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道上,蓦然听到这么一句,姜稚鱼愣了一下,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
她撩了撩笠帽上的轻纱环视一圈,不由自主地提起了心,但除了路上那几个熟悉的行人,并没有发现旁的人。
就在姜稚鱼疑惑之时,一把手臂长的、异常锋利的白色流光从少年站立的位置闪了过来。
对于危险的本能反射,让宿姜顾不得思考,猛地向着左侧翻滚了出去。
他表情变沉,周身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杀意。
猫一样的圆瞳死死盯住那柄切入地面数寸长的利剑,冰冷而凌厉的神色间隐现金戈杀伐之势。
要不是他提前察觉到危险,及时做出了规避,只怕这一剑下去,他整个人就要被劈成两半,惨死当场了。
在宿姜躲过那一击后,四周突然有风打旋,几个穿着靛蓝色长袍的修士露出身形。
两男一女,手中皆握利器,分围在宿姜四周,将他牢牢困住。
他们出手极为迅速,初一露面就向宿姜袭来。
两道银白的剑光携着灵气割向少年脆弱的咽喉,不动手则已,一动手便是要置对方于死地的狠辣。
只是这次,宿姜并未躲闪,手腕一翻,挺刀挡架。
剩下那名女修趁他忙于抵挡之时,手中长鞭一甩,猛然缠住少年握刀格挡的右腕,向后一拉,骨裂声音随即响起。
于此同时,一道细小的流光划破她的手背,趁她还未反应过来时又消失不见了。
女修并没有在意,在她看来,不过是少年偷袭未成,给她造成了一道微不足道的划痕罢了。
然而就在她刚要下死手时,身体里的灵力却突然凝滞住了,无论如何感应都没有丝毫波动。
“这是——”
手缠长鞭的女修抬手感应丹田,略有疑惑,随后猛然一惊:“不好,我们的灵力被封了!”
其余两人这才反应过来,也跟着下意识运转灵力,表情瞬间凝重。
中年男修心惊不已,骤然看向少年,凶狠道:“是你小子搞的鬼!”
“是又怎样?”宿姜眨了眨眼,理所当然地说道,“毕竟用我一条手臂换你们灵力尽失,我可一点也不吃亏啊。”
说完,嚣张地举起左手,摊开手心,毫不避讳地向他们展示手中那拇指大小的白色骨头。
白如玉石的骨上沾染了丝丝鲜血。
这血自然不是宿姜的,毕竟他一开始就没打算同他们硬碰硬,只是借着与他们近身的机会,用竹骨划破他们的皮肤罢了。
一个普通人再逆天也无法打得过三个修士,可若大家都成了普通人,那就不好说了。
说起来,还要感谢他得来的这件宝物,无论对方是谁,只要他的血沾染到了上面,被其吸收,哪怕只是一丁点,都会灵脉被封,灵力全无。
他当初可就是这么中招的。
“还敢大言不惭,”中年男修脸色一言难尽,愤怒至极,他吐出一口血沫,恶狠狠道,“不是会使刀吗?手断了,我看你还如何反抗!”
“呵,断了一只手又如何,和你们相比,也算值了。”宿姜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食指屈起抹去嘴角的血丝。
毕竟同样没了灵力,他们只会是他的刀下亡魂!
见他这般不知好歹,另一个年轻些的男修士剑尖指着宿姜,盯着竹骨的眼神甚是贪婪:“师兄,不必同这小子废话,直接杀了他,看他还敢这么嚣张!”
“两位师兄先不必着急。”女修怕少年再耍些花样,忙伸手拦住他们。
她转头看向宿姜,微微拧起眉头:“我们也算跟了你一路,你若是机敏些,便少动些花花肠子,把东西交给我们,如此,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我要是不给又如何?”
宿姜跪倒在地上,使刀的右手已经活生生被拧断,当剑尖全部指向自己时,他的心情在这一刻竟诡异地很平静。
他扶着被折断的右手,慢慢站起身,扯开嘴角露出个满是恶意的笑容:“有本事——”
“就来拿啊。”
还不等女修反应,中年男修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他拔高声音狠厉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既如此,今天便杀了你再夺了东西,我看他们谁敢拦着!”
说着,斜眼撇向不远处的几个路人:“趁我现在还没反悔,赶紧滚!”
他们自然不会那么好心,原本是打算将这些人一并杀了,可如今被暗算暂时没了灵力,对付一个尚且绰绰有余,再来几个恐怕就不好说了。
况且从之前传来的讯息可知,这些虽都是失了灵力的散修或者普通人,但也不可小觑,以防他们留了后手,一时半会儿的应付不过来。
周围几个零散的路人被这么一警告,你看我,我看他,齐齐往后退了退,从旁边绕了过去,没有一个敢上前阻拦。
看这情形,姜稚鱼思量了片刻,打算上去帮忙。
刚要出声阻拦,她身旁的红衣小姑娘就赶紧拉住了她:“你这是不要命了,没看到都动上刀枪了?还敢多管闲事!”
要她说,就不该管!
她天生路盲,来了好几次玉河还是不认路,原以为跟着这少年就能进玉河城,没想到被他带着越走越偏,还遇到了这档子事,真是倒霉!
姜稚鱼心下疑惑,偏头看向她。
小姑娘上下打量着姜稚鱼,见她这身打扮,面容又被白纱遮着,看不清楚,便开口迟疑地问道:“你莫不是不了解玉河?”
姜稚鱼点了点头。
“怪不得,你是不知道,这些人可都是临江郡玉河城冯氏子弟……”
她四下扫了扫,声量放小,生怕被听见:“他们仗着城门势力,个个横行霸道,哪个敢惹?怕不是不想在玉河城待着了!”
而造成这种现象的主要原因还是渊洲四府之内无一个大宗在此开宗立派,不仅没有大宗,连世家皇族都没有,都是些不起眼的小门小派。
再加上临江郡地处城沂高府,四府之首,府内又属玉河最为强盛繁华,因而只要有点实力的修士都会自发前往玉河,其他三府根本无力与之抗衡。
无法相互制衡,又仗着和天水界的各大势力相去天渊,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便越发地得意嚣张。
姜稚鱼听到此话,想到缪灵前辈临走时的交代,神情有些犹豫,她思忖了一下,心想要不要抛下宿姜跟着那姑娘一道离开。
可还没往前走几步就停顿住,想到自己才和别人商议好要一同走,结果遇到危险转眼之间就要抛下他独自离开,这岂不是成了背信忘义之人?
姜稚鱼心里着实过意不去,她默默吸了一口气,心下一横:“住手!”
少女声音宛若莺啼,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轻清柔美,极为动听。
那个小姑娘有些怔怔,回过神来撇了撇嘴,心道:“啧啧,还真是不听劝呐!”
随即离她远远的,也不打算去玉河了,跟着其余几人跑得贼快,生怕被连累。
那几个修士正打算下死手,被这么一喊,表情陡然愣住。
其中那个年轻男修挑着眼看向姜稚鱼,往她的方向走来:“哟,还有一个不想走的,怎么,难不成他是你相好的?”
姜稚鱼没听懂他的意思,只以为他口中“相好的”就是同伴的意思,因而也没有辩解。
她微微蹙眉:“你们这样做是不对的。”
可见那男修越走越近,姜稚鱼还是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顺便瞄了一眼他手中的剑,估量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不是他的对手。
打是打不过了,除非用幻境困住他们片刻,然后趁机带少年逃走。
“胆子挺大啊,这时候知道怕了,可惜晚了!”
男修手中持剑向她袭来,姜稚鱼身形一闪,侥幸躲过这一击,趁此机会,姜稚鱼连忙唤出织幻灯。
织幻灯在她的控制下飞向那名男修,悬在他的上方发出阵阵奇异的紫光。
在紫光的影响下,他的动作逐渐变得缓慢,眼神呆滞、神情恍惚,最后停滞在原地。
不过只维持了不到一瞬,男修就迅速恢复了过来。
眼见危险将至,宿姜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但还是纵身一跃,跪步横刀挡住了这一剑,随后揽着姜稚鱼就地一滚,脱离了战圈。
他单手环抱住少女,躬身凑到她耳边,嘴角翕动,十分恶劣地出声嘲讽:“老老实实待着吧,真是指望不上你。”
还未等她说些什么,宿姜便重新投入到了打斗之中。
只是刚刚少年是右手拿的刀,此时却已经换成了左手。
姜稚鱼呆呆坐在地上,抬眼去看,少年的右腕正往下滴着血。
鲜血一滴滴落在地上,像坠落的茑萝激起细小的飞尘,姜稚鱼盯着地上的那滩血,脑子一下变得混乱了起来。
剑光迎面袭来,宿姜左腿膝部弯曲呈直角向前冲跨一步,同时右腿顺势跪在地上,身体前倾,反手握住刀柄,刀刃向外,架住这一击。
趁此机会,他右肘曲起,动作迅捷猛戾,狠狠击在男修的咽喉位置,而后猛地往后一扯,男修的身体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出去几米远,最后重重摔在地上。
解决完一个,宿姜抬起头,用袖口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浅棕色的瞳仁死死盯着剩余两人,露出一个乖张轻佻的笑容。
呵,没有灵力又如何,没有灵力,他照样可以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