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尽管乘坐的是最早的班车,炼狱和富冈返回到酒店时也差不多十一点了,中午回东京的大巴虽然还未出发,一楼大堂已有零星的学生在等待和闲聊。下了车,炼狱就让富冈回房收拾行李,他则赶忙去找带班的藤泽老师致歉。根据记忆,炼狱知道藤泽有些烟瘾,果不其然就在大堂侧边的吸烟区找到了藤泽。对方的脸上倒看不出什么愠色,只轻飘飘地来了句:“年轻人玩过头了,也是常有的事。”
炼狱只当听不懂其中话中有话,态度端正地低头道歉:“非常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他平时和藤泽虽然打交道不多,但于情于理藤泽年岁比自己长了不少,又在校多年,让前辈同事临时管理自己带队的学生,毕竟是过意不去。
藤泽“嗯“了一声,将手中的烟蒂摁熄在烟灰缸中,又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烟盒,向炼狱递去:“炼狱老师,大家都是同事,互相帮助也很正常。”
炼狱虽然没有烟瘾,但不至于不懂,尤其这种时候也不好拒绝,于是也将就着接了过来。吸烟就跟喝酒一般,有时算是成年男人增进情谊的方式,比言语有效。
富冈的行李本来就带得很少,回到房间后只花了几分钟就收拾完毕。乘电梯下楼时还遇上了一位似乎有点眼熟的女生,怯生生地在跟他打招呼:“富冈老师,对,对不起,我没跟大家说,以为你是要自己回来……”
然后富冈就想起了,这是昨天他救助村民时碰上的学生之一。
“你没有错,是我没说清楚。”
女生摇头:“可是,我应该提醒大家……”
“是我的问题,”富冈说完,注意到电梯已到达底层:“去集合吧。”
视线扫过大堂里,却没有看见炼狱,但两人本来也没约好要一同出发,分开行动也很自然不过。然而富冈从侧门走出酒店时,透过玻璃却意外地发现了炼狱在吸烟区里的身影。虽只是背对,那金红的卷发想要认错都不容易。隔壁班的藤泽老师也在,交谈气氛看上去还不错。当然,炼狱对任何人都非常好,而且是一视同仁的好,跟谁都能打成一片,这一点哪怕是富冈也是看得清楚的。不得不承认,他其实是有点羡慕。
集体出游后,无论是学生还是老师,都会莫名其妙多出来一点课业来。学生在绞尽脑汁编撰三天两夜出游故事的同时,老师也要及时整理出一份带队心得。可严格意义上讲,他富冈义勇这一次只是蝴蝶忍的医药箱的运输工具,而且还把自己搞丢了一个晚上,凭什么要写这种汇报?
蝴蝶忍的回答则一如既往地四两拨千斤:“富冈先生参与的出游,学生们受伤的比例直线下降,医务室的工作人员和学校高层也注意到了这种现象,都觉得很惊喜,无论如何要拜托你总结一下原因,据你的观察,这种现象背后究竟有什么原因。”
“努力不让自己受伤是很正常普通的事。”富冈还在负隅顽抗。
“所以就是希望让富冈先生交一份很普通的心得,并不是什么难事吧。”蝴蝶忍向富冈布置完任务,轻轻松松地笑着离开了办公室,留下富冈对着桌上空白的汇报表格发呆。
旁人纷纷对他投以同情的目光。目睹了整个过程的悲鸣屿行冥老师,口中开始念念有词:“富冈老师,太可怜了。就当是一种磨练。但真的太可怜了……”
就在富冈听得脑子有点涨的时候,悲鸣屿总算转移了话题:“富冈老师,其实有一件事希望跟你商量。”
“什么事”富冈疑惑。
“我班上有一位叫不死川玄弥的学生,参加了剑道部社团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富冈是剑道部的指导,当然不可能没印象,但他皱了皱眉:“是有这个学生,很勤奋……”
他没有接着说下去,仿佛评价到此为止,悲鸣屿倒是接了下去:“你觉得他可以代表学校出赛吗”
“……恐怕不行,而且,”富冈停顿了一下:“出赛名额是由实力决定的。”
悲鸣屿叹了口气:”在富冈老师你入校之前,我也曾担任剑道部的指导,多少也看得出来。玄弥当然是个用心的好学生,也很聪明,其他科目成绩也相当优秀,但他就是要在这方面钻牛角尖,谁也拿他没办法。”
执着是好事。富冈想,却听悲鸣屿接着道:“执着于自身不擅长的事物,有时并不是好事。”
“他有什么原因吗?”富冈问。
“玄弥的哥哥不死川实弥,就是我们学校的毕业生,同时,也是剑道的精英。”
按普通逻辑,既然有家人就是这方面的行家,那直接让自己哥哥来指点,岂不是事半功倍。仿佛看穿了富冈的疑惑,悲鸣屿的表情有点为难:“玄弥他家的父母离世后,两人被不同家庭分开抚养的,玄弥由他叔叔带大,并不是一直在一起长大,可能也因此并不亲近,听说有两三年甚至断了联系,好像是最近一年他哥哥才回了东京。”
富冈“嗯”地应了一声,也明白了悲鸣屿找他的意图。
学校的每个班级都按比例安排了一些家庭情况特殊的孩子,虽说教育的宗旨是不要让他们感到自己被特殊对待,但都是正值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不多加留意也是不行。悲鸣屿作为班主任,当然也格外上了心。
“他有比较要好的朋友吗?”
“玄弥本身也不是外向的个性,班上确实有跟和他走得近的小孩,是位从小失去了父母的女生,大概相同的背景更容易接触吧。我也是通过她才打听明白,玄弥最近成绩大不如前的原因。”
鬼灭的剑道部由于历史悠久,优秀者众,从不缺席地区大赛,以前甚至有人获得过个人赛的冠军,平均水平相当高。再过几周就是最后一轮校内选拔代表赛了,富冈回想着最近几次练习时不死川玄弥的表现,确实是比过去进步了很多,努力修炼不是毫无回报的,但还是在实战上有差距。尤其最近一次跟部里的好手田村切磋时就表现得相当明显,哪怕日常对练时的水平相仿,临战时还是会被对方的力量压制。
富冈看着悲鸣屿说道:“玄弥是从中学一年级才开始练习的。“
悲鸣屿明白富冈的言下之意,很多部员都是小学就接受了系统的训练,玄弥起步晚,自然根基浅。而且为了急进提升技巧,疏于基础力量和功底的修炼也是常有的事。现在这个时候已经是准备各项大赛的前夕,体育部也没有专门老师抽得出时间指导他基础细节。
悲鸣屿于是提议道:“我听说炼狱老师家里的祖辈是开武馆的,武馆里的人应该对基础指导比较有心得。”
富冈的语气有点迟疑:“可以找机会问一问。但如果炼狱比较忙,那就不好。”
而且富冈听悲鸣屿说的这么个来龙去脉,事情的症结并不在于根本剑道水平的高低,而是在与家人的关系上。
“如果玄弥希望自己被认可,剑道部可以邀请他的哥哥来观战吗?“哪怕没有获得出赛资格,能让兄长看到自己努力上进的一面,也不失是方法的一种。
悲鸣屿感觉也不无道理:“也可以。富冈,那就拜托你去问一下玄弥,能不能跟他哥哥谈一谈吧。” 说到这里,他一转念,还周到地补充道:“不用将我们的真正目的告诉玄弥,我来想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