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予辞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低头看了一眼撑在他胸口的玉白手掌,沉默不语。
他自然清楚少女此时的害怕拘谨,但他并不想开口安慰。
到了房间后,苏予辞将她放在床榻上,垂着眼居高临下地问道:“姑娘能将鞋袜褪下,让我看看伤处吗?”
语气如常,平淡到像是在叙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可自从闻到那股梅香,姜稚鱼心里就莫名地有些恐惧。
她扶着床沿,抬眸看了他一眼。
少年乌发卷帻如云,被银色的发冠半束成高高的马尾,额前几缕刘海微蜷着垂在面颊两侧。
鬒发如云,不屑髢也。
姜稚鱼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用另一只手轻轻褪去鞋袜,露出一截纤细柔白后迅速将裙摆放下。
苏予辞垂下眼睫,在低眉的一瞬,瞥见她雪白的脚踝上,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只一瞬间的功夫他便注意到了,堆在白腻温软的骨肉里显得极为妖艳显眼。
“冒犯了。”
苏予辞蹲在她面前,骨节分明的手再次撩起她的裙裾,细长的手指搭在姜稚鱼的脚腕上,低头看着那处红肿的大包:“看来有些严重,需要上点药。”
脚腕纤细,一手圈住尚可余,手中的皮肤细腻温热,和他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温度。
姜稚鱼被他冰凉的手指碰到,粉嫩的脚趾猛地蜷缩连带着小腿瞬间弹起,还未动几下,就被人捉住了。
白嫩的足被强迫着踩在苏予辞的膝盖处,粉白的指甲修剪得细致圆润,指头局促地蜷缩着,将少年的衣袍弄出水纹状的褶痕。
苏予辞取了药轻轻揉捏在她的伤处,掌心的力度捏得姜稚鱼倒抽一口气,瑟缩着想要把脚抬离挣脱出去,却被死死攥住又扯了回来:“乱动什么?”
光裸的玉足在阳光下显得更加晶莹剔透,随着揉弄颤巍巍抖着。
姜稚鱼怕疼,清澈漂亮的眼眸瞬间溢满了水汽,忍不住同他小声商议:“苏道友,疼,能不能、能不能轻一点……”
她刚刚被吓坏了,现在还没缓过来,洇红的眼角透着楚楚可怜的恳求和小心翼翼。
苏予辞低头沉默了一瞬,长长的睫羽垂着,让人看不清他眼里一掠而过的嘲讽,反手更加用力掐住她的小腿,不允许她乱动。
少女骨架娇小,看似瘦弱,实则尽是细腻的软肉,没了衣物的遮挡,便显出里面的丰润,软得像是没了骨头。
白软的腿肉从指缝中溢出,苏予辞神情寡淡语气却平静柔和:“抱歉,还望姜姑娘暂且忍耐一下。”
姜稚鱼咬着那点柔软的唇珠,不想让自己发出声音惹人讨厌,可随着他手里的动作,还是被迫发出娇软的鼻音,腻得苏予辞心烦。
为了转移注意力减少痛楚,姜稚鱼不得不将视线投在了那双为她上药的手上。
从这个角度看去,能看到少年纤细修长的指节,上药时手背微曲,血管在白到近乎透明的手背皮肤下泛着青色。
肤色像夜色中燃烧的水晶孤兰,是一种从没有见过天日、几近透明的冷瓷色,美丽而致命。
皮薄骨艳,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双骨骼感很重、极其优美漂亮的手,很适合抚琴弄墨。
也很适合握剑。
心中的疑云越来越浓重,姜稚鱼抬手不自觉咬上粉白的指甲盖,酝酿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我刚刚看见亓官道友使的剑很厉害。”
“这个自然,”苏予辞神情微妙,握住她脚踝的手也放轻了力度,“毕竟亓官道友可是玄衍剑宗邱苛长老的嫡传弟子。”
姜稚鱼犹豫:“所以……”
苏予辞食指沾着药膏,不动声色地摩挲着她踝骨处的那颗红痣,静静等待她的下文。
那块皮肉不需要用力,只随便按了按便被磨得软热,像浮了一层胭脂色,堆在白腻的肌肤上显得越发红艳靡丽、骨肉生香。
姜稚鱼感觉脚踝处有些痒意,脚趾忍不住向下弯了一下,换了个姿势缓了缓才继续道:“所以就很好奇,好奇你们这些宗门子弟是不是都会用剑啊?”
“也并非全是,”苏予辞替她抹好药就将手收了回来,“虽说剑为百兵之君,但除了剑宗以外也不是所有宗门子弟都会用的,总归要因人而异,譬如我,就未曾使过。”
闻言,姜稚鱼垂下眼帘,低低应声:“原来是这样啊,我明白了。”
解答完她的疑问,苏予辞施施然站起身,斜睨着她的脸,清越的嗓音低淡平和:“我便不打扰姜姑娘了,好好休息,不出意外的话,两三个时辰就能好。”
姜稚鱼点了点头,把脚缩进裙摆里,轻轻说了句:“谢谢。”
“不过举手之劳,姜姑娘言重了。”苏予辞垂眸极浅极淡地笑了一下,出去时顺手给她带上了门。
目送着少年的背景,姜稚鱼长舒了一口气,不断恐惧的内心在这一刻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安定了下来。
等反应过来才发现,洁白的甲盖上已经被咬出了一个印子。
看着指甲上的印子,姜稚鱼难免有些出神。
她从小便是这样,只要一紧张就喜欢咬手指,这个坏毛病早在之前就被缪灵前辈说过许多次,但直到现在她也没能改掉。
日头逐渐偏移,苏予辞一袭白衣站在门外,身姿颀长挺秀,静静看着回廊外的芙蓉花,指尖轻轻摩挲,上面似乎还残存着刚刚滑腻温热的触感。
‘她刚刚是在试探你。’缚妖帛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道。
其实也不怪缚妖帛如此,实在是小姑娘的心思太过于单纯,心里想的那点事儿全写脸上了,生怕别人看不出来。
“你以为呢?”苏予辞漫不经心地回道。
‘哈哈,不过话说回来,这还是你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一个人呢,还抱了她回来,能问一下,这是个什么样的感觉吗?’缚妖帛贱兮兮地问他,还特意强调了“近距离”这三个字。
是的,缚妖帛没说女人,只说人,毕竟这些年来,无论男女老少就没见他亲近过哪个,所有人在他眼里似乎都一个样,只分为有用和无用。
它可从未见过有什么人能离这坏东西这般近,还是他自己主动的,缚妖帛当真是好奇死了。
苏予辞不答,安安静静取出锦帕,仔仔细细擦干净每根手指上还残留着的药膏,不放过一丝一毫。
缚妖帛见状,立马怂了,顷刻间便恢复了正常:‘啊,这个,按理说,你与她不过才相识几日,小姑娘莫名其妙试探你做什么?’
“谁知道。”
苏予辞扯了扯嘴角,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往园子外面走去,宽松的袖摆如雪浪清波,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其实他刚刚说得并非全是实话,他是用过剑的,但也只用过一次。
就是用那把‘落梅’,送了苏宴白去见他母亲。
敷文阁内,亓官绥长身玉立,浓睫半垂,静默注视着面前这一幕。
在涟漪的秋光和慵懒的斜晖中,这道清冷无暇的缥缈天青剥离了一切尘世的喧嚣和热闹,遗存下来的唯有沉静冰寒,孤绝遗世。
“爹,我可没做什么,只是想邀那个姑娘一起逛逛园子,”冯迁大声为自己辩解着,张口就道,“指不定还能成就一桩好事呢!”
听到这,亓官绥淡淡问他:“是吗?”
“若真是两情相悦,自是一桩佳话美谈,”他话锋一转,扫了冯迁一眼,刻意放慢了语调,“若不是,那便要两说了。”
这话把冯迁噎住,想反驳几句,只是眼下得知了面前之人的身份,便又多了几分心虚。
“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啊……”
想到亭子里看到的那个少女,他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当着他父亲的面小声嘀咕了句。
亓官绥由上至下打量了冯迁几眼,像是笑了下,流转的笑意碎在冰雪中,眉眼无端地流泻出些许高不可攀的冷淡来:“人贵自知。”
那笑意很淡,意味不明,像是寒川流淌而过,带着玉质的清冷,却明确地让人感知到一种警告的意味。
话说到这份上,冯迁再听不出来就真的是傻子了,这是在暗讽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自取其辱。
若说之前还算得上是客气,眼下这话可以算是毫不遮掩地说他没有自知之明了。
冯荣在旁边听得是老脸一红,指着冯迁的鼻子气得大骂:“孽子,还不赶紧给我闭嘴!”
“来人,给我按城规处置!”
“爹!”冯迁还想说些什么,但很快就被人带了下去。
院子里传来皮肉与板子相触的沉闷声以及阵阵哀嚎声,直到声音停止,冯荣才继续道:“把他给我关到后山禁闭室去,什么时候反省好了,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处理完这些,冯荣免不得朝着亓官绥苦笑一声:“实在是让道友见笑了,这孩子从小没了母亲,唉,说到底,还是我没有教导好。”
他边叹息边揩去眼角冒出的一点泪渍:“还望道友见谅,见谅。”
“无碍。”
显微见著,从小就长歪的,大了也未必能长好,亓官绥对此不置可否,何况他对教导他人子嗣也并无多大兴趣。
跟他无甚干系的,他不会多说一个字,更不会多管闲事自找麻烦。
亓官绥面上波澜不起,垂下的眸里没有一丝同情,只淡淡问道:“既已解决,灵脉一事冯城主何时有空?”
“我原本也是打算和道友说这件事的,”冯荣看了看天色,询问道,“不若明天早晨,道友看如何?”
亓官绥颔首:“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