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瑞与明安郡主捧着白饭味同嚼蜡,时不时幽怨地看上玉洁一眼,欲言又止。
被没收了两碗山药粥被放到温太后与玉洁面前,两人喝得很开心。
散了席,刘瑞便拦住玉洁,颇有些委屈:“你都知道明安下午吃过,为什么不帮我说话呀!”
明安郡主听了,登时柳眉一竖,拉过玉洁的手,道:“玉洁为什么要帮你?再说了,我都说了我没吃,我只是帮玉洁试试味道而已。”
玉洁觑了明安郡主一眼,还是没拆穿她。
反正,她说不说话,刘瑞也不会信明安郡主的。
果然,刘瑞不理明安郡主,他走到玉洁的另一边,道:“下次你下厨,我也可以帮你尝味道的。”
下次?玉洁想了想,觉得这个下次短时间内不会出现了。
她明天要去跟着慧远大师学医术了,每日上午定然是忙碌的,下午要抄经,还要去练习骑射,实在是很难抽出时间了。
便点了点头:“若有下次,我会多做些的。”
明安郡主连忙嚷着她也要尝,玉洁连连点头,反正她没说下次是什么时候。
如此再三保证了,才得以脱身。
夜晚,玉洁想着明日就可以开始跟着慧远大师学习了,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雪上加霜的是,肚子也开始有了饥饿感了。
玉洁不禁叹了口气,果然光喝粥还是填不饱肚子的,只是这么晚了,厨娘都已歇下了吧?
玉洁也不好麻烦旁人,只能寄希望于自己感觉入睡了。
可是腹中的饥饿却是极有存在感的,玉洁原本就睡不着,如此一来,更是难以入睡了。
正焦躁之时,忽然听见房门被轻轻地扣响了。
玉洁浑身一僵。
心中不住安慰着自己,这是玉华寺,除了武僧会按时巡逻,负责温太后安危的解柔立也安排了人手日夜守着的,定不会是不速之客。
玉洁悄悄给自己鼓了鼓劲,起身去了外室。
虽没有点灯,但适应了黑暗过后,也能看清个大概。
怕惊醒了对面屋子里的明安郡主,玉洁走到门边时才轻声问了一句:“是谁?”
“县主,太后娘娘记挂着您晚膳吃得少,怕您饿了,让奴婢给您送些吃食过来。”
这声音玉洁是认得的,是温太后身边的大宫女金叶。
此次出宫,慈宁宫的掌事太监郁宽与掌事姑姑连翘都留在宫中,温太后身边的宫女便以金叶为首。
玉洁连忙开了门,让金叶进来:“太后娘娘还未曾歇息?”
金叶点燃了油灯,笑着道:“太后娘娘白日里睡得久了,夜里不觉困乏,便与奴婢们多说了会话,后来有些饿了,便让小厨房煮了阳春面,想着县主晚上也只喝了粥,便让奴婢给您送一碗过来。”
金叶原本劝过温太后,说这么晚了,县主应是睡下了,只是温太后说县主定然未睡着,让她只管过来,她这才来的。
果然正如温太后所说,县主未曾睡着。
“劳太后娘娘记挂着。”玉洁感动极了。
金叶好奇道:“县主今儿睡不着?”
玉洁颔首:“不瞒姐姐说,我也是有些饿了,怎么都睡不着。”
金叶忙道:“县主饿了,只管与素馨去说,让她去小厨房走一趟,她虽是不守夜,可若是敢躲懒不去,县主只管来寻奴婢,奴婢去管教她。”
素馨就住在玉洁屋子旁边,平日里便负责为玉洁打扫屋子,与明安郡主身边的迎春一道打扫院落的。
玉洁笑了笑:“我省的了。”
说着,执起筷子,开始吃了起来,她正饿了,平日里不喜阳春面的清淡,这会却也吃得香。
金叶含笑看着玉洁,待她吃完了,便起身收拾了碗筷,道:“时候不早了,县主早些歇息。”
玉洁道:“姐姐放心,我再坐会,便熄灯了。”
金叶想着温太后说的,县主今儿定是睡不着的,便也不强求,点了点头,便退出了房间。
玉洁目送她离开后,才带上了门。
这会肚子倒是不饿了,可人也愈发清醒了,倒不如抄些经书静静心,许是睡意就上来了?
这方法虽笨了些,却有奇效,不过抄了小半卷,玉洁便有些昏昏欲睡了。
连忙搁下笔,吹了油灯,倒是也睡了不少时辰。
钟声一起,玉洁一个激灵,醒了。
明明心中期待已久了,可真的马上便能学医了,玉洁又觉得有些惴惴。
慧远大师会认真教她吗?她能学会吗?
心思沉沉,玉洁手上动作却未停,很快便拾掇好了,今日这身行头是费了她好一番心思的。
难得未穿浅色的衣裳,而是寻了一身湖蓝色的窄袖襦裙,如此一来,若是慧远大师让她看医书,自是不打紧,若是教她旁的,也是便宜。
明安郡主见了她,也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你这一身倒是好看,平日里怎么不多穿穿?”
玉洁笑弯了眼,打趣道:“你这一身,我也没见过呀!”
被她一提醒,明安郡主才想起来,她们在这玉华寺住下,还不到十日,哪里能将带的衣裳都见过呢?
到了佛堂,仍是诵经,玉洁又静不了心了。
慧远大师静静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好在玉洁自个会了意,强逼着自己静下了心。
诵经结束后,温太后带着玉洁,请慧远大师借一步说话。
慧远大师已是了然温太后的来意了,静静听完之后,便点了头。
虽然知道慧远大师一定会同意的,但玉洁还是忍不住雀跃起来,连早膳都用得心不在焉的。
温太后让素馨陪着玉洁去了前头的禅院。
慧远大师先是考校了一番玉洁的基本功,见玉洁对答如流,心中不由得微微叹气,道:“你基础医书看得差不多了,论纸上功夫,贫僧的小徒弟都比不上你。”
匆匆从外头迈进来的小和尚正巧听了这话,忍不住瞪了玉洁一眼,委屈行礼道:“师父。”
玉洁心里知道,这小和尚就是慧远大师的小徒弟了,看身量已是少年人了,可只看脸,倒和玉洁差不多大。
慧远大师皱眉:“怎得就这么进来了?你的规矩呢?”
他的声音冷硬,与平日里的慈悲大相径庭,玉洁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慧远大师应当不会骂她吧?
小和尚连忙垂头认错,慧远大师这才道:“你去取我的第一卷医书来。”
玉洁眼前一亮,这是要让她借阅吗?
大师的著作!
小和尚暗暗瞧了玉洁一眼,垂头道:“师父,徒儿此次来便是想再借阅您的医书看看的。”
玉洁雀跃的心情仿佛被泼了一盆水,那她是不是暂时就看不了了啊?
慧远大师不以为然道:“既如此,你再多搬一套摘本来给县主便是。”
玉洁又开心了起来,一卷变一套,她回去要立刻誊写一遍!
小和尚找不到理由了,只能苦哈哈地搬书去了。
慧远大师继续说着对玉洁的安排:“理论上的知识,你自个回去慢慢看,有不懂的再来寻贫僧,如今先随着寺院中的弟子们学制药吧。”
“是。”
“春日里会在城中开义诊,届时你也可以跟着去。”慧远大师淡淡道。
玉洁欣喜极了,明年她就能去为旁人看诊了?
慧远大师瞧见她克制不住的欣喜,打断道:“不过,需得将所学的知识都学好了才行。”
玉洁讪讪点头。
慧远大师知道这孩子天赋极好,自学便已经走到了许多人一辈子都到不了的地方,慧远大师很害怕她会骄傲自满,浪费了这一身天赋。
这孩子与他有缘,他七年前就知道了,只是他那时太沉不住气了,就那样直接上门,最后也没能将人带走。
不过兜兜转转,这师徒之缘,还是续上了。
慧远大师沉思着,他的小徒弟也搬来了一套书籍,在玉洁身边放下了,这会也顾不上不服气了,扶着腰连连喘气。
玉洁被那一沓和自己差不多高的书籍给惊住了,这么多,没个一年半载的,她哪里吃得透?
还有,这些书,要她自己抱回去吗?就算有素馨陪着她,她们也拿不下呀!
“这是贫僧根据先师与祖辈的心血重新编纂的医书,内容很多,你拿着慢慢看。”慧远大师解释道。
玉洁讷讷点头。
慧远大师又看向小和尚:“你将这些书搬到县主的住所去。”
小和尚如遭雷击,良久,才木然地动身了。
慧远大师带着玉洁来到弟子们制药之地,里头忙碌的三位弟子见慧远大师来了,急忙放下手中的活,向慧远大师行礼。
这几位都是慧远大师的弟子,玉洁一一认了人。
清源是慧远大师座下首徒,年纪最长,也最为沉稳,慧远大师将玉洁的教学事宜交给了他。
清净是二师兄,虽然比大师兄小两岁,看起来却比大师兄还要老,嘴角都向下撇了。
再往下的清观,性子有些跳脱,对突然出现的玉洁颇为好奇,只是慧远大师尚在,也不敢放肆。
至于方才玉洁见到的小和尚,则是慧远大师的四徒弟,名唤清无,比前头几位师兄小,大家都让着他,因此性子颇有些好强。
不过他忙于搬书,直到上午的学习结束,玉洁都没见到他,因此,玉洁学习医术的第一天,过得很是平顺。
而清无,被慧远大师明着敲打了,也不敢对玉洁甩脸色了,除了不理她,倒也没再做什么。