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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莫没想到,在经历了被扣分、被责骂、被疏远,又帮一个讨厌的老幽灵整理资料到深夜后,还能遇到更令人恼火的事。周六早晨,当他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来到礼堂吃早饭时,一只猫头鹰猝不及防地滑翔到西莫面前,丢下一封信就跑。
“吼叫信!”西莫还没反应过来,纳威就扔掉了勺子,抱起脑袋叫道。
可西莫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惊慌。他知道妈妈会对她说什么:他是多么令人失望,他给爱尔兰丢脸,为什么他要惹麻烦……这些话太听过太多遍了,多到西莫甚至可以想象每一个词的音调,多到西莫已经开始自己对自己说。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清晰地认识到了自己的感受——羞耻。所有人都在竭尽全力地让他为自己感到羞愧和后悔,想让他认错。
但他不会。
就像他为迪安出手时那样,西莫自然地举起魔杖,咒语还没念出口,手中的榛木就回应了他,杖尖就涌起一股暖流。一束火光窜出,吼叫信坍缩成黑屑,在桌上可悲地颤抖着,整个过程不到一秒。
拍走灰尘后,西莫默默地把自己那碗麦片端回来继续吃,一半是为了掩饰他的无措,另一半是他觉得这样很帅。显然,他的两个目的都达到了:纳威的嘴巴变成了圆圆的洞,罗恩不再继续吃培根,就连珀西都忘记了呵斥他,只是不可置信地感叹道:“梅林啊,那可是六年级才学的无声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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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其母必有其子。所有人都低估了西莫,西莫也低估了他的妈妈。第二天,西莫收到了五封吼叫信。
反正昨天已经烧了一封,西莫大手一挥。烦恼全都烟消云散。
而菲亚以十封吼叫信回击。西莫也自然不甘落后,他熟练地销毁信件,一连串信封还在空中就被火焰吞没,宛如一条火龙。同学们从最初的惊恐中恢复过来,开派对一样围着他振臂高呼。弗雷德(或者乔治)甚至说:“真希望你每天都能收到吼叫信,这样我们就能经常看到烟火秀了!”
然后弗雷德就被珀西麻利地扣掉了两分。
韦斯莱双子把他抬起来在走廊里游行,宣布他的胜利,不过西莫深深怀疑妈妈只是在憋样大的。果不其然,周四那天又来了一封信。西莫不管三七二十一,拔出魔杖就放火。弗雷德和乔治起立正要欢呼,没想到火舌一接触到落在桌子上的信就偃旗息鼓,自己灭掉了。
“信上有个防火咒!”赫敏聚精会神地看着这信封,西莫简直能听见她脑子里齿轮转动的声音。“西莫,我想你需要冻住它!”
罗恩抬起眉毛,“我没听错吧,赫敏在建议同学反抗权威?”
“这叫实战演练!”
西莫嚎叫道:“冷冻咒?我最不擅长了!”
眼看吼叫信已经开始颤抖,马上就要爆发,西莫慌乱地向四周求助,“谁帮帮我!我做不到!”
“凡事总有第一次!”弗雷德(或者乔治)撺掇道,“让我们见证绝境出奇迹!”
“这不叫帮忙(Not helping)!”西莫懊恼地吼道。真的没有别的方法吗?他颤抖的手举起魔杖,脑子里却只有一团浆糊。糟糕……冷冻咒是怎么施的来着——
“速速冷冻。”身边传来一声耳语,迪安那根熟悉的魔杖就离西莫的耳朵咫尺之遥,纤细的杖尖发射出一团银白色的魔法,信表面立刻结了一层冰。吼叫信就像人被冻到发抖一样抽搐,随后“噗通”一声瘫倒在桌上。
“冰块迟早会融化,我们必须得找个没人的地方释放吼叫信。”迪安用袍子裹住冻成冰块的信,拉起西莫的手。西莫只能依着迪安离开礼堂,两人在二楼找到一个空教室,迪安站在门口,郑重地对西莫说,“我会把信扔到壁炉里,然后我们立刻关上门就跑。
“万一你没扔进去怎么办?”
“我的脚很准的!”
“什么脚?”
迪安一脚把已经快化完的吼叫信踢进了壁炉。
“进球!”迪安喊道,立刻把门叩上。
吼叫信的爆发比两人想得还要快,一阵冲击波掠过西莫的耳膜,即使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他还是吓得一缩,正好没站稳,踉踉跄跄退了几步,最后只能蹲在地上。
吼叫信只有一句话:
“回答我!西莫!看着我——(Talk to me Seamus! Look at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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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安天真地以为他和西莫胜利了,直到周五去费尔奇那里关禁闭的路上,即李·乔丹忽然追了上来,“迪安!你恐怕得去麦格教授办公室!西莫的妈妈来了!她要把西莫带走!”
迪安忍不住低声诅咒了一句,拔腿就向格兰芬多塔楼大步跑,三步并作两步迈上楼梯,在他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冲到了院长办公室的门口。
“斐尼甘夫人!让我进来!我有话要说!”
房间里静了两秒,接着传来靴子踩在地上的声音。办公室门被打开,麦格教授身后站着西莫和一位矮小的女巫,她金色齐肩,身披薰衣草色袍子。西莫的的妈妈看上去——
就像一个普通的母亲一样。
要不然呢?难道她是喷火的龙吗?迪安忽然为自己的愚蠢感到可笑。
麦格教授抬起眉毛,“托马斯先生,你现在应该和费尔奇先生——”
“对不起教授我不该打断你,但这很重要!”迪安低下头用几乎祈求的语气冲西莫的妈妈叫道:“西莫是为了听见马尔福骂我是‘没父亲的东西’和‘泥巴种’才出手的!”他转头看向还沉浸在震惊中的朋友,想到要是他被带走了,或许他就再也见不到这个矮小的家伙了,一瞬间,自尊心和怨气都烟消云散,“西莫,其实我真的很感谢你!”
听了迪安的话,西莫的眼神瞬间清澈了不少,但菲亚却只是说,“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使用暴力,难道我竞选威森格莫的席位失败了,也要向对手发射恶咒吗?”
“这是我的问题!”迪安叫道,“这不是西莫第一次为我做出出格的行为,我早该制止他的!”
西莫的表情肉眼可见的窘迫起来,但迪安知道如果现在不说,或许以后再也没有时间了。
“西莫,用暴力帮助我并不能帮我解决问题,只会加深别人对我的负面印象。对不起……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可正是这样我才不知道该如何和你解释这件事!”
西莫的蓝眼睛忽然闪了闪,迪安有一瞬都以为他要哭出来了。“混蛋!你为什么不早给我说!我……可是我除了会这些之外,我还能怎么帮你?”
“你的确会别的方法,还记得你去年是怎么让那群造谣你和爱尔兰共和军有关的人闭嘴的吗?你不是靠制造更多的爆炸来吓唬他们,而是把爱尔兰特产零食分给了他们。想想你上次把爱尔兰语的书带回公共休息室大家是什么反应?因为你,大家意识到爱尔兰的东西是很酷的!”
菲亚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一瞬的倾佩,她转头看向儿子,“你真这么做了?!”
西莫却没有看他,甩开妈妈就朝迪安冲了过来,“是你帮我解决的问题!是你让韦斯莱不要来烦我的!”
“可我做的只有那么多,真正赢得尊重的还是你自己!”
迪安还没反应过来,西莫直接扑到了他的身上,毛茸茸的脑袋蹭得迪安差点惊叫出声。西莫的鼻息挠着他的胸口,矮个男孩瓮声瓮气地叫道:“妈妈!我不会跟你走的!我要留下来保护迪安!”
菲亚那一丝倾佩消失了,确认代之的是嘲讽,“鲁莽!许诺你做不到的事情!”
“因为迪安是我唯一的朋友!”这是是迪安听过最浓重的爱尔兰口音。西莫松开手,径直走到菲亚面前,“你不是让我你回答你吗,那好啊,我就告诉你!你把我锁在爱尔兰的农村那该死的石头房子里!比起那么孤独又无趣的生活,我宁愿被斯莱特林的怪物石化!”
这回愣住的不只是菲亚一个人。迪安不敢想相信他听到的一切。西莫是认真的吗?这只是对妈妈的气话,西莫怎么可能为了他……
“起码留在迪安身边会让我觉得有点意义!你要让我和你交流,那你倒是说啊!这霍格沃茨哪有小巫师被一直关在家里?为什么要对我这样!”
菲亚就这么看着她的儿子,办公室是死一样的寂静,直到麦格教授几乎是熟练地打破沉默,“菲亚,或许你应该诚实地表达你此行真正的目的,而不是威胁他。”
菲亚欲言又止,但他随后的动作震惊了所有人。她竟把西莫的脸颊包在手心里,像是捏橡皮泥揉搓,还一边念叨:“你没事吧,不给我回信担心死我了……爱尔兰又那么远……”
西莫的表情像是一只被强撸的猫咪。“我好得很,快放手!”
菲亚捉住他的手腕,“向我保证你以后不会不理妈妈!”
“啊好好好!”
“够了,菲亚。”麦格教授打断道,“我理解你护子心切,但你学生时代可并没有多稳重。”
菲亚咳嗽了一声,显然虽然她现在能和麦格平起平坐,但估计当年也被压得死死的。
“妈妈!”西莫还不放心,“你不会带走我的,是吗?”
“邓布利多还在呢!霍格沃茨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迪安焦急迪看向菲亚。
西莫的妈妈终于屈服了。她一挥手,装作不在意地说,“别把自己弄死了就好。”
“耶!”西莫高兴得跳起半米高。
她转头看向迪安,语气里竟然充满了恳切,“还有,谢谢你对西莫的照顾。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最大的幸运。”
西莫像欢欣鼓舞的小动物一样绕着办公室跑圈,随后扑到迪安身边,揪住他的袍子。迪安低头迎接西莫的耳语:“她就是这样的,总是气势汹汹,但其实要求的很少。”
迪安终于笑了,他知道,这回他们是真的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