算往自己车位那边走去,突然响起一阵喇叭声。
喇叭声停时,一辆格外张扬的法拉利停在自己面前,司机降下车窗,热情似火地朝她打招呼:“陆警官,终于下班啦?”
陆黎:“……”又是牧乘冬。
她不是很想跟这个人打交道,转身就要走。
而牧乘冬赶紧下车要拦住她。
陆黎眼神一寒,在那人手碰到自己肩膀之前侧身躲开,反身抓住牧乘冬的胳膊将人推到一边,寒下声:“你想干嘛?”
“冷静点冷静点。”牧乘冬自然不是陆黎的对手,只好赶紧投降认输“我找你是有正事的。”
陆黎松开了他,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等他开口说那所谓的正事。
“上车聊?”牧乘冬委屈巴拉地揉着自己的胳膊,要是这人再用力一些他胳膊就能脱臼了“我送你回家呗,反正顺路。”
确认了。
这人应该没有正事。
陆黎转身就走。
“是跟韩有磐有关系的事,真的不想听?”
陆黎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此时牧乘冬已经拉开自己副驾的车门:“上车聊吗?”
副驾上摆着一个档案袋,牧乘冬笑盈盈地等着她上车。
陆黎看了看他,又看向副驾上的档案袋,她倒是不怕牧乘冬有什么不轨的想法,晾他也没那个能耐。
“这是什么?”陆黎拎起那个档案袋,人坐进副驾的位置。
“韩有磐家四代的资料。”牧乘冬微笑着帮忙把门关上“走吧,我们回家。”
陆黎没再管他嘴上占便宜的事,打开了档案袋,从里面拿出几份资料。
韩有磐家四代单传,正确的来说是他们强制单传,韩有磐的爷爷本来还有个姐姐,但是出生没多久就让他姥爷姥姥给捂死了,之后韩陆出生。
大概在韩陆十岁的时候,韩有磐的姥爷打死了他姥姥,但那个年代法律并不完善,又是家务事,最后韩有磐的姥爷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韩陆完美遗传下他父亲的暴虐性格,他结婚后也不停地对妻子动手,韩有磐不是第一胎,第一胎被韩陆打流产了,韩有磐是二胎出生。
韩陆对自己这个儿子倒是还行,大概是认为他是自己的血脉,所以对他没那么大的恶意,但韩有磐的出生并没有让韩有磐母亲的处境好到哪里去,在韩有磐十几岁的时候,他母亲重伤入院,医院判断她会终身残疾,最后他母亲从高楼上跳了下去,到底真跳假跳没人知道。
一个已经残疾了的人是怎么靠自己从高楼跳下去的,这有待考究。
再接着便是韩有磐,韩有磐在外人面前装得温润如玉,再加上老师这个身份给他加分,在适婚年龄段很受欢迎,一开始程思也被他温润的表象给欺骗结了婚,婚后特别是韩桦程出生之后,韩有磐便开始动手了。
程思从小便没有亲人,韩有磐和韩桦程几乎可以说是她的一切,所以她没办法逃离,一直熬到三年前终于熬不下去,跟韩有磐提出要离婚,结果便失踪了。
剩下的便是韩桦程的信息,韩桦程虽然年纪还小,但是也隐约有些暴力倾向,如果再不给予正确的引导,他将会是下一个韩有磐。
“你怎么会有这么详细的资料?”陆黎微微蹙眉,蓝熙盈努力了这么久,也只能查到韩陆的底细。
“我自然有自己的门路。”牧乘冬微笑“放心,我是不会与警方为敌的。”
陆黎没有说话,手里拿着那些资料陷入思考,她比较在意牧乘冬为什么突然查韩有磐,她可从来没给这个人透露过案件的信息,他是怎么知道韩有磐这个人的?
难道警局里还有他的线人?
“别误会。”牧乘冬开口打破沉默“我的手还没有长到能伸进警局,我之所以会查他是因为……”
已经回到他们居住的小区,牧乘冬踩下刹车,转过头看向陆黎:“昨天在车库不怀好意盯着你的人,就是韩有磐。”
陆黎睁大眼睛。
“我昨天在楼上看到,他在小区的草坪上盯着你的阳台。”牧乘冬的表情很严肃“所以我找人把他查了一遍。”
话刚说完,牧乘冬在等陆黎回话,回话没等到,陆黎突然皱起眉看向车窗外。
一张大脸突然贴近车窗,满是皱纹的脸十分猥琐地贴在车窗上,连被玻璃挤变了形,那双丑陋的眼睛努力往车里窥探……
“什么东西。”牧乘冬被吓了一跳“变态啊!”
“是韩有磐。”陆黎拿出手机想给局里发信息,意外发现手机没信号了,消息发不出去。
看向牧乘冬那一边,他也是一样的情况:“可能有信号干扰器。”
车外韩有磐已经举起一把锤子,就要砸向车窗。
“躲好别下车。”陆黎大喊了一声,猛地推开车门把韩有磐给撞出去。
韩有磐见她下了车,脸上露出一个令人恶寒的笑容:“下来了?跟我走吧。”
陆黎冷哼一声:“你跟我走才对,警局欢迎你。”
她的手绕到后腰握住了枪:“蹲下,双手抱头。”
韩有磐自是没听她的话,慢悠悠拿出一个打火机:“你看看这地面上都有什么。”
陆黎这才留意到地板是湿的,她摸了摸鼻子--是汽油的味道。
韩有磐嘿嘿地笑了起来:“小心呐,我手里的火一不小心掉下去,这整栋楼的人都会有生命威胁。”
陆黎脸色阴寒:“你想做什么?”
这里到处都是汽油,枪是不能用的,一点火花都能引起要命的事故,她不敢赌,更不能赌。
“我要你跟我走。”
“她不能跟你走。”这时,另一个声音响起,牧乘冬也从车上下来了。
韩有磐不爽地皱眉:“你是什么东西,这里还轮不到你来说话。”
陆黎朝他使眼色让他别添乱,赶紧躲好。
牧乘冬避开跟她对视,笑眯眯地望向韩有磐:“我说大叔,你好端端的干嘛非要陆警官跟你走啊?”
“哼,跟你没有关系。”韩有磐也不想在这儿浪费太多时间“赶紧跟我走,不然我立刻把这儿给炸了。”
“炸了你自己也会死。”陆黎将拿枪的手收回,她在思考自己赤手空拳将打火机抢下来的概率。
“我可不怕,有你给我陪葬也挺好。”
“大叔,你这就不对了吧?”牧乘冬开口嘲讽“惦记别人家女朋友可不是一件好事啊,我奉劝你一句回头是岸。”
“别人家女朋友?”
牧乘冬点啊点头,伸手一指陆黎:“这可是我的女朋友,所以她不能跟你走。”
韩有磐肉眼可见地激动了起来,拿着打火机的手不停地摇晃,感觉像是下一秒就要拉着面前的人一起同归于尽一样。
他把目光定在陆黎身上:“他什么意思?”
陆黎莫名其妙,虽说牧乘冬是在胡说八道,但是不管他是不是在胡说八道,她没有跟韩有磐解释的义务。
“你也要背叛我?”韩有磐怒了“你们这些贱人,给脸不要脸,就连你也要背叛我,休想,我不会让你得逞……”
陆黎跟牧乘冬对视了一眼,都觉得面前这个人疯得厉害,看着不像个正常人。
还没等他们想出什么解决办法,斜面突然闯出另一个人,手里拿着水果刀就朝韩有磐冲了过去,嘴里还在大喊:“去死吧,我杀了你……”
突发意外让众人有些没反应过来,韩有磐赶紧躲开,却还是被刺中了胳膊。
“小兔崽子竟敢对你老子动手,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韩有磐怒骂。
两人打斗间,带着火的打火机飞了出去,陆黎下意识就扑过去抢打火机,但是另一边韩有磐已经抢到了水果刀就往韩桦程脖子扎下去……
来不及了。
陆黎心里一凉,抢到打火机瞬间回头,想象中血腥的场面并没有出现,韩有磐双手握着刀,看模样是想将韩桦程置于死地,只可惜他的刀停在半空中被人截住了。
刀尖还在颤抖,叶锦柏一只手抓着韩有磐的双手,另一只手抓住韩桦程的肩膀,将他从刀尖下拽开,再起身把韩有磐给踹出去。
一套流畅的动作轻易地化解危机。
陆黎松了口气,将打火机收起来,失去打火机作为威胁的韩有磐根本不可能是陆黎的对手,毫不意外地被铐了起来。
叶锦柏目光落在一边看戏的牧乘冬身上,似笑非笑地开口:“牧老板倒是淡定得很。”
“刚才是情况我也帮不上忙。”牧乘冬微笑“我要是上去了,说不定被刀抵着脖子的人就是我了,总不能给他多送个人质过去不是。”
叶锦柏微微眯眼:口才不错。
这时,陆黎已经将铐住双手的韩有磐押了过来,有些好奇:“叶副怎么会在这里?”
刚才这人阻止韩有磐行凶毫不费劲,这让陆黎不得不信那天在灯塔边将那群打手撂倒的人真的是他,果然人不可貌相。
“路过。”叶锦柏笑眯眯地回答。
牧乘冬&陆黎:“……”睁眼说瞎话的能力还真不错。
叶锦柏当然知道自己的借口很烂,也无所谓任他们看。
另一边韩桦程正在大喘气,程思在一旁担心得不行,她拦不住韩桦程,实在是没办法了,突然就想起来叶锦柏。
毕竟叶锦柏曾经派过小乖去找她,这个人她印象还是挺深刻的,她已经走投无路,让韩桦程去找韩有磐动手,出事是一定的,她必须找人帮帮自己的孩子。
叶锦柏从警局出来才上车没多久,一边跟小乖说话一边开车准备回家,程思就这么毫无征兆出现在他的车里,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程思找到了人便哭着求他们救救自己的孩子,再不去救人,韩桦程一定会被自己父亲杀死。
程思跟韩有磐生活了二十年,清楚知道那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恶魔,他绝对不会对自己的孩子手下留情,韩桦程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幸好在最后关头他们赶到了,只差一点,韩桦程便可能真的死在韩有磐手里。
“混账。”韩有磐骂了起来“没用的东西,就会坏我好事,我养你不如养块叉烧,就跟你那死……”
“闭嘴。”陆黎呵斥了一声“有什么话等回警局再说吧。”
叶锦柏道:“我的车在外面。”
陆黎点点头,提着韩有磐往外走。
叶锦柏朝韩桦程招招手,让他到自己身边来,顺便对牧乘冬道:“这里应该没有牧老板什么事了吧?”
牧乘冬微笑:“我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尽了良好公民该尽的义务,剩下便交给各位警官。”
叶锦柏点点头,却不急着走:“你早知道韩有磐会出现?”
“所以我特意去接她。”牧乘冬叹了口气“是我太低估他了,没想到他还有点脑子。”
“你也低估她了。”就算没有牧乘冬,陆黎也能把所有事情处理好,他在,陆黎要顾虑的反而更多。
牧乘冬:“……”
叶锦柏没再开口,把韩桦程带走。
半个小时后,本该回家休息的专案组组员全都被一通电话拽了起来,赶回警局。
韩有磐被关进审讯室,直至此时,他的真实性情才彻底暴露出来,先前那些装出来的脾性全被推翻。
韩桦程捧着一杯水在做笔录,蓝熙盈和方宇泽拿着工具在问问题。
叶锦柏和翟知臣站在休息室门口,看着里面的情况。
许久,叶锦柏敲了敲自己手里的玻璃杯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我问了,你就会回答?”
“那可不一定。”
“……”
说是这么说,翟知臣还是忍不住:“你怎么会这么及时赶到那里?”
“凑巧。”
翟知臣嘴角抽了抽。
这个回答跟他先前回答陆黎时说的“路过”没什么区别,都是不用心糊弄人的烂借口。
“凑巧逛到陆黎家小区?凑巧还下到地下车库?凑巧遇到韩有磐搞事?凑巧阻止他杀人?”翟知臣顿了顿“叶老师,你不觉得自己的凑巧有些太凑巧了吗?”
“如果我告诉你是程思让我去救她儿子呢?”叶锦柏看向休息室内,程思还是守在韩桦程身边,确认他安全之后又变回先前的模样,一动不动只跟在他身边。
她离不开了,除非韩桦程死了,不然她都离不开这个人间,说不定韩桦程死了,她也还是离不开,有些时候执念太深是会害了自己的。
许久没等到回应,叶锦柏回头,看见某人正在打量自己,不由得莞尔:“看,解释了你也不信,给你个合理的借口你也不接受,你这人怎么就这么难伺候呢?”
翟知臣:“……你不该想想自己的原因吗?”
“不该,我可没问题。”叶锦柏抱着胳膊,突然朝翟知臣凑近过去“年轻人,不要只相信自己看到的,有时候眼睛会骗人,有时候很多东西是存在的。”
翟知臣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开口:“你说这么多,是想证明自己说程思找你救人的事是真的?”
叶锦柏一愣,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知道不可能会有人相信,刚才却有那么一瞬间,他期盼面前这个人能相信自己……
是老糊涂了吗?
他该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对。
翟知臣还在盯着他看,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好像一直在打量着面前的自己。
他的目光看得叶锦柏有些不太舒服,也有些烦了,不想继续在这里逗留。
“你去哪?”翟知臣见他转身离开,下意识喊住他。
“这不需要跟你报告吧?”叶锦柏脚步微顿,背对着翟知臣回头“我可不是你的下属,你没有权利管这么多。”
翟知臣皱起眉,看他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