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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第二百零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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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好像有什么不对…」

「为什么今天修复身体比以往消耗了更多能量?因为降灵仪式?」

「是猫先生受伤了?只是为什么在『这种』时候…」

「是羂索那家伙又再对我的猫做什么吗?」

算上前世和异世界那在日本各地游荡徘徊的三百多年,虎杖悠真见证了不少强者的崛起和落幕,也算是见多识广的“老古董”,拥有一套仅适用于自身“品鉴猎物”的方法。

——他早就想要见识一番这个至今还在影响着他的本能的老家伙了。

一直被这种看不见摸不着,还无法掌控的已知因素给干扰着,真的很烦人呢。

真是受不了啊,这些生来就高他几个辈分的、压在他头上,对他施加影响,却只会指手画脚的老家伙们。

「大脑,脏腑,血管,肌肉,骨骼……强度直到现在还在提高吗?真离谱啊。」

「那具身体的肌肉和骨骼虽然没有锻炼到那个老家伙的程度,但却能将坚硬和柔韧这两个不同属性全部糅合到一起,让『通透世界』无法彻底看清他的身体,乃至无法预判…」

「有些麻烦啊,看上去似乎是一块又老又硬还难啃的老骨头。」

「这就是凡铁无法砍伤的不败之躯吗?看来原定的计划要改一改了。」

平将门的身体变化,在拥有「通透世界」的虎杖悠真面前一览无余。

然而,虎杖悠真并不喜欢使用「通透世界」,尽管这个武士梦寐以求的能力在让他面对有躯体的敌人时,能够快速判断对方的动向,但这个在他前世最后作为人类的时刻,才获得的实用技能,会让他想到某个六只眼睛的老家伙。

他因平将门父女的降临而亢奋的精神唰一下强制平静了下来。在他的脑袋里叽叽喳喳,强势围观平将门父女的残魂们,也因为感觉到虎杖悠真的不算好的情绪,不约而同地消了声。

——像极了见到教导思政的教导主任走入自己课室的顽皮学生。

但也就安静那么0.5秒而已,很快又窃窃私语了起来,甚至有些残魂已经惦记上平将门那身令男人羡慕的肌肉,讨论起最佳的烹饪方式。

“……”倒不用如此,他不是很想考验自己牙齿的硬度。

虎杖悠真在平将门举刀下劈的时候,抢先一步,提腿,踹在平将门的手腕上。

咚——

随着沉闷的金属声响起的是虎杖悠真稍显延迟的疼痛反应。他的脸色没有因这点疼痛而发生变化,他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野兽一样,在半秒不到的时间便借着肌肉记忆,顺着反震之力向后退去,与平将门拉开了三米距离后,他的手腕一转,剑气化作无数密集的紫色弯月,铺天盖地的朝着平将门父女砸了下来。

剑气落在平将门身上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而比虎杖悠真更像恶鬼的女妖术师面无表情地念诵着冗长的咒语,召唤出化作尸鬼的山精野怪,为她挡下了虎杖悠真的攻击。

“还真的是刀枪不入啊。”虎杖悠真脸上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眼睛像是见猎心喜的猛兽一样发亮,他看似无奈地感叹道,“真是不错的乌龟壳。”

“华而不实的招式。”

“鄙人可是技巧派的呢。”

平将门过分坚硬的身体令虎杖悠真感到棘手的同时,也引起了他的兴趣。

不知道他的爱刀能不能把这位老祖宗的肉给片下来呢?他可是很期待哦。

无论是咒术战还是其他类型的战斗,本质上都是情报的比拼和对于对手心思的揣摩。

人心和人性,这恰好是虎杖悠真曾经在那两百多年里,见识过最多的。

虽然距离平将门作为人类活着的时代已经过去一千多年了,但因其特殊性以及后世人们对他事迹的加工美化和流传,平将门所拥有的能力早已被人所知——即使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刀枪不入,几乎无法被伤害的平将门就像一个有着无限满血条的BOSS怪,让人无从下手。

被其作为龙神的生母祝福过的钢铁之躯,无限的体力,徒手生撕马匹的巨力,还有那个时代鲜少有人能敌的武勇。如果不是其生前被僧人施加过咒法的弓箭射中罩门,接着被藤原秀乡那把由琵琶湖龙神亲自打磨过的武器黄金丸砍下脑袋,然后分尸。即便如此,这位新皇的头颅和尸块仍然各自存活,只有被施加了术法的火焰才能将他化为灰烬。

——是他不用血鬼术或是咒力之类的特殊能力破解,几乎没有胜算的程度呢。

——幸好那些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家伙们不在这里,否则…他们一定会忍不住身体上的悸动,傻乎乎地嗷嗷叫着直接冲上去吧。

虎杖悠真自然是相当明白自己那些再明显不过的弱点。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改掉的想法。

比起这个鬼神辟易的男人,虎杖悠真更在意的是死后升天,随侍在平将门身边的泷夜叉姬。这位兴世王的高徒在得到贵船明神的荒御灵所传授的妖术后,曾经对平将门事件相关者的源经基等人下咒,虽然咒语被安倍晴明破解,但饱受连续数月睡梦中折磨的源经基等人的身体早就因此败落下来,在这之后被徘徊人世的怨力给乘虚而入,接二连三的先后病逝。

虎杖悠真虽然也有随手下咒惩罚“敌对者”的坏习惯,但对于解咒这一方面的能力却是相当薄弱——特别是在泷夜叉姬面前,他那些小把戏就像是班门弄斧一样。

「啊,这些活得久的果然都很麻烦呢。」

虎杖悠真不得不同意五条悟的观点。

他用力舔了舔自己的牙尖,直到在自己的口腔里尝到了属于自己血液的味道。要在那只麻烦的大白猫赶过来,朝着自己喵喵咧咧一阵骂前将这顿大餐收入囊中,好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不过,既然是很早便答应好同伴们的正事,那还是将私情放到一边比较好,尽管对方是五条悟,尽管他不想被自己的猫堵门,被那尖锐的爪子给挠花脸。

「还好早在第一次入侵京都时,便从那条母蛇那里得到了黄金丸(注1)的加工方式…」

「不过,究竟『鬼新皇』和『妖术师』的成色如何…似乎要尝过才知道。」

至于其他羂索放到面前的“时新小玩具”,还是等他将这个他亲自找来的游戏给结束再说吧。

忠诚的红衣女武士「巴」似乎察觉到了虎杖悠真的想法,在他尚未发出明确命令前,便拔出了那把虎杖悠真插在腰间的太刀——大祸津日,刀尖对准那名附身的女妖术师。这是前世的他作为摩罗时候,以东国某湖泊水神的神器雩之矛碎片和日轮刀断刃为基,加上死在他手下战败者们的头盖骨和他身上褪下的鳞甲等材料,委托(胁迫)铸剑师灰刃坊打造的两把武器之一,平时被喜欢珍宝和刀剑武器的摩罗藏在施加了血鬼术「鬘·野宫」的蛇腹之中。又因为其打造者是一名为了铸剑而疯狂的妖怪,在战国时代也被畏惧其主的妖怪们冠以妖刀之称。

——这把以日本厄运灾祸之神,大绫津日神之名命名的妖刀也无愧于其名,与另一把同样命名不祥的太刀八十祸津日一同在摩罗的手里痛饮了无数战国时代强者的鲜血。

武士的刀是他们的半身,是他们托付生命的伙伴,所以不轻易借人。对于虎杖悠真也是如此,但总有“例外”——本质上是虎杖悠真的血鬼术所制造出的产物「巴」和因他而复活的手下们,能够无视这把妖刀上的死亡诅咒。

“还是那么性急啊…”

“山吹姐,可别像弄坏「业云」那样,再欺负我的刀啊。”

那把最初禅院直哉的咒具被交给了「巴」后,当天便毁在了「巴」与魔虚罗交战里,成为一堆被炙热火焰熔化的废弃金属块。

在前世的手下里,香川山吹的刀也是报废次数最频繁的那个。

这让虎杖悠真有些怀念起那些已经褪色的模糊面孔了,再世为人的他一直想要再找兼具听话好用和有趣又不容易死属性的同行者。

很可惜,没有。人类的生命就像昙花一样转眼即逝,美好柔弱却又脆弱的不可思议。

虎杖悠真是不会承认自己的要求过于苛刻的。

——所以到底会不会有人赶到,中断他的游戏呢?

超出他计划外的变数…真好奇啊。

而这对著名的父女又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乐趣呢?

羂索那家伙是不是早就猜到了他的想法呢?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吗?

“有趣。”

“看来还不是杀了他的时候呢。”

虎杖悠真的瞳孔在兴奋下缩成两道细细的竖线。

好期待啊,现在这个再次混乱起来的世界,又会出现多少有趣的惊喜,等着他呢?

下一秒,虎杖悠真从蛇口里抽出另一把刀身充满细密黑鳞的太刀八十祸津日,刀身瞬间挟裹漫天的金色火光,与平将门手里的太刀碰撞到一处。

站在平将门身侧的泷夜叉姬也在虎杖悠真和「巴」奔袭而来之时,用出了她发动叛乱时的成名之术,召唤出一个个颜色森白的荒骷髅。

荒骷髅,别名饿者骷髅,是日本古代传说里的妖怪之一。传说里,在战死者和惨死荒野的人因死后无人收尸,尸骨无人掩埋,死者遗留的怨恨汇集在一处,形成了名为荒骷髅的巨大妖怪。荒骷髅的习性接近骨妖,白天不出现,到了深夜便袭击落单的人类,将他们当作食物吃掉。

在过去充满战乱的年代,荒骷髅并不是什么罕见的妖怪。因为其极其容易被人为制造或诞生,经常被修炼邪术的法师或女巫给收服,当作价廉易得的仆从驱使。

泷夜叉姬最著名的传说除了她生前以丑时参拜之法,从贵船明神的荒御灵那里得到妖术修习的方法外,便是她与其弟在下野国的相马伙同平将门生前的残部一同发动叛乱,当面对朝廷方派遣的军队围剿之时,泷夜叉姬便以战场上战死者的尸骨为媒介,召唤出无数庞大的荒骷髅,与隶属源氏兄弟(注2)的阴阳师大宅光圀等人大战,阻碍前来讨伐叛军的武士和奇人异士。

这并非荒骷髅第一次被用在战场上,却是第一次被光明正大地被用在一场全国上下关注的战争里,还被后人们记载,以文学作品的方式流传了下来。

但在歌川国芳描绘的《相马古内里》中,与大宅光圀的荒骷髅却只是一只如泽山大小的巨型白骨妖怪,并没有在画作里重现那数量众多,将战场化作白骨地狱的场景。

——泷夜叉姬丝毫没有因为虎杖悠真是她所剩不多的后代而放水。

毕竟是隔了几百年的末裔,虎杖悠真的前世还吞噬了她的兄弟平将国和独子月都降下的灵魂,令远在高天原的本体实力下跌;再加上对她和她最敬重的父亲不敬,甚至试图犯上的行为,早就让这个生前堕入魔道的妖女给记恨上。

在泷夜叉姬看来,虎杖悠真的依仗无非就是那些将简化妖术融入血液的异能之术,而这些血鬼术归根结底是用来针对人类等拥有血肉的生物的。

那么,只要她与虎杖悠真拉开距离,不让虎杖悠真靠近她就好了吧。这些骨头的质量虽然不如曾经混乱的年代,但对付虎杖悠真却是绰绰有余。

至于平将门的安危,泷夜叉姬未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担忧。在她看来,除了曾经那把将她父亲斩首的黄金丸和宝刀的原主兼她的舅父藤原秀乡之外,没有人能够在平将门那副刀枪不入的钢铁身躯上留下伤口,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侵入那身躯。

她不相信虎杖悠真这个靠着成为污秽之物和千年诅咒筹谋,多方外力下才苟延残喘地再次诞生,活到现在的小辈,能够比得上她的父亲、一个生前得到龙神赐福,死后成为盘踞在日本皇室和显贵们头上阴云的男人。

泷夜叉姬一如既往地相信着自己的父亲会凯旋。

因为他是平将门,敢于反抗朝廷的大英雄,东国的武神。

——毕竟,虎杖悠真既不是藤原秀乡,违背鬼食人天性的虎杖悠真也不在全盛时期,看似难以解决的血鬼术在他们父女们面前没什么好怕的。

赢的人,一定是她的父亲。

因为那是她从儿时开始便仰望着的男人,他们所信仰的新皇。

*

和歌山,赤筑月景的领域内

“哈啾——”

不用想,五条悟都知道某个不安分的恶鬼在打坏主意。他揉着鼻子,龇了龇牙,像一只正在发脾气的大猫一样,宛如那个被变成猫的“梦”至今还对他的言行有着影响一样。

——其实他对于当一只被“铲屎官”全心全意地陪伴和宠爱的“猫”,有时候还是挺乐在其中的。

只是有时候“饲主”总固执的认为每一只猫都需要猫同伴,尽管猫大多时候是独来独往的动物。因此养了第一只,就会有第二只、第三只,甚至更多。

这点就挺讨厌的。

“哈啊,突然感觉有点不爽。”

当然也有可能是赤筑月景的必中攻击在他的体内生效后,那些过量辐射对他身体造成的破坏,但他更倾向是虎杖悠真那个躲着他的坏家伙在暗戳戳的搞事。

头好难受啊,还很想吐…这才多久?

真不愧是橘子精生的烂橘子,在针对人类或是别的什么上,术式效果都这么恶心。

五条悟眨了眨眼底已经泛红的双眼,反转术式全力运转,不断修复着被体内辐射影响的大脑。

他的反转术式无法修复灵魂部位被破坏的对应躯体和烧伤,也很难清除体内入侵的复杂毒素和病变细胞。即使五条悟在几次中了来自恋人的毒,开始有意识在这方面努力,但也很难找到有效的绝对清除方法。

无他,虎杖悠真会在他成分复杂的毒素里面混入他的咒力,虽然虎杖悠真的咒力本身不带特殊的属性,却是五条悟至今为止见识过的人和诅咒里,最「活跃」的,就像受热的气体分子那样,这很难让他有效的捉住和驱赶走那些在他体内到处乱窜的毒素。

——而他的眼睛再好,也看不到自己的细胞。

「面前这小子的必中除了能从人体内的水变成有辐射的水之外,似乎还能将转变的水转换成可以被他操控的东西。」

「性质是『流动』?每当我攻击他的时候,他的咒力化作的水分子便会飞溅出来,通过附着在『无下限』上,流入并混入我的咒力里…」

「这还是在他的领域里…」

他的脑海里浮现刚才看到的那些血肉模糊的死者,这些在短时间内全身遭受大剂量辐射的人们痛苦且扭曲的脸,化作一时之间难以消散的阴云。

「原来如此,那些人就是这样死掉的?」

「啊,真是麻烦…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把简单的术式玩出这种地狱难度,不是玩核聚变就是辐射的?我讨厌物理诶。」

烂橘子很烦人,玩物理的烂橘子也很烦人,玩物理的烂橘子生的小烂橘子更是烦人。

五条悟心中的不耐和烦躁正如一场春雨后,从操场中央的绿茵里探出头来的白色菌丝,不断地被唤醒,不断地萌芽,将他推向开启自己的领域,强行破除赤筑月景的领域的天平一端。

但五条悟知道他不能像在涉谷车站那样,以仅开启0.2秒的领域,来同时达到领域破除又不伤害赤筑月景的效果,因为对方依靠着术式存活的孱弱身体无法承受术式熔断的冲击。

——本来已经很难搞了,他可不想跟那颗口是心非的装嫩橘子精之间多了新的障碍。

“喂喂,你再不收手的话,人挂掉我可不负责哦。”

“与你何干?”

“诶~但是你死掉的话,我家的男朋友会不高兴的。”尚且抱有一丝善意的白发术师手指只是虚虚的搭在一起,随时准备发动术式,展开自己的领域活捉赤筑月景,“你老爸小气又记仇,我可不想在工作上被难搞的烂橘子头头和烂橘子们恶心。”

“会很烦的。”

但是五条悟再多的考量,也无法被一个抱着死意的死而复生之人给接收到。

“我的父亲已经去世了。”赤筑月景顿了一下,与其父肖似的眼眸里满是暗沉之色,“我,早就没有父亲了。”

「从那个晚上之后所活下来的人,只是被恶意操控的魔物,而不是他。」

「抛弃了继国之名的男人,即使死而复生,也不再是他。」

生前并没有与羂索定下束缚的赤筑月景不知自己为何而复生,他不知道复活后的自己能做些什么,又要做些什么。因此,见到那些在他受肉复活后,对他很友善的村民的惨死,他选择放弃思考,回应了自己内心的冲动,向他生前也不曾敌对过的咒术师们动了手。

曾几何时,赤筑月景很向往着他的父母(注3)那样,成为一名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武士,为继国一族开疆辟土,与天下各方势力一较高下,上洛受封,获得名垂青史的荣耀和权力。

这大概是战国时期每一个武家出身的男子的共同梦想,对于赤筑月景也是如此。尽管他从有记忆开始,便知道身体孱弱的自己永远不可能被他的家族所重视、培养,只会当他是一个联姻的筹码或是生下拥有特殊资质子嗣的工具。

他明明什么都不缺,只差一个健康的、能自由的策马奔驰的身体啊…

就算无法上战场,至少也赐予他一个能够保护一族的身体吧?

赤筑月景最后只能成为一个空有术式和咒力的废物咒术师,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挽回不了,什么也保护不了——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不当这继国家唯一的咒术师,放任他早早地在那个女人腹中夭折。

赤筑月景本不该出生的,是香川山吹和彼时还没嫁给继国十真的畠山伊子的出手,让他从那具被那个女人所抛弃的躯壳里挣脱出来,得到活下去的机会。

——他终究还是痛恨着自己的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生父化作魔王,在无尽的疯狂里无意识地猎杀着那些来不及脱逃的继国一族分支,加速他们一族的衰弱。

然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那个出身相马氏的女人乌涅梅,以及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态将危险留在身边的生父。

「所有的悲剧,都是那个女人带来的孽,都是因为我活下来而获罪于天。」

「如果我不曾出生…或者,早早地发现她的真面目了的话,父亲…大家就不会死掉了。」

「如果当年那些追杀那个女人的咒术师们再快一点,再快一点,抓到混在祖母队伍里的她,这些灾厄根本不会发生。」

「咒术师……相互包庇的他们,看不起非术师的他们,全部都不是好东西。」

「如果那时候山吹夫人和伊子夫人,没有把我从那个女人的尸体里刨出来…那个女人就不会轻而易举地离开城馆,换个身份再次潜藏在我们一族的核心里……」

「母债子还,我必须…做些什么才可以。」

赤筑月景讨厌着识人不清、被那个女人控制一生的千叶麻郁,讨厌那个女人兼不怀好意的“师父”,连带着讨厌着咒术师,以及拥有咒术师能力的自己。从临终之前知晓了部分真相开始,那些对家族的愧疚混合着对制造这一切之人的厌恶,在性格本就内向敏感的赤筑月景的心中堆积起来,发酵并酿造出无尽的痛苦之毒,令他在病痛的折磨和无尽的自责里早早死去。

要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咒力的存在就好了,他们一族或许不会遭受灭族之厄。

所以,即使他的父亲已经重生为虎杖悠真,他也发自内心地不相信和厌恶出现在虎杖悠真身边的咒术师们,甚至下意识地躲避着虎杖悠真,只因这一世虎杖悠真是个咒术师——他的父亲总是会在认定的同伴面前投入过多的情感和信任,哪怕对方跟那个女人一样只是在利用他,依然会像被埃及艳后迷惑的凯撒一样,抛弃了以往坚持的理智。

但是,使用诅咒来对付诅咒的人,怎么可能是好人呢?

——赤筑月景讨厌着这份固执。

那些因为利益或感情聚集而来的虚假同伴,哪有家族的存续重要?

与虎杖悠真相同,赤筑月景是知道他们一族现存的人皆为他的异母弟的后代的。换句话说,这些人全部会再次受到虎杖悠真所作所为的影响——一如当年的鬼王鬼舞辻无惨与遭受诅咒的产屋敷一族那样。

“都是因为那个女人…还有他。”赤筑月景低语着,声音艰涩,混沌的眼神随着他的决心定下,逐渐变得清澈坚定,“这个世界本不该如此,我必须…将他们送往该去的地方。”

“嗯?”

“我要,杀了他们。”

“我也不知道她的真名,但她现在一定在那个男人身边。”

“但无论如何,那个女人所有的阴谋,一定与他有关……”

赤筑月景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皮肤如得了病的鱼一样,一片片地脱落,伤口渗出红色的血液,融入这水域里。他似乎是无知无觉,又像是毫不在意,白得一世,已经找到了新的目标的他,此时已经遗忘了五条悟带给他的压力和危机感,遗忘了五条悟在他面前刻意表现出来的熟稔。

——这一次,终于轮到他为家族做些什么了。

“那个男人已经沦为魔物,毫不节制地散布灾难的他,产屋敷一族便是我们(一族)的前车之鉴。”

“唔,可是你们继国一族早就被灭了耶。”——原来这个世界的小鹤龟还在叛逆期吗?

那个已经中了赤筑月景的术式,全身皮肤溃烂依靠着反转术式苦苦支持,随时会凄惨死去的六眼术师状似好奇地看着他,表情有些似笑非笑。

“你要怎么办?”

“为了那些无辜的人,我要杀了他。”

“哈!很有自信嘛。你觉得你会赢吗?”

赤筑月景却丝毫不在意对方那双瑰丽的蓝眼睛里面明晃晃的不悦。在他眼里,五条悟就算能破开他的领域,在其体内继续流淌着的超重水所释放的辐射也会杀死他。

虽说不知道他是为何而复活的,那个女人又有什么阴谋诡计,但是赤筑月景只想将这些不该存在的亡魂给送回他们该去的地方,无论是自己,还是虎杖悠真和那个将自己复活的女人。

因为是他还是虎杖悠真,只要是经由那个女人之手而复活的亡灵和亡灵身边的簇拥,都是旧时代的余孽和助纣为虐的□□,是该被净化(消灭)的魔物。这种违背生死轮回的复活,只会将无尽的诅咒继续传播下去,影响有着继国一族血脉的后代,让好不容易有些复兴苗头的后辈再次回到被诅咒纠缠、笼罩的战国时代。

只要他们这些魔物继续存在一天,就会对这个属于生者的世界散布一天的灾厄与不幸。

“我从很早,很早之前,便知道有这么一天…”只可惜,他没有等到那一天的到来,便死了。

——这么看来,他这非自愿的重生也还算是有意义的。

赤筑月景咽下喉咙那一口腥甜,他习以为常地忍下身体上的痛楚,他周围的水如同被忘川两岸的彼岸花给浸染了一样,染上了代表着生命和不祥的猩红。他未曾告知过任何人的是,在他的领域内,他虽然不是术式必中的对象,但被他人为制造出来的超重水的辐射,同样也会通过他无意识自外界摄入而对他产生影响——他的术式控制的是“水”,而非“辐射”。

因此,赤筑月景的「无厄苦海」受限于他本人的身体状况,并无法坚持太长时间。

他的手中结出手印,召唤出一把与他签订了契约的水色打刀,熟练地握住了它。

“速秋津?”

五条悟眼神闪烁,他认出那是对方术式咒具化的产物咒具·速秋津,他在虎杖悠真的梦里见过那位领域效果与赤筑月景截然相反的“安宅明俊”使用。由于是水为原材料的基础上赋予术式的缘故,它不仅拥有任意改造刀身外形的能力,还可以如水神神器雩之矛一样操控水流攻击和吸收所有水分的能力。因为是水形成的,因此这把刀也在这个领域的支配范围内——如果被一把充满辐射或是能够注入毒液的刀给砍中、抽成人干,那么可是相当不妙的事情。

他曾在虎杖悠真的梦里看见身形看似柔弱瘦削的“安宅明俊”展开那没有一点攻击力的领域,在困住敌人后,提着速秋津绑人、砍人的,而那些人干似乎被那个小朋友给当作点心,送给他那个橘子精老父亲

“啧。”这算什么战国版本的冻干奖励啊,“嘛,算了——”

五条悟扬起脸,露出那张丝毫不受辐射影响的脸,完美无瑕的皮肤在粼粼水光下,带上一丝神秘的美。

“不听话的小屁孩会被老师踹屁股哦。”

这个男人都要死了,为什么还在走神?

就算是再强大的人类或者是被奉为神明的大妖怪,只要身处他的领域之内,中了他的咒术,就一定很快受到来自身体内部的辐射攻击,最后身体各器官衰竭而惨死。

为什么他的身体还没有开始溃烂?为什么一点影响也没有了?这不是反转术式能做到的程度。

“六眼都这么强吗?”

生前未能见过五条家那位六眼拥有者的赤筑月景,却也从他那个心怀不轨的女人那边知道那位五条家的白栲姬五条梅歌,那是一个高洁之辈,京都因为她的存在,再也没有包括鬼在内的妖邪之物存在。即使是那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女人,也曾被其击败过。

“作为白栲姬大人的后代,为何要与恶鬼为伍?”

“嗯…谁啊?小橘子要给老师介绍女朋友吗?不可以哟。”

“小心眼的橘子精会离家出走的。”

赤筑月景却被五条悟风马牛不相及的回答给惹恼了。他都已经这么说了,为什么面前的咒术师还没有意识到以人为食的鬼究竟是什么样的灾难,为什么…

“你是御三家的咒术师,祓除妖魔(诅咒)是你的本职工作。有能力却见死不救的人,比流氓恶霸更加可恶。”

“我知道啊。诶?你竟然是喜欢说大道理的类型吗?”白发男人朝着赤筑月景露出刻意的嫌弃,“原来是已经正式成熟上岗的烂橘子啊。”

“不好意思哦,烂橘子的道德绑架对我没用啦。”

“初生的鬼一旦沾上了人的血肉,灵魂便会遭受业力的污染,使得人性不复存在。他们只当人类是血食,你所以为的情感都是他们诓骗血食的鬼蜮伎俩。”不知为何,赤筑月景突然想到在他的元服礼上,出现在海面上,撞翻了与敌对势力船只的狰狞巨蛇,“万物有灵,是以人类感知情感的能力作为衡量标准的,而人类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拥有灵魂的种族。”

“真是一脉相承的难搞(固执)。”——跟悠真一样,也是‘人类至上主义者’啊…

“…他不是我父亲。”

赤筑月景望向五条悟的眼睛已经完全散去了仅存的一丝挣扎,他看得出来五条悟与那些袭击村子的咒术师们并不是一路人,但五条悟却是站在虎杖悠真那一边的。

“为什么?”

——为什么作为人类,作为五条家的六眼术师,要包庇一只只要活着就会散布诅咒的鬼?

——为什么这些咒术师总是如此任性?就是因为可笑的“私情”?

这个“六眼”打算反过来杀人喂养食人鬼吗?

这不是赤筑月景所欣赏的咒术师,也不是够格成为那女人所说的无敌“六眼”术师。

——背叛人类立场的叛徒,与妖邪之物何异?就该死去。

“愚蠢。”肖似生母的那两片薄薄微张,吐出蕴藏着赤筑月景复杂情绪的话语,“有能力却不作为和自甘堕落的人类,比起愚民,更加令人鄙夷。”

赤筑月景一手举着速秋津,另一手掐出单手版本的水天印,浑身咒力涌向了手里那把刀身如蓝水晶一样的打刀。在咒力不计成本地灌入之下,速秋津的刀身荡漾出阵阵波纹,汹涌而咸腥得的幽暗海水化作黏稠的洪流,朝着五条悟卷了过来。与此同时,赤筑月景张口念诵着《大祓词》,解放封存在打刀里的招式:

“‘四面而来的海浪形成漩涡,在此请速秋津比卖降临,张开巨大的嘴将其全部吞下,沉入海底’。”

他要,净化这些罪恶,这些自负面情绪里诞生出来的邪魔。他绝对不会让面前这位六眼术师沦为妖魔,让这种等级的人类化为灾厄,反过来危害人类,危害他们继国一族。

“这才是,我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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