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到“她”了?”那个始终看不清长相,被一些张牙舞爪着的影子包围着的水手趴在依然停在云层上的船边问道,虽然用的是疑问句,可对方的语气却是绝对的肯定。
“不,失败了。”一个娇小的黑色身影灵巧地翻上了甲板,随着她的落地,一些黑线悉悉索索地顺着甲板的木板纹理流走了。
月光洒下,落在金色的长发上,为少女带上了一个明亮的光环。
“哈?“水手不可思议地叫起来:”是我给你的伪装魔法失效了?“
“没有,只是有个异常敏锐的家伙在那里。”芙洛拉用手指绕了一下几缕被海风吹到脸颊上的发丝,语气平静。
“请你别用这种语气说话,船长大人。”水手退了一步。
“我是真的没有生气哦。”少女笑眯眯地背起手:“虽然那个人类无视了我要求进门的话,还非要叫醒另一个人类,把我拦到离成功拿到我们找了好几个月的东西一墙之隔的地方。”
“但是我是真的没有生他的气”。“芙洛拉强调道。
“那个我……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水手举起手小心翼翼地开口,他觉得好像有什么离谱的事情要发生了。
“说起来,胡克。你觉不觉得我们收集东西的效率太低了。”芙洛拉反问水手。
“大概,可能是有点低。”被称呼为胡克的水手掰了一下手指,觉得有些心虚,他对时间一向不敏感,毕竟光用于诞生花的时间就有好几个世纪了。
“是非常非常低!”芙洛拉不满地用佩剑敲了敲栏杆:“整整五年,我们才拿到三个虚构碎片,其中两个还都是因为对方实在是太蠢了,自己作死打开妖精之门,撞到我们手里的。”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我们前面使用的收集方式是错误的!”芙洛拉低头看向这艘因为是由一棵活了万年,并且现状依然活力满满的常春藤编织的所以被取名为云端的常春藤号的妖精之船下翻腾的云海:“我觉得,这样不对。凭什么我作为苦主,要自己劳心劳力地去找失物,为那些小偷买单。我没用错词吧,是买单吧。”
“拼写很准确。”水手肯定道,他是一个影怪,影子总是知道很多东西。
“人类的犯下的错误应该由人类自己解决才对!”
“在这个已经不属于神明的时代,我们受到的限制太多了,就比如今天,有个人类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没有回应我,我就没办法进房间,可人类可不会受这个限制。”
“所以?”
“所以……”妖精少女思考了一会,突然拍了下手:“我知道了,我们需要一个人类!”
“咳,咳咳。”水手脚下的影子们在自家船长这句话说完后集体扭曲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刚刚好像产生了幻听。”
“一个人类。”芙洛拉轻巧地跳上栏杆,走了几步:“需要我再重复几遍吗?”
“别开玩笑了,芙洛拉。”水手摇摇头:“这是不可能的,普通人类到了妖精之乡会慢慢迷失自我,然后同化。”
“那就选个不普通的。”芙洛拉说:“选一个绝对不会让自己灵魂迷失的人类。”
“咳咳,恕我直言,船长,这可比我们找碎片还难。”水手试图打消少女这种异想天开的想法:“据我所知,你说的这种人类,一般只存在于他们写的那些故事书里,而不是现实。”
“咦,但是我已经找到了啊~”
“哈?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不是一开始就说了嘛。”妖精少女得意地仰起脸:“今天的我啊~可是幸运星正在临近命运顶点的普洛斯彼罗呢!”
“来吧,胡克。赶紧推进剧本,快进把亲爱的蜜兰达接上船吧。好让可怜的我可以通过“他”,重新和这个时代产生牢不可破的牵绊。”
“啧,所以我又不是蜜兰达了。”水手哼了一声:“真是喜新厌旧啊,船长大人。既然已经有人选,那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了。”
“你打算怎么让这样一个“不普通”的人类加入我们。首先他不会被金钱、权势、美色这些常用的诱惑吸引,代表着要让他老老实实从命的难度加大,为了稳妥起见,我们是不是先要入梦找到他内心深处渴望的,好让他签下契约。”
“啧啧啧,你这话说得,我们又不是什么哄骗人类出卖灵魂的坏妖精。”芙洛拉摇头:“怎么可以随随便便的,不经过别人同意就窥视人家内心呢。”
“……同意就可以吗?”
“胡克!”芙洛拉突然抬高声音:“你应该尊称我什么。”
“殿……哦呜!”水手的小腿被少女踢了一脚:“好的,我知道了,是船长?船长大人对吧。”
“没错,我可是船长啊!作为一艘海盗船的船长,你觉得我应该如何得到那个人类?”
“哦,我明白了!我们来强的是不是!绑架他!你直接这么说就好了啊,来吧!行动起来,伙计们!”他大力拍了拍手招呼着其他船员:“扬起帆,拉起船锚!准备战斗!去把咱们船长看上的那个人类抢回来!”
然后水手的小腿又遭受了重击,这次是被剑柄敲的。
“我又理解错了?”他龇牙咧嘴地抱着腿跳起来。
“别装了,你又没有痛觉。”少女抱着胳膊:“抬头看看我们的旗帜,多么充满爱与和平,象征着我们对人类的满满的爱~所以你怎么轻描淡写地可以说出如此可怕的话呢!”
“我明明只是,非常非常单纯地想发起一次跨种族的船员招募。”
“骷髅头叼花再放几百年也不可能会有你说的这个含义。”水手吐槽道:“根本不会有人类会觉得……”
“船长说算就算。”金发的塞壬少年抱着一大捆缆绳路过。
“那个人类是男性吗?”一个幽幽的声音问,角落的一个木桶盖被掀开,一个全部由液态水聚集成身形的半透明小女孩露出半张脸。
“是的,温蒂妮。”
“我是不是要提前准备好眠咒之类的魔法?”(温蒂妮的眠咒可以夺走不忠者的灵魂)
“咳咳,我觉得你们都对我有着很大的误解。”芙洛拉抗议道:“我是那种喜欢搞巧取豪夺的精灵吗!”
原本在忙忙碌碌做准备工作的船员们,突然可疑地集体沉默了一瞬,虽然他们马上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继续熙熙攘攘起来,可这个表现就足够证明什么了。
被船员如此不信任的芙洛拉不由眯起眼:“看来是需要用这次事件来澄清我的品格,以正船长的威严。”
“待会,你们记得看仔细了哦~”妖精少女碧绿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那个人类,一定是主动的,而且会用一种求之不得的态度要求与我签下契约的。”
“……”云端的常春藤号上的船员们再次被按下了暂停键。
“你们,这群大坏蛋!”
妖精少女深吸一口气,突然扭头举起了装着温蒂妮的木桶。
“船长!冷静!冷静!”
“啊啊啊啊!对不起!船长!我错了啊啊啊!“
“都说了船长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你们这些家伙!唉唉?等一下,船长,至少先把温蒂妮挪出来啊!”
云端之下,此时也异常热闹,有着另一场意义完全不同的追逐。
“救命!快来人!”
”警卫!"
伯爵毫无风度地大叫着,丢下了自己邀请的客人跑出了房间,因为就在刚才,他的仆人们突然变得神情木然起来,然后向屋里清醒的人发起了攻击。
迈克罗夫特一开始还很紧张,眼疾手快地捞了一个金属物件当武器,不过他马上发现,这些人的攻击是有针对性的,尤其是当伯爵的逃跑后,那些被控制的人居然也跟着跑了出去。
“差别对待?针对性的复仇。”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有些困惑了:“说不通啊,如果是这样,那跳海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他重新打量了一下现在就剩下教授和他两个人类和一只塞壬的房间,然后和塞壬的视线对上了。
发现对方在看自己的迈克罗夫特愣了一下,随即捡起被随意堆放在地下的黑布,毫不犹豫地将装着塞壬的鱼缸重新蒙上了,他知道这大概对眼前的已经完全脱离现实的灾难场景没有什么帮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他隔着玻璃与那双水银色的眼睛对视的时候,有一种被窥探的感觉。
“切。”在蒙上黑布的那一刻,他好像听到了一个小小的气音。
迈克罗夫特叹了一口气,不管是不是错觉都无所谓了。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教授。”他转身问蹲在地上自闭的同伴。
“这是命运。”法拉教授喃喃道:“是神明对我的惩罚。”
“不,教授。这是单纯的是人类自己惹出的麻烦,神明才没时间管我们的闲事。“迈克罗夫特将陷入纠结中的教授一把拉起:”打起精神来教授,想一想我们用什么办法可以让这些超自然生物停下来。“
“谈判?”法拉教授被迈克罗夫特物理打断自怨自艾后犹豫道。
“是可以谈判的吗?语言互通?”迈克罗夫特眯了眯眼睛,法拉教授他果然不是第一次和超自然生物打交道,他的那个和溺水有关系的噩梦也许就是和这些塞壬有关,从而使他选择了研究海洋生物的职业。
“应该是可以的,她们听得懂人类说什么,我以前……”法拉教授的声音越来越小。
迈克罗夫特很贴心地装作没有听见后面的话,继续问道:“那我们要怎么做才能和她们谈判。”
“首先要到甲板上去,让她们看见你。”法拉教授说:“不过这样有一个风险,就是也许你会在没有和她们对上视线前就被歌声蛊惑,失去了理智。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们两个明明听到了歌声却没有事。”
“塞上耳朵有用吗?”迈克罗夫特问:“我以前看过类似的传说,海员一般是把自己绑起来然后塞上耳朵来逃脱生天的。”
咣当!
船身突然一个剧烈的摇晃。
法拉教授被甩了出去,和周边的一些物件一起砸向了鱼缸的方向,而他的脑袋恰好嗑在了鱼缸上。
哗啦—
玻璃破碎的声音。
迈克罗夫特此时也顾不上什么计划了,他找了一张纸,撕开揉成团塞住耳朵。然后一把拖起被撞懵了的教授,向外逃去。
随着玻璃的破碎,那个一直安安静静在鱼缸里的塞壬解除了封印,开始尖叫了起来。
这个房间不安全了。
两个人跌跌撞撞地向外跑去,中途他们还拐了趟控制室,结果毫无意外是让人失望的。
舵手也好,船长也好,虽然还在船上,没有跳海,但都陷入了昏迷。
“让我去试试吧,你呆在这里。”法拉教授咬牙说:“这也算是我连累你了。”
“不,教授。我们……”
“听我的,助手。”法拉教授声音严厉地打断了迈克罗夫特的话:“你和我不一样,还记得你怎么答应你弟弟的吗?”
“不要做无谓的牺牲,至少一开始让我这个有经验的先去试试,你在这里看着舵,做好后备军。别我成功了,船却因为没有人掌舵沉了。”
这一说,彻底堵住了迈克罗夫特的话。
“我会在这里看着您。”黑发的青年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小心地推开昏迷后依然牢牢握着方向盘的舵手,代替他站了那个位置。
“好,我去了。”教授说,然后转身走向甲板。
迈克罗夫特透过控制室的玻璃看到对方一步一步走向甲板边缘,没有昏迷更没有试图跳水,清醒地向海面喊出第一句话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眼前突然一闪。
一个发着光的细条物从天空落了下来。
咣当—
教授被砸了个正着。
见到这一幕的迈克罗夫特没办法再待在这里了,他把方向盘用东西固定住,冲向甲板。
“啊呀,我的佩剑好像掉下去了。”
当他达到外面的时候,刚好听到自己上方传来这样一个少女清脆的声音。
他抬起头,巨大的船漂浮在他的头顶,正缓缓下降,船头飘扬着一面被风吹的完全舒展开的旗帜。
那是一面黑色的,绘制着如果他在其他场合看到会觉得在恶搞的图案的海盗旗。
实在算不上凶神恶煞,细看甚至诡异的可爱的骷髅头叼着一朵不知名的小花。
“晚上好,人类。”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距离拉近不少,而且带着不合时宜的愉悦语调:“告诉我,现在这艘船上,清醒的人是不是只剩你一个了~。”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努力在突然变得狂躁的海风里睁开眼睛,然后,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一位金发碧眼的小个子少女,顶着她的体型来说显得太大的船长礼帽,用单手拽着一根极其新鲜的绿色藤曼,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